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一时没人照看，烛火就不听话地开始了跳跃，顺次地摘下纱罩，我，剪去烛花儿；再往熏笼里添上一点点的香料；又，挨着个儿地，拨动窗边高悬的银钩，放下，最里一层厚厚的帐幙。…“若曦？”“嗯？”听到他叫，我忙回头。…八爷支起了半边身子，脸上的倦意犹在，似乎是没有睡醒，尚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迷迷茫茫的错愕，“怎么是你做这些？她们人呢？”…“王爷发脾气，都给吓跑了！”对着他略福一福，我正了颜色答，“妾身原也想逃的！只，碍着是先皇特地指给王爷的，”见他蹙眉，忙掩口一笑道，“…没敢抗旨。”…“看我这样，你还，…气我，”八爷唇边漾起微微的一丝苦意，朝我的方向伸出手，“…过来。”

    …侧身坐到他的枕边，我一根一根，摩挲着他的手指，心，很疼，原先的颀长，短短数日，竟瘦至了嶙峋。…“以后再有事千万别憋在心里，要是有火，你可以冲着我发，反正我，”情话难以出口，我嚅喏，“反正…”…“说的是什么傻话！”轻轻抬起我的下颌，八爷定定地望了进来，眼中的柔情极淡，却偏，像是深邃入骨，半晌，他稍微地扬了眉梢，低低喟叹，“叫我，…如何能够舍得？”……“好端端的，怎么哭了？”轻抚过我的眼角，八爷拧了下我的鼻尖儿，“若是皇阿玛泉下有知，也许，…真得要后悔了。”听上去似乎只是一句单纯的玩笑话，可他神情中那细微的落寞，和平淡里略现出的衰颓语气，又让人，不敢当做它是玩笑。…“圣祖爷曾经问过我，如果有一天，你也被囚禁高墙，我，还愿不愿意陪你？”迎住八爷眼霎时漫起的疑虑，我含笑，将脸颊贴入他泛凉的掌心，“我告诉他，‘我愿意’，他才，准了我回府看你。”……深深地长吸一口气，八爷闭上眼睛。…“若曦，…”他喃喃自语，抬手，将我紧扣在了胸前。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于无极。…”搂住他的腰，我埋首在他怀中，借用着《道德经》里的话，小心翼翼地劝他妥协。…八爷无语，双唇轻抵我的鬓角，慢慢摩擦。…暗暗叹气，我不甘心地再劝，“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强大处下，柔弱处上。…”…他口舌轻舒，齿尖微错，缓缓地，含裹住了我耳后的肌肤，温柔地噬咬，却依然是，无语。…被他调弄得智昏情热，又，不得不顾及他的身体，罢了罢了，迷乱中我一边往外挣扎，一边战栗着低语，“从今后，就只婉转，…夫唱妇随。”…“若曦，…”八爷的怀抱骤然更热了几度，他拥的我更紧，吻的我更急，自喉间，溢出细细碎碎的一声声呻吟，“哦，…若曦，哦…”

…不敢太过用力，半推半就间已是由着他恣意缠绵了好一会儿，待我觉察到八爷心跳的节奏越来越快，额上汗液频出打湿了我的面颊和鬓发，连，手下的绸缎也失去了它应有的爽滑，多出些水渍过的滞涩，这才，惊觉不妥，慌忙轻怜细吻地安抚着，试图抽身。…“若曦！”他骤僵，喘息声益发的短疾，双臂紧紧锁住了我的肩胛，竟似，不能够停止一般，随着我的动作，身体微微被抬离了靠枕，哑声道，“别走…”

“…别走，…”他呢喃，呼出的热气灼得我的耳根又红又烫，连带着，心也软得是一塌糊涂，刚说，“你先…”就咽了声。八爷口内是中药浓浓的苦，我嘴里，则残存着蜜露淡淡的甜，俩个人的舌尖稍稍一碰，都似触了电，痉挛着缩了回去，须臾，却又更紧更密地纠缠在一起。…二十多天的隔阂与忍耐，造成的后果固然是少少的陌生疏离，但更是，迫切地占有和探究！相思，情难自已，…我，不再矜持。…吮吸、撞击、翻转、席卷，他带动着我，我，带动着他，…由生涩，到熟稔，久违的亲密点燃起我们蛰伏的热情，却也，耗费了我们大量的体力。

