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那只是一个话题，第一次被我提及。故事发生在花季，我以为我会忘记。

    那年我十四岁，刚刚进入青春期。那是一个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曾经的活泼少女开始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喜欢不撑伞走在雨里，走出千丝万缕的愁绪；喜欢长久地打量一朵花，就像打量久远的童话；拾一片落叶，怀念走远的一切；看飞鸟掠过天际，不由地想起往事划过的痕迹……

    那真是一个浪漫的年纪，不经意，和一个人相遇。

    他是邻班的语文老师兼文学兴趣小组的指导老师。他推荐我们读世界名著优秀书籍，他给我们讲天文史地文学常识，他用渊博的知识为我们开启了一扇通往文学殿堂的门，我们在他娓娓的讲解里陶醉沉迷。有时他也叫我朗读一些经典段落，然后给我由衷的赞许。

    有一次邻班要上公开课，他把我们班当练兵场，过来给我们试讲。刚开口，就把《第二次考试》说成《第二次握手》，我们哄堂大笑，他在笑声里羞红了脸。一向从容淡定的他总算是出了一回洋相。

    之后，他叫我起来朗读课文。他赞美我的绘声绘色。

    他略带羞涩的微笑，他乌黑柔顺的头发，他纯朴真诚的样子，他柔和清亮的嗓音……渐渐地，心里有了他的影子。 

    因为经常见面，所以摩擦起电。校园里的匆匆遇见，也能激起涟漪无限。心如鹿撞，跌进他清澈明亮的眸子里沦陷。

    那么朦胧，心中的那道虹。悬挂在情感的天空，日子不再空洞。此后多年，思念若隐若现，沉淀蔓延。

    他去了一所乡中学做校长。偶尔返校，又惊起一滩感慨。为他写诗，将他写进日记里，神不知鬼不觉，我想我是做潜伏的料。

    毕业那年，他调回了学校。犹记得，校运会上为参加三千米长跑的他加油鼓劲默默祈祷。他矫健的身影，定格在十八岁的记忆里。

    再见，我在即将返城的车上，他在车窗外，不期而遇。他托我给在县城的朋友捎带东西。我很乐意为他做点事，一路上都很愉快。

    最后一次相见是在校园。我去转团组织关系，找到任团委书记的他。彼时他已成家，手里抱着孩子和我说话。

    一晃，二十年没见。也不知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是不是也感觉有点老？他应该大我六七八九岁吧？孩子正在读大学或者大学毕业了吧？他知道我曾经暗恋过他吗？若有缘再见，告诉他我对他的暗恋，会不会被他笑掉大牙？还有，他对我有没有过心动的感觉？

    那时我很乖，也很不错。常常拿很多奖，常上台丢人现演，干部队伍里总有头衔，三好生的帽子一戴就是好几年。那时我应该长得还不错，虽不是鹤立鸡群，但也绝对是鸡立鹤群；虽未倾倒众生，但至少也有人趁我不在时倒过。据考古工作者证实的就有四个，熟男和少男平分秋色。未经考证的就不追究了，现在谁还有心思去数围攻大粪的苍蝇数量呢？

    我的还算优秀应该成为他还记得我的理由。他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这一切都已不重要。花季早已远走，我怎么还可能牵它的手。我的暗恋是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是零落成泥碾作尘还有香如故，是无怨无悔无求无欲，是不用想起也不会忘记。

    我想那时我就一鼠胆，要是豹子胆就不一样了。听说过一个胆大的女生，不仅敢和老师眉目传情暗送秋波，还敢和老师进行实弹演习，演习很成功，女生光荣中弹，生米煮成熟饭，干脆结婚吧。听说他们的婚姻至今稳如泰山，祝福。那种能开花结果进行到底的初恋，时时恍若初见，倒也无憾。

    还有一个我认识的女生，下了晚自习直奔老师办公楼，往灯光昏暗的楼道里一站就是一棵松，学一狼假寐，学守株待兔。等她心仪的英语老师路过，立即佯装不适作晕倒状，年轻善良的男老师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英雄救美的关键时刻，她趁势倒在那个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老师怀里，靠，这招也太绝了吧？可怜的男老师就这样中了美人计，莫名其妙被一青葱女生吃了豆腐。

    尽管如此，那时候的学校还是很少听说早恋，那时候的学生普遍胆小，那时候的想法普遍纯真，那时候的我们普遍都是晚熟品种。

    之所以不敢表白是觉得没必要表白，谁会去想那些坦白从宽的好处。为感情找一个归宿还是让他成为我的囊中之物？苍天在上，我可从未对他有过非分之想。

    因为我胆小如鼠，因为我鼠目寸光，因为我怕成为过街老鼠，喊打后只有抱头鼠窜逃回鼠窝混迹鼠辈贼眉鼠眼苟延残喘苟且偷生。现在没事我还会蹲在鼠窝边想：

    生命里总有些人要错过，总有些感情没有着落。不必追究和询问，心中若有一点怀念也不错。当我们遇到了那个可以相守一生的人，我们要做的就是好好去珍惜。不管风里雨里，都和他在一起，不离不弃，相伴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