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奥地利学派的资本理论

拉赫曼

王文玉译

对于今天的大多数经济学家来说,奥地利学派资本理论指庞巴维克理论的继承和发展.希克斯指出,这个传统起源于早于19世纪的最后四分之一,可追溯到文艺复兴.然而,他把他的《资本和时间》描述为新-奥地利学派理论,仅仅因为它研究的是需要时间才能完成生产过程.有多少人知道,门格尔把庞巴维克的理论当作"曾经有过的最伟大错误之一" .

然而,我认为,庞巴维克的模型本质上是宏观经济学模型,不能为真正的奥地利学派资本理论提供一个充分基础.构建这样一个理论的工作必须从基础开始,将其建立在个人行动之上.庞巴维克不曾想成为一位资本理论家.他基本上是一位提出如下问题的李嘉图主义者:"为什么非永久资源的所有者能够享有一个永久收入其大小取决于什么 "组成一系列生产阶段的瞬时资本结构的概念只不过是探索资本报酬率的原因和大小的副产品,而不是主题.庞巴维克投身于探索这一李嘉图疑问,并像李嘉图主义者那样失败了.在他的模型中,只有劳动这一种生产要素和一种最终消费品.当把一个简单谷物经济中成立的结论应用于一个有多种商品的经济时,李嘉图失败了.这是因为,在多商品的经济中,实际工资依赖于工人的支出结构和工资商品的相对价格(从而依赖于选择!).庞巴维克的论述也在此受阻.

在有许多消费品的情况下,我们需要一个价格体系,当利率伴随资本积累而变化时,这个价格体系不会受到影响.但是,这样一个价格体系不可能存在.此外,生活必需品基金由许多商品组成,如果基金的构成不符合工人的支出结构,投下的资本中有些是不良投资.在资本所有者缺乏完美远见的情况下,不可避免地会出现一些不良投资,积累起来的资本中有些消失了.

之所以要抛弃庞巴维克的理论,还有其他理由.正如萨缪尔森和希克斯指出的那样,"改换投资"的可能性,影响"资本的数量",也影响"平均生产周期长度".此外,企业内部,不同产业和加工阶段的资本资源之间的关系十分复杂,并常常伴随着时间上的互补关系.把这众多复杂关系简化到单一时间维度是一个大胆的想法(源于李嘉图),但不是一个很好的想法.从奥地利学派的观点看,这样做过于曲解这个世界的多样性.

我建议,推翻李嘉图主义研究资本问题的方法,从基本层面开始,把资本结构当作主要研究对象,即从生产计划制定和执行的微观层面开始.

另一方面,按照奥地利学派的态度,在一个市场经济中,承认商品和服务的多样性及其必然结果,承认资本不同质,那么,李嘉图和庞巴维克的主要研究对象,即资本报酬率,还能有一个位置吗 报酬率是从Irving Fisher到索罗(Robert Solow)等新古典主义者主要关心的事情,而且仍然是争论的主要问题.对于新古典经济学家来说,报酬率是一般均衡体系的一个结果.相反,新李嘉图主义者认为,报酬率只能在这个体系之外决定,因为不可能有资本的数量,从而没有资本的边际产品.在我看来,有关这个虚构的宏观经济量的这个争论是困扰两个学派的乏味的宏观经济学形式主义的一个表征.这是因为,在一个市场经济中,投下的资本不可能有一个一致报酬率.

如果我们追随门格尔,而不追随庞巴维克,我们可以区别贷款利率和投下的资本的利润率.前者的确存在,表现为每日的贷款市场决定的,作为其均衡价格的利率结构.后者却不存在.在一个市场经济中,资本资产有一个一致的(股息和收入)收益率,是市场分配给同类资产的收益率.但是,这个一致收益率与李嘉图的利润率和Fisher的成本报酬率都无关.它反映一个公司创始以来的全部资本收入和损失.正是不同公司股票的此类收入和损失的差异允许市场给所有一致的资产一个当前收益率.希克斯肯定了门格尔对庞巴维克的这一批评.希克斯是一位新古典主义思想家,曾宣称"我的思想的'奥地利'联系",并称赞庞巴维克,然而,在他的著作的最后一页,他却下结论说,"只有在稳定状态下,我们才能够不含糊地决定利润的大小.离开稳定状态,分配给特定时期的利润依赖于预期……没有此类不含糊地正确惯例."但是,"稳定状态,"就像均衡状态那样,是一个虚构,而真正的奥地利学派观点始终是希克斯的最后观点.