…八爷的头，沉沉地落在了我的肩上，手臂时松时紧，力气，似是将要用尽。我独个儿支撑不住，只能维持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随他一同倒了回去。…吻的太深太久，我，觉得窒息，就本能地很想要，一口新鲜的空气。…“别，…”他模糊低语，再顾不得喘息声急疾，舌尖儿战栗着一路撵来，是，掩饰不住的慌张凌乱。…我俯身，重又与他缠绕在了一处。…这个吻，安抚和保证的意味远远超脱了情欲：浅尝轻啄中，饱含着难以诉尽的疼惜怜爱。……“嗯，…”八爷细细吟哦，慢慢地，…彻底地放松了身体，此刻的他，已像是半昏半醒，呼吸震颤，双颊晕红，睫毛，微微地抖，只余下唇和舌，尚恣性地从我这里进进出出，颇带着几分旁若无人的慵懒绵软，一时间，激情眷恋，搅动不已；一时间，靠住我腮边，怡然地小憩。

“若曦，给我…”牵牢了我的手，他要求，眼底的柔情翻涌，盈盈浅笑汇聚在唇边，颈项之间，如雪一样的肌肤半掩半露。我又不是圣人，自然心动，只可惜，…他的身子还那么孱弱，他的面色，还那么苍白……“若曦，给我…”见我不语，八爷蹙起了眉尖，温润依旧，平添一抹执拗，“给我！”…答应他，伤身；不答应，恐怕，不止伤身，既然如此，我选择，先保住他的心！…弯腰，紧紧搂了下八爷的肩，我，在他湿漉漉的额角上印了极深极深的一吻，贴着他的耳边，柔哑地应了一声，“好，我给你。”…不待他反应，就已快速地抽出手，下了床。…今夜，八爷，我什么都给你……

…拨开槅扇，我叫过巧慧，用低低的声音吩咐了几句，然后，…吹熄了红烛，单留下，架上的一根，刚刚好能够隐约打在我的身上。…八爷靠在床头，容色柔和，微微地，带着些疑惑。…真好，穿的是汉装的长衣长裙，够宽大、够飘逸、够…正好！我莞尔，半步半步，慢慢地后踏，…在含羞带笑地一瞥之后，断然抽袖转身，跪地，垂首，做了个起势。…待呼吸完全平稳，方随着曼然的一声唱，“碧草青青花盛开，…”腰肢款摆，衣炔飞扬，于这寂然寥落的秋夜里，我为他，跳了一曲——化蝶。

…环视整个大清，若说听过我唱歌的，也许还有几位；但，若说见过我跳舞的，那就连半个也没有！其实，在这个朝代浸染已久，我当然知道，女子，尤其是贵族女子，不该以歌舞乐技示人，即便在自己的夫君面前，也是，不可以。…可是今晚，我不要再做清朝女子，不要再做马尔泰·若曦，我要做回——张晓！…这一曲太长，我没耐烦，而且也，很想看看八爷的表情。…于是，刚唱到“历经磨难真情在，”…便提前改了姿势，蹁腿转身。

  他似一怔，来不及闪避，迷蒙的泪雾仍赫赫在目，是那种，一望可知的惊喜感动。…“若曦，…”八爷想要拽我，我，只是摇头，口内犹在吟唱，身体犹在律动，手指，缓缓地，覆上了领口，“…同窗共读整三载，”一粒，一粒，…“促膝并肩两无猜…”又是一粒。…八爷收回手，只痴痴地听着，看着，不再出声，…直至，见外衣被我倒悬着提在了手里，这才愕然，眼中早是不可抑地，冲起了欲望的火焰，“若曦！”他叫，声音沙哑，微微变了语调。…掀身，探海，我用双手，将衣服捧在了他的床前，八爷近身欲接，我却已收势，拧腰，手臂后仰，平平地一划，那件，玉色暗花织金的夹衣，就被沿着他的视线，远远地抛了出去。

