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外出。

   下了地铁，正要搭摩托。身边有个开三轮的男人笑着问我：“去哪里？”“南石二路。多少钱？”“八块。”“五块吧，我坐过的。”“要不六块吧。”“五块。”我坚持己见，转身要走。“好吧，五块就五块，上来吧。”正要上车，旁边又开来一辆带敞篷的三轮，车主是个戴墨镜的中年男子，他笑着对我说：“坐我的吧，我的能挡太阳。”言之有理，天虽不是很热，但是午后的太阳还是相当刺眼且有几分燥热，有敞篷的车自然比没有的要舒服得多。可是因为事先讲好了价，不好意思反悔，所以还是决定上车。“他是残疾人。”戴墨镜的男人笑着对我说。“你不是残疾人吗？”身边的车主也笑着回应对方。

    坐上车我这才发现车主的腿有问题。他的两条腿比常人短一大截，右腿比左腿还短，并且扭曲着歪靠在左腿上，全身的重心似乎只集中在右腿上，两条腿就这样奇怪地折叠纠缠在一起，看得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就一条腿开车吗？怎么保持平衡？安全吗？我不由地担心起来。然而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他双手紧握车把，车开得又快又稳，和正常人没啥两样。

    “你的车干吗不装敞篷？天气越来越热，装了生意会更好。”

    “到时我们会统一安装的。”

    “哦，那就好。”   

    “刚才那个车主也是残疾人吗？”

    “是的。”

    “看不出啊。”

    “他身体有病。”

    “交警不抓你们吗？”

    “不抓。”这点倒为他们做生意提供了便利。

    “你没发现我的腿有问题吗？”

    “刚开始没有，那个人说了以后我才注意到。”我问他，“你是先天性的腿不好吗？”

    “后天的。”他并没说原因，我也不再追问。因为我意识到我实在不该去揭人家的伤疤，去触动他心底的最痛。谁不渴望健康呢？然而天意弄人，让他们遭此不幸，我们无权去问这不幸的缘由。这也是对他们最起码的尊重吧。

    我说：“以前我都是坐摩托，没看见你们这样的三轮车啊。”其实我很怕坐那样的摩托，风驰电掣般，快得像要飞起来，似乎一不留神就会跌下车去，像包裹一样摔出老远，而且还得小心交警抄牌。相比之下，这种有宽宽后座的三轮让人更有安全感。

    车主说：“现在金融危机，很多单位效益不好，政府都主张我们自主创业，所以我们就出来拉客了。现在很多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你没听说大学生摆地摊的事吗？”

    “听说过。”

    “还有一些大学生在开出租车，他们的学历至少在本科以上。”他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的士说。

    “是的。现在大学生找一份理想的工作都挺不容易的，甚至有些大学生去应聘家政服务员、搓澡工，扬州瘦西湖上的五个船娘都是大学生呢。”我大发感慨。

    “去居委会工作的也有。现在讲究先就业再发展，你说是吧？”

    “对，生存第一。”我点头表示认同。别看他双腿残疾，说起话来却头头是道与时俱进，思维清晰得很。

    转眼就到了目的地。付钱的时候想多给他一两元，不料包里刚好只有五个硬币。

   “谢谢你哦。”我由衷地说道。

   “不客气，祝你办事顺利。”他呵呵地笑着对我说。

    那笑，比阳光更灿烂；那笑，比春天更温暖。那亲切友善的一笑，深深地感染并感动了我。笑里，有坚强乐观；笑里，有自立自强。这世间，有多少人身处逆境仍能顽强地与命运抗争，决不向命运低头，依靠自己的劳动和汗水，智慧与力量，即使在夹缝中生存，也能活得这般葱茏这般茁壮。犹如巨石下的野草，拼尽全力钻出地面，哪怕旁逸斜出，也依然倔强地挺立着瘦弱而坚韧的身姿，无惧风吹雨打，不怕霜刀雪剑，伸展着对生活的渴望，对幸福的向往。那背后不为人知的不幸与艰辛、酸楚与痛苦、挣扎与彷徨、叹息与迷茫，都在这和煦的笑容里一一消融……

    哦，笑脸，缤纷的笑脸，快乐的笑脸，难忘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