我们的主要任务是给资本结构理论提供一个基础.我们的资本理论,不像庞巴维克的理论,不是为了给利息理论提供一个基础而设计的.它的目的是使资本结构的形态,秩序和一致性能够用人的行动解释.

从资本的不同质这个事实出发,遵循其逻辑,我们发现,每个企业都有一个资本组合—土地,建筑,设备,机器和各种各样的物品的组合.这些资源可能的相互补充方式是受约束的,有些是技术上的,有些是市场情况的结果.这里,有意义的是该企业的产品市场,劳动和原料市场.在这些边界之内,管理者-企业家为他控制下的资本选择一个利润最大化的使用方式.因为他的决策涉及未来和现在,他的计划建立在他的预期之上.

因为他的资本组合能够生产若干不同构成的产出流,他必须从中做出选择.但是,他的资本组合并非不可改变.他能够改变它,放弃一些资本品,买入另一些.关于资本,企业家的行动需要每时每刻"警惕"变化,并愿意频繁做出调整,开始或停止各种各样的产出流,并改变资本组合.企业及其资源浸泡在知识流之中."干中学"式的技术进步也许出现在企业内部.不过,新知识往往通过市场到达企业,产品市场,要素服务和可用于增加或替代现有资本组合的资本品市场.

我们可以把刚刚描述的资本不同质和其他模型加以比较.萨缪尔森和索罗等新古典作家公开承认资本不同质是一个事实和原理,但每当一个与其有密切关系的问题产生,他们就采用生产函数或单一产品世界假设躲避因果关系.新李嘉图主义批判强调一个不受利率变化影响的价格体系的必要性,但在这方面寸步难行,因为市场过程的动态分析超出了其能力.

 在商品市场中,价格直接固定不变,收入间接固定不变.有自己的资本组合的每个企业总是处于非均衡状态,并通过这种情况下的行动有贡献于资本结构的不断调整.

 每个企业的个性在于它对不停的知识流的不同解释,在于不同经理-企业家为自己的具体资本组合找到的表现方式.产出流被及时打开和关上,资本组合的构成被改变.新的投资只不过是重组现有资本资源的副产品.因此,"度量"资本的所有努力都是徒劳的.

在研究社会的资本结构和企业的资本组合的复杂关系时,我们应该意识到它所反映的总量及其微粒之间,宏观结构与其微观元素之间的典型关系.要批判宏观模型的不足,我们就应该说明我们能做得更好.我们必须能够研究它们而又不忽视它们的微观基础.

社会资本结构是资本组合的总和,但只有在一般均衡状态下,属于不同企业的资本品才能够被看作是可加的,此时它们是互补的.然而,此类互补关系不同于同一个资本组合内部的资本品之间的互补关系.我们必须区别后者的有计划互补性,是企业家选择和决策的结果,而不同生产阶段的资本资源的无计划的互补性是市场过程运行的结果.

社会资本结构永远不会完美地结合起来.市场过程的竞争性带来计划的不一致,制约作为结果的秩序的一致性.的确存在资本结构整合的调整趋势.不适合现有组合的资本品成了对其所有者来说无用的东西,"不是真正的资本,"很快被废弃.另一方面,现有互补关系中的"漏洞"必定引起价格-成本差异,从而要求把它们消除.但是,现有情况中的早期变化预期会阻碍调整过程,而且即使这样的事情不发生,调整力量自身也可以被其他力量抵消.

有关"改换投资"的最近讨论的一个结果对奥地利学派有利.只要所有资本被当作同质的,经理就会对利率的下降做出反应,用资本替代劳动.但是,资本不同质则要求重组现有资本组合,不得不获得一些资本品,放弃另一些资本品.这不是所谓的边际调整,而是企业家的决策.正如Pasinetti指出的那样,"在利率的变动刻度上,两种技术也许十分相近,但它们需要的物质资本品也许完全不同."

在一个非均衡世界中,企业家必须不断地重组他们的资本,以适应各种变化,现在的和预期的变化,成本方面的和市场方面的变化.收入分配模式的变化只不过是企业不断关注的众多变化中的一种特殊情况.无论是否改换投资,或对市场变化做出别的反应,预期都发挥作用,而且每个企业的个性都会找到自己的表现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