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仁湘 (1968～)

文/张鹰

　　认识龙莱，是在十多年前的一个秋天，那时，我刚刚考入南京大学。银杏树叶把整个校园都点染成了一片凄迷的金黄色，间或有成熟的叶子从高大的树上飘落下来，有节奏地在空中飞舞着。龙莱就走在这凄迷的金黄色之中——琼瑶小说中美丽的女主人公才会有的秀美的长头发在秋风中轻轻地飘动着，而那件裁剪合体的小碎花蓝布大褂(后来我才知道，那满清

　　而我能够近距离地欣赏这道美丽的风景则是在开学两个多月之后导师招集的一次他的满门弟子的聚会上——我终于发现校园里那个美丽飘洒的女孩子和我是同一师门的师姐妹——按照进入师门的顺序，应该她是师姐，我是师妹。可她的娇小总忍不住让人将她当作妹妹去呵护，她又正和我的妹妹同年，我便大言不惭地做起了她的师姐，而把她当成了师妹。向人说起她时，往往又免不了在师妹的面前加个小字——这样的称呼直到毕业很多年还在我们中间延续着，当然，后来我和我的小师妹龙莱成了很好的朋友。

　　小师妹还有一个名字：郑仁湘——龙莱是她的笔名。大凡笔名总是有所寄托，有所来历的。成了很好的朋友后，她才向我解释起她的笔名。“龙莱”二字来源于英文单词lonely(孤独)的谐音。知道她的笔名的来历后，我曾定定地打量过她，力图在她的美丽与孤独之间找到一种内在的联系。

　　她怎么会孤独呢？——我想。

　　我进入南大的时候，她已经算得上是南大的一个小名人了。大学时代，她就和同学一起办过文学社，创办过文学刊物——当然，也在那些刊物上留下了她美丽的文字。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她就写了一部长篇小说《寂寞芳心》，研究生毕业前夕，她的这部小说出版了，并创下了数天在南大书亭脱销的记录。书亭的老板每天从外面进几十本《寂寞芳心》，但如果下午去买，就可能买不到了。经常有不认识她的人提到她的时候总是说：你们系那个小才女，或者中文系的那个小才女——

　　龙莱的《寂寞芳心》出版了，她送了我一本。一旦进入到她的文字中，我便理解了她的孤独——那是一种智慧者的孤独，是面对潮流与时尚不肯随波逐流者的孤独——大凡聪明而有才思的女子，都有这种孤独。理解了她的孤独，我便也更深地理解了她的美丽。龙莱总爱说自己不是美女——我想，她的这种声辩，大概是不愿让人把她归入到时下所流行的美女作家的行列中去吧，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她当然不是！但龙莱终归是美丽的——她的美丽不同于一般女孩子所说的漂亮——漂亮就是漂亮，不是美！美应该是人的外貌与内心世界的一种有机的融合。龙莱是那种不事张扬，但却美在骨子里的女孩，她的美，正是她聪颖的内心世界的流露，是一种灵气与智慧的美——大概她的美中还包含着一份孤独的美。对于龙莱这样的女孩子来说，孤独是一种美丽的境界，孤独的心灵使她外在的美更有内涵，也使她的孤独显得格外美丽。

　　美丽而孤独，是龙莱最富光彩的个性特征，也是她作品的独特魅力之所在。许多年前，我读她的小说《寂寞芳心》时，便有了这种感觉。她的《寂寞芳心》出版社，我正准备博士论文的写作，一般是不怎么读当大小说的。不过朋友送的书，总得翻一翻，但一翻便放不下了，那开头，太令人欲罢不能：同一间宿舍中的六个女孩子，用龙莱的话说是“一张高考试卷诱捕来的”，莺声燕语、活灵活现地从书页上走了下来，向你诉说着他们的青春与爱情。再读下去，我便看到了龙莱的影子，那便是她精心塑造的女主人公关燕台——倒不是关燕台的经历与龙莱的有什么相似，而是关燕台的言谈举止之间所表现的那种特立独行的智慧以及她所表现出的远远超过其他女孩子的决断能力。龙莱写的是和她同龄的女大学生们的所思、所见、所感，因而，书中的每个女孩子都通过她的叙述活灵活现地跃然纸上，但是，她又有着超拔于同龄女孩子的智慧，因此，她能站在高处审视那些与她同龄的女孩子，并赋予了她的作品一种冷峻的色调。但这种冷峻，是隐藏在她那优美的叙事和灵动的文字之间的，如不细加体味，还真感觉不出来。大学时代，她最喜欢读的是唐诗、宋词、《红楼梦》和张爱玲的作品。从她的文字中，自然可以看到古典文学和张爱玲等现代作家对她的影响，但是，又无法找出简单模仿的痕迹——也许，龙莱已经把她接受到的当代作家的影响融化到了血液里，也融化到了她的举手投足之间。

　　这样的女孩子，无法不美丽，也无法不孤独！

　　毕业的时候，龙莱以她的才气和智慧很顺利地敲开了江苏电视台的大门，成了电视编剧。又过了两年，我也离开南大，来到北京。每次到书店，我总要留心是不是有龙莱的新作，但每次我都失望了。我终于忍不住给龙莱打了电话，问她现在是不是仍然保持着那份美丽与孤独？如果还有，为什么不把那只属于她的美丽与孤独投影到她的小说中——这样做倒不仅仅因为她是我学生时代的朋友，而是因为我喜欢她作品中的那种美丽与孤独。龙莱说，这些年，她写了很多电视剧，但总觉得不过瘾，小说她是要写的，而且小说永远是她的最爱。她还告诉我，她现在就正创作着一部长篇小说，我便向她约稿，她欣然答应。不过读到她的稿子，又是两个多月之后了。令我欣喜的是，她作品中所特有的美丽与孤独仍在，不过，她所表现的生活已不再是成长期的大学生们，而是走入社会并有着良好教育背景知识女性，在当代社会的欲望之海中，他们仍在追求着心中至纯至美的爱情。我意识到，龙莱仍在美丽而孤独着，但却把她的美丽与孤独推向了更高的境界，并赋予了更丰厚的内涵。

　　龙莱的这部长篇小说，就是昆仑出版社新近出版的《戒了爱情》。从封面上女主人公那特立独行的背影中，你会体悟到现代人的孤独有多沉重，女孩子身旁那如精灵一般的小鸟则喻示着爱情的美好——其实，《戒了爱情》中的主人公们又何曾想真正戒了爱情？正如龙莱小说中的主人公们戒不掉爱情一样，龙莱本人也是戒不掉属于她的那份美丽与孤独的。不过还是不要戒掉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