文/穆鸿逸

带钩，就是古代男性贵族和文人武士所系腰带的挂钩，主要用以束衣结带，其功能等同于现代男人们腰上的皮带扣——当然，古代男人“皮带扣”之奢华，实在是远胜于今：金银玉石为质，作优美的“∽”形，又采用鎏金、嵌玉、镶琉璃等等装饰手法，还篆以铭文，真可谓是设计精良、优雅华贵……腰间一个小小的带钩，在当时就已值千金万金，可见“腰缠万贯”这回事，还真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带钩的最早出现，大概是在春秋时期，有“管仲射小白，中其带钩”这一历史事件为证：齐国发生内乱，齐大夫管仲陪同公子纠投奔鲁国，鲍叔牙陪同公子小白投奔莒国。第二年乱平，莒国和鲁国都分别派兵护送公子小白及公子纠抢先归国继位，这是一场关乎皇位的马拉松。管仲为了阻止公子小白归国，亲自率军把守住莒国通往齐国的道路，并且一箭射中公子小白，据说当时小白应声倒地而死——当然，这是小白的聪明之处，管仲射中的其实只是他身上的带钩而已。由于小白蒙过管仲，所以得以先入齐国继位，是为齐桓公。

看来，男人爱美竟然也是可以救命的。但事实上，带钩在春秋时期，还只是一种实用品，并不算是一种装饰品。根据史料记载，在秦始皇时期，秦军作战时尽量做到轻装简行。士兵下身不穿铠甲，凡是不利行军打仗的装饰一律不带，而由于带钩是必备必用之物，所以得以常挂于腰间。由此可想，公子小白所系的带钩，其实只是简单的“皮带扣”罢了，而且想必不够小巧，不够精致——可也幸亏它不是脆弱易碎的装饰品，否则历史上也就没有了齐桓公这位春秋霸主。

其实带钩的作用，除装在革带的顶端用以束腰外，还可以装在腰侧用以佩刀、佩剑、佩削、佩镜、佩印或佩其它装饰物品。但细细想来，带钩从实用品升级为装饰品，其实也是一种古代服饰演化的历史必然。男人的腰部一直是个装饰薄弱地带，不但比上不足，比下竟也是无余——头可插簪带冠，足可罗袜踏履，唯独这腰，硬是只能靠一根腰带装点而已，而丝绦腰带嫌太素，玉带嫌太繁，于是振兴腰部装饰的重任，就只能落在这小小的带钩身上：有许多装饰十分精美，有的作成各种动物形、乐器形或神怪形，有的用玉、金、铜等贵重质材做成，其上错镂雕嵌，钩身有虎龙狮豹，有牛羊马犬、飞禽走兽、昆虫、飞蝶、水禽，也有人物造像，乐器、兵器、工具，双人舞蹈，二人抚琴，人物摔跤，真是包罗万象，极尽工事巧事。

带钩的器形优美，几乎都是“∽”形状的长条型或琵琶型，由钩首、钩身和钩钮三部分组成，长度一般在4到8厘米之间，通体感觉简洁明快、棱角分明、光泽度强。钩首一般高昂，常见雕有龙首、兽首、鸟首等。头形较小，钩身较宽，大多素面或阴刻细线纹饰。多数带钩在钩面两侧的边沿和钩首颈背两侧的边沿都切削成微微的斜坡度，既对称得体又平整美观。钩背有方形钮或圆形钮。一般情况下，钩身的侧面与钩钮的侧面在同一平面上，即钩身与钩钮同宽。这样一种造型，本身就具有极强的装饰潜力，古人为了进一步提升它的价值，在带钩的材质上也是下足了功夫。带钩的用料十分珍贵，涉及范围很广，有金、银、铜、玉、翡翠、玛瑙、水晶、绿松石、琉璃、瓷器、象牙、骨、碧玺、紫檀木等等。在这许多带钩之中，玉制带钩是最为特别的，从战国到宋元明清，它几乎与中国玉器同步发展。可以这样说，在带钩这个群体中，玉带钩数量最大，品种最多，流传时间最长，是带钩中的上品。西汉时期是玉带钩发展的鼎盛期，带钩的制作在继承战国时期器型和技法的基础上又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和创新。西汉时期的玉带钩选料讲究、琢磨细致、刀法简练、质量上乘。同时数量也比较多。这一时期，玉带钩大多通体光素无纹。钩首头形也雕琢得非常简洁，有的仅存轮廓，有的只是刻划几刀而已，但都粗犷有力，规整洁净。即使有的钩身有阴刻纹饰，也是非常简单、挺拔、有力，具有极强的设计感和装饰性。

因此，带钩在古代是相当贵重的东西。据《庄子》记载，赌徒用带钩作赌注，虽比不上黄金贵重，可也是让赌徒心情紧张的大注；还说“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可见盗窃带钩还有可 能被处死刑。到汉代，带钩几成人人必佩之物，《淮南子·说林》记载“满堂之坐，视钩各异，于环带一也。”就是说坐一屋的人，束腰的带和扣都一样，但带钩却品种繁多。这说明带钩不仅人人佩戴，而且形制装饰丰富多彩，成为人身上的一个重要装饰物，也是显示地位和财富差别的重要标志。

当然，带钩还有一个重要的功能，就是“避凶趋吉，辟邪驱鬼”。在《南史·吉士瞻传》上记载了一个故事，说是吉士瞻带人浚疏防火池时，挖到一个金质的带钩，上面不仅有精巧的镂空雕刻，还有八个篆字铭文：“锡尔金钩，且公且侯”。吉士瞻的老婆将这个金钩悄悄偷出来送给了她的叔父夏侯详。后来夏侯详果然封了侯，而吉士瞻却没得封爵。这虽然只是个传说，有神化的色彩，但古代贵族男子们似乎相当中意这种口彩，比如有的高级带钩上刻有“丙午神钩手抱鱼位至公侯”、“长宜子孙”等等铭文，绝对可以让那些男人们在装饰腰部之余开心不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