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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未名湖畔,曾有一个老人每天都会去湖边散步,他的身影已经成为许多北大人回忆的一部分。这个老人就是著名文学家、哲学家、国学家张中行。然而现在,老人的身影已经再也不会出现在未名湖边了—————
北京的倒春寒是相当可怕的,夜间的气温再度跌破冰点。2月24日丑时,正在北京305医院安睡的一代大师张中行先生突然呼吸急促,心率急剧衰竭,经过30多分钟的紧急抢救,终未能把老人从死亡线上挽回。2:40分,一代宿儒驾鹤西去,享年98岁。据悉,遗体告别仪式定于3月2日举行。
友情:“柴门”客人从未间断
二女儿张文说,别人对父亲的称呼是“文学家”、“哲学家”,但父亲却说自己是思想家。“他很喜欢思考,他看待任何事情都是思辨的。”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一生交友甚广。
父亲住的老屋位于北京德外小区,这是一所简朴的三居室,房子非常狭小,没有客厅,也没有经过任何装修,可父亲思考写作独乐其中,并给陋室起了个颇为自嘲的名字“都市柴门”。出入此间“柴门”的客人是始终不间断的,启功先生便是父亲的故友之一。张文还告诉记者,除老友之外,父亲还喜欢和年轻人打成一片,即便到了晚年,依然和很多新书友结成莫逆之交。
爱情:与“姐”厮守半世纪
张中行夫人李芝銮乃世家独女,清秀温婉,长他一个半月,两人都属猴,张中行一直叫夫人为“姐”,两人相濡以沫厮守了半个世纪。张中行曾经说过:“我的夫人人品非常好,待人忠厚,对谁都非常好,很难得。我们虽然没有卿卿我我的感情,但一生平静。夫人能忍,无论环境如何、境遇如何,都能泰然处之。”他还曾吟咏诗句:“添衣问老妻”,对人言:“吃饭我不知饱,老妻不给盛饭,必是饱了;穿衣不知冷暖,老妻不让添衣,必是暖了。”夫妻之情溢于言表。
张中行把婚姻分为四个等级:可意,可过,可忍,不可忍。关于自己的婚恋,他说属于大部分“可过”加一点点“可忍”。张中行冬天爱穿一件小棉袄,很贴身,是夫人亲手缝制。遇有人问冷不冷时,总是一手掀起外套衣襟,一手拉出里面小袄:“我还穿着棉袄呢。”
张中行女儿们回忆,“母亲去世后,我们一直瞒着他,说母亲在医院里。不久前他自己人在医院里,还跟人说,他出院后还要写散文出书,挣稿费给妻子看病用。”
热情:倾注国学厚积薄发
上世纪80年代末,张中行在其近80岁的时候,陆续出版了《负暄琐话》、《负暄续话》、《负暄三话》、《月旦集》、《禅外说禅》、《顺生论》、《流年碎影》等一系列重要著作,几十年热情治学,终于在垂暮之年厚积薄发,硕果累累。在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梁永安眼里,张中行涉猎学问领域之“博”非一般人所能比,“张先生做学问关注的决不仅仅是某一领域,他横贯国学、哲学、逻辑学、历史学等诸多社会科学领域,几乎是一个无所不知的博学家。”
而中国社会科学院雷颐研究员认为,张中行的最大贡献在于他开创了追忆“人文旧事”的文体。纵观张中行的著作,回忆上世纪三十年代自己在北大读书时所见的人文知识分子风貌的文章,占了相当一部分,文笔大多朴实自然,就像一个老者在娓娓讲述往事,“张先生无疑是这一类文章领域中的弄潮儿。”雷颐说。
人物档案
张中行(1909-2006)原名张璇,河北香河人,著名学者、散文大家。1935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国语言文学系,曾在天津中学、保定中学任教,后到北京大学任教。新中国成立后,长期在人民教育出版社工作,现任人民教育出版社特约编审,直至1997年。张中行治学61年,上世纪80年代开始散文创作,出版散文集《负暄琐话》、《负暄续话》、《负暄三话》、《禅外说禅》、《说梦草》、《顺生论》、《流年碎影》等,另著有《文言与白话》、《文言津逮》、《诗词读写丛话》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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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生前逸事
曾和杨沫共谱“青春之歌”
上世纪50年代,作家杨沫创作的长篇小说《青春之歌》轰动一时。因张中行与杨沫曾有过一段姻缘,当时,有人认为小说借“余永泽”的形象影射张中行。对此,张中行则始终保持沉默。
“文革”中,北京市文联请张中行证明杨沫是三反分子,张中行写道:“杨沫同志直爽、热情,有济世救民的思想,并有实现理想的魄力。”落实政策后,杨沫了解了此情,激动地给张中行写信:想不到你还能为我说好话,对你的宽容公道表示感谢。
喝一两“人头马”就等于喝了180元
张中行平日爱酒,且节俭尤好“二锅头”。曾有人因景仰而送他一瓶“人头马”,可张中行没见过,很不在意地随手置于墙角。后来张中行从报纸得知这样一瓶酒竟要1800元,便端详那酒,“喝一两就等于喝180元”,实在难以下口。
看待生死只能任其自然
记者:躺在床上,您都想什么?
张中行:不想什么了。整天躺在床上,躺着半睡半醒地想什么?我是一个平民百姓,小民何求,就是活着。
记者:您怕死吗?您怎么看待生死?
张中行:怕死。至于说我自己怎么看待生死,我想怎么看都没有用,只能任其自然。
记者:在死之前您最留恋的是什么?
张中行:人与人不一样。皇帝最留恋的是他的天下。我没想过最留恋什么。生命结束时最舍不得什么?我这年岁的人也没有像年轻人那样有什么情人。如果年轻时有非常好的情人,当然是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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