…“嘶”伴着耳畔八爷的一声抽气，我的上身随同手臂一起往后折，…慢慢慢慢地，开始旋转，他的脸庞一时出现，一时，消失，我只，微笑着唱到，“泪染双翅身化彩蝶，翩翩花丛来…”…葱黄长裙亦在不知不觉间脱离了我的腰。…甩掉了束缚，单剩下一身薄绸的裤褂，又稍稍地，出了点儿汗，我兴起，顾不上唱，顾不上看，顾不上笑，舞得更急！转得更快！离得他，越来越近！…忽然，腰肢被人轻轻地一托，收不住脚，我，仰面地倒了下去，吓得失口惊呼，“啊！”

…等从眩晕当中缓过神儿来，我发现，自己竟是横躺在了八爷的腰间，他单臂支额，正脉脉地看我。…薄薄的衣衫根本抵挡不住他身体散发出的热度，尤其是后背，如同被烈焰烧撩着一般，我的心一慌，立时便‘突突突’地乱跳个不住，忙，狼狈地起身，低下头整理衣襟儿，面红耳赤，直羞得，连眼皮也不敢稍抬。

糊里糊涂地我就被八爷给搂了过去。…“怎么了？”揉搓着我散落下来的长发，他问，盈怀的笑意里似满满都是宠纵，“…我的福晋，到了这会儿才知道害羞，晚不晚，…嗯？”说罢，略微紧了双臂。…抿着嘴唇，我不肯回答，方才蓄意挑逗时的勇气乍然地一泄，竟是，半点儿没了踪迹。…一下一下，他撕扯我的耳垂儿，偶尔地，伸出舌尖，轻滑而过，喘息声由轻到重，由缓到急，渐渐，喑哑了声气儿，“这些歌舞，…打哪儿学的？”…“嗯，不想，…告诉你…”我嘴上强硬，可身子，早已是绷不住地软了。…“…只离了这间屋子，离了…我，就…再不许…”将脸腮贴伏在我颈边，八爷细细地摩擦，因为是病中，他的面修的远不如平日里勤，此刻，浅浅的胡茬扎着我的皮肤，淡淡的疼，淡淡的痒，莫名的刺激。

“嗯，…”我忍不住地想笑，低低地哼了一声，下意识轻轻扭动着身体，要躲。…“你敢！”不想，这反倒更激起了他的欲火，“若曦！”八爷疾呼，臂搂手压，按住我倒了下去。…他像是已控制不住澎湃着的激情，甚至，连温柔前戏的时间都没有留，就直奔了主题，拉开我的衣领，稍嫌蛮横地吻了下去，“你是，…我的人，一切，…都是我的！”声音沙然，语气含糊，但意思里的霸道，却是半点儿不容置疑！…“哦，…”我的心还停在方才那缠绵的一舞中，只柔软地应承着，“嗯，…都是你的。”……两个人均动了情，恰如烈火遇到干柴，一触之下，…熊熊燃起。…颤抖的烛光，流动的帐帏，柔媚的呻吟，热烈的抚摸，…一切，都预示着这将是个销魂的夜晚，可惜，…八爷的身子，不行…

…欢娱每更进一步，他都要，停下来喘息很久。…也不知是第几次，当八爷又软卧到我身上时，抚着他背上黏黏的一层汗水，感受着他已在无力发抖的肌肉，听着他那沉重的，几乎掀起了整座胸腔的呼吸，我，终于无可奈何地劝道，“还是，…算了吧…”…我的话让他猛一下抬头，目光里少了些温柔，却添出了许多的倔强：不肯服输的倔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倔强。…“若曦！…”八爷沉沉地叫了一声，竟又一次地重振旗鼓，他像是有了无穷的气力，亲吻和爱抚如狂风骤雨般地席卷而来。…“哦，…”我化身成为了一叶小小的扁舟，攀附着他在巨浪之中上下地颠簸，忽低忽高，慢慢地，朝向顶峰冲去，“哦，…爷，…王，…爷…”…他愈加亢奋，动作的幅度也更急更大，双唇，含裹住了我胸前所有可以含裹的地方，用力地吮吸。…“啊！”咬破了嘴唇，我克制着低喊，在情欲涌动中，每一寸的肌肤都分外的敏感，酥麻，疼痛，伴随着渐深渐强的愉悦，我的意识，…模糊远离，哦，胤禩……突然，耳边隐隐传来八爷一声痛苦的呜咽，瞬时，他的整个身体都虚软了，紧跟着，我的肩头就是一疼，狠狠地抓住了我，他似是勉力欲要再起，但随即，一松，…翻身跌了下去。

