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诗学的基本主张
2013年05月24日 14:05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13年5月24日第454期 作者:马海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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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生态诗学认为,勇于清理文学给自然环境留下的累累创伤,检讨文学话语中的人类中心主义因素,是生态批评的应尽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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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态危机全球化和全面化的严峻时刻,文学应承担怎样的责任?关于文学与生态之间关系的各种立场、观点、思想和理论可统称为生态诗学(ecopoetics)或绿色诗学(green
poetics),也可称为“生态文学观”。
生态诗学坚持生态整体原则
生态诗学坚持生态整体原则,认为地球上的所有存在体,从飞禽走兽到树木花草、山川河海、土壤石头、人类和空气,构成一个整体的生态系统。生态整体不是其内部各项的相加,而是大于各项总和的有机网络。所有存在体相互依存,才能形成生态之“生”的持续运行,而整体中任何部分遭到损坏,都将造成生态系统整体的失灵,反过来伤害整体内的各个部分。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生态肌理要求对每一种存在体予以保护,而不是仅仅照顾某些种属或人类的利益。相反,自诩为唯一具有理性的高级动物的人类应自觉、切实地保护自然环境里的每种元素,从而维护包括人类自身在内的整个生态系统的和谐平衡。从生态整体原则必将引申出万物平等的价值观,因为系统中的各个元素都在特定位置上为整体的存在和正常运行发挥特定的功能,每一个功能项都不可或缺,因此各个元素之间不存在价值高低的区分。正如美国诗人罗宾逊·杰弗斯所说:“在我看来,人、种族、岩石和星星……它们之中没有哪一个具有单一的重要性,它们的重要性仅仅存在于整体之中……只有这个整体才值得我们付出深深的爱。”20世纪美国最重要的生态作家之一奥多·利奥波德进而把地球上的全部存在视为一个“生命共同体”(biotic
community),呼吁在所有存在体之间建立休戚与共的生命关系,并简明扼要地提出价值判断的基本标准:“凡有助于维持生命共同体的和谐、稳定和美好之事,即视为正确,反之视为错误。”
如果说人类生命和其他存在形式各有其自身的内在价值,那么就不能以非人类世界对于人类的用处和目的来决定其存在价值;相反,人类的存在价值及其实现体现为其他存在形式的价值实现,最终体现为整体价值的实现。正是依据这样的价值逻辑,生态批评家埃里克·史密斯设想:“我们或许可以从主体/客体、自然/文化之类紧张对立的二元宇宙中跳出来……进入一个由所有存在体的各种关系构成的宇宙,在这个宇宙里,各种存在体不断地彼此协调和转换。”即人类要放下长期习惯了的主体地位,把自身看做整个关系链中的一个环节。或者说,把非人类世界视为另一种主体,与人类主体构成无客体、无他者的主体间际关系,形成一种主体交融关系。用霍尔姆斯·罗尔斯顿的话来说,这就是“我们的人性绝不仅仅存在于我们自身,而是更多地存在于我们与世界的对话中”。对话各方是平等的,对话会生成新的成果,并维护对话各方的存在及其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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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重构伦理和审美价值体系提供可能性
生态整体观在认识论和伦理学基础上颠覆了人类中心主义,并为重构伦理和审美价值体系提供了可能性。整体性原则不会抹掉个体的存在,因为整体价值和个体价值的存在互为条件,由此,生态世界呈现出丰富多样的面貌,而丰富性和多样性是美感的重要来源。进一步说,审美体验的获得是不同存在体的内在价值交互作用、共同实现的结果,与各种存在体之间产生交融关系是美感的重要表现和产生美感的必要条件。人们经常用“出神”、“陶醉”、“沉醉”、“迷狂”、“梦蝶”、“忘我”等词语形容获得审美快感时的状态,而这种审美“忘我”最常见的情境是人投入大自然的怀抱,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早在18世纪,卢梭在《一个孤独的漫步者的遐想》中对人与自然交融的情境作了经典的描述:“敏感的心灵在与壮丽奇伟的自然和谐交融时,强烈的狂喜油然而生。在这样的时刻,观者就会沉浸在快乐的出神状态,在无比欢欣的自我消解状态中失去自我,陶醉在美的秩序的广阔空间里,感受到自身与自然美浑然一体了。”在20世纪初薇拉·凯瑟的笔下,人要获得最大的幸福感,莫过于干脆变成一个“东西”,成为自然的一部分:“我成了一样东西,躺在太阳底下,感受它的温暖,就像这些南瓜,而且不想成为任何别的东西。我感到彻底的幸福。”如此,则天下之物皆可结成融合相洽的具有生命意义的共同体,就不会出现生态危机。在生态范畴内,认识论、伦理学与审美可以实现真正的统一,这表明文学、文化与自然生态间存在互相哺育的关系,生态存,则文学在,反之亦然,生态文学欣欣向荣的肥沃土壤就在于此。
然而遗憾的是,文学曾长期是人类中心主义的共谋者。特别是进入现代文明后,自然一般被视为有待人类驯服、改造、雕凿的物料。“艺术是我们精神的表现……自然却令人极不舒服。坚硬的草地,凹凸潮湿,到处都是可怕的黑乎乎的虫子。”奥斯卡·王尔德以其特有的伶俐语言,夸张然而准确地表达了西方现代文化中的主流思想对自然和文学的态度:艺术美高于自然美,艺术美是弥补自然缺陷的一种努力,只有艺术美才能接近完美,因此美在本质上“是我们精神的表现”。现代美学和文学理论中经常出现的一个论调是:文学艺术被论证为显示人类天才的最佳形式,是人类创造力的最好体现。在这一观念下,文学成为文化中的精华,成为征服自然的大军中的骑士。在英国19世纪桂冠诗人阿尔弗雷德·丁尼生的作品里,自然确实是长着“血淋淋的牙齿和利爪”,随时可能对人类发起进攻的敌人,不过到了20世纪前半叶,尤其在未来主义和表现主义的作品里,机器和烟囱似乎取得了完全的胜利。
生态诗学认为,勇于清理文学给自然环境留下的累累创伤,检讨文学话语中的人类中心主义因素,是生态批评的应尽之义,如此才能为生态文明建设作出贡献,实现文学的特定存在价值,同时也为文学的未来开辟出一条光明大道。
(作者单位: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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