只差区区的一步，身心两方面都已经做好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极致愉悦的准备，却，…卡住了！而，似这样被中途抛下，漠然无视的境遇，更是在我嫁给八爷之后，绝无仅有的头一回！…落差实在是太大，我，一时适应不了，迷糊了很久，才，强打精神坐了起来。…八爷双目紧闭，气色衰败，汗津津的脸上，写满了消沉。…唉，我暗暗叹息，心里的那点儿不满早没了。…就算是再没有经验，我也清楚，像这样的情形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拉过被子替他盖好，我，穿上了衣服，拾起枕边搁着的一条大湖绸手巾，无比轻柔地，为他抹去额上，面上的汗渍。

…很难措辞，但，还是得说，“…没关系的，你先睡吧，我其实，我不…”本来就有些迟疑，再见他的神情麻木，更是，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仔细地盘算了一会儿，我也只好，把责任兜到自己的身上，“都是我的错，明知你这几天病着，还，…你睁开眼睛说句话，别生我的气，别，这么吓唬我，…好不好？”…起初尚有两三分的做作，但说到后来，看他仍旧是没有反应，声音里，便不自觉的多出了几丝颤抖，和，小女人寻求庇护时的娇嗲，“…爷？”…忽然地，他把头扭到了一边。…“胤禩？”这下我可真的是慌了，忙俯身去搬他的脸，指尖，不小心划过了他的鬓角，我惊骇：入手潮湿，八爷他，竟是在默默地流泪。

“你？…”我诧异，劝人反倒给劝哭了？陪着他一路走来，大风大浪不知历经了多少！从未见八爷像这样的，…不能自制，说到底，也不过就是病中虚弱，体力不支，…而已啊？…可想归想，这满手刺目的泪却是让我心痛，我，不许他难过！于是，缓缓地塌下腰，隔着被子拥住他的肩，我轻轻地，吻了上去。…动了情，出了汗，…又，正在伤心，八爷的肌肤冰冷而潮湿，但，当双唇细细地卷拂过了一遍，我才发觉，在那冷的下面，是仍未散尽的热。…他固执地不肯睁开眼睛，没有关系，我很耐心地等，…只要，他敢落下一颗泪，我就，于瞬间吮掉一颗。

…沿着鬓边慢慢地往下溜，我停在了，八爷轻颤的嘴角。舌尖微露，半吞半吐，带着些刚刚从他那里得来的，专属于他的咸和涩，我深深浅浅地，舔舐他的唇。…“嗯，…”八爷闷哼，似是忍得很辛苦，呼吸，一下子变得又轻又快！…“爷，…”我的手由被口插入，抚摸着他赤裸的肩胛，双唇，重滑回到了他的耳畔，用无限温存地，柔婉的声音告诉他，“我爱你，…胤禩，你知不知道，我，…爱你…”…“哦，…”随着一声纤细不可闻的低弱呻吟，八爷的气，…泄了，软软侧头，他和我吻在了一处。

这个吻如同蜻蜓点水，浅，而且短，但是在一吻之后，八爷张开了双眼，经泪水冲刷过的眸子愈显清澈柔亮。…“爷，…”用手指把他耳边几缕被汗水打湿了的头发梳理整齐，我轻柔地微笑，“吃点儿东西再睡吧？”…他摇头，拉下我的手拽入了被中，沿着锁骨，胸膛，…一点一点，极慢极缓地往下抚去。…光滑的皮肤，皮肤下微隆的肌肉，还有，碰到指尖时绽起的那一丝丝的颤栗，都刺激的我耳红心跳，又慌又乱，忙不迭地想要缩手，细语轻声地嗔怪，“王爷！”…他不放，静默地看我，眼里，带着温暖、眷恋、爱欲、期盼、还有，不大符合年纪和身份的，…淡淡的一些羞涩。……越向下，我越是紧张，手心儿早就湿了，连额头，都已冒了汗！…掠过他平坦的小腹，触及到，…他腰间的那抹骇人的灼烫，我猛一抖，终于忍不住地惊呼出声，“爷！”…“若曦，…”他，…亦似在抖，眉心抽动，眼眸晶亮，喘息道，“…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