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定浩:
十年前在出版社的时候我就拥有了蔡骏的电话号码,只是从来没有打过。那个时候蔡骏是出版编辑趋之若鹜的作家,然后我有一个朋友很得意地说:“你要蔡骏的号码吗?我有。”但是我当时觉得我们出版社的实力太差了,所以也就没敢给他打电话。没想到十年之后,居然能够坐在这里讨论他的小说。
我很赞同蔡骏说的所谓虚构和非虚构是没有差别的。我觉得很好的一点,就是他把现实和虚构打通了,而且确实是有很多真事。比如:前一段时间我到新疆去,他们提到蔡骏都是义愤填膺的,说他当时不守纪律跑出去一趟也就算了,而且还把它写出来了。
在推理小说里面会注重逻辑的严密性,那个圆圈是一开始就画好的,非常强调严密,没有漏洞。但是悬疑小说强调的是不停地悬念,不停地意外。推理小说经常说的是我之前是怎么样的,要还原一个事件。而悬疑小说诱发读者的是接下来会怎么样,故事最早的动机就是接下来会怎么样的事情。在这里面就存在一个问题,接下来怎么样的时候,最后这个圆到底画得好不好,或者画的是什么样子,这是读者最关心的事情。这是我觉得悬疑小说作者,最后很困难的地方。他们一开始可以随便怎么开始,但是最后结尾很难。这跟有些作家不太一样,有些作家开头如果没有想好,是无法写下去的,因为结尾会在写作当中慢慢地形成,而第一步如果错了的话,这个塔就会倒塌。在悬疑小说里面,可能现象不太一样,开头可以从任何一个地方开头,就有一点点像《镜中奇遇记》,爱丽丝可以先跳到镜子里,镜子里怎么样,可以先不管。
我觉得《变形金刚》这篇小说本身很好,三个喜欢变形金刚的小男孩过了很多年以后都聚在一起,最后他们一起吃过饭以后晚上开着车。作为主角的人很奇怪,开着一辆卡车。在这个里面出现一个过程,这个卡车忽然变成了一个变形金刚,我觉得小说如果在这里结束的话,这就是一个诗性的,因为短篇小说不一定要符合现实的逻辑,因为是虚构,既然我们虚构就要承认虚构本身拥有的力量。但是后面作者又告诉我们,为什么会变成变形金刚?因为这个男孩在蓝翔技校学习了很多年,学习了很多,他一定要给我们一个理由,我觉得这种理由削弱了小说的力量,这是一个。第二个,《莫斯科不相信眼泪》。我觉得这两篇都很好,我觉得喜欢这两篇超过《北京一夜》。《莫斯科不相信眼泪》这部小说是一个成长小说,包括一个作为原小说的主题也进入了,我认为这也是20世纪很多小说家都是以小说写作本身作为主题,这非常精彩。老妇人慢慢地就把这个年轻人当作了自己的恋人,然后这个年轻人也慢慢接受了,我觉得到这里,至于怎么样结束,我也没有想好怎么样结束,但是我觉得现在的结尾我读起来是有点失望的,因为老妇人在使一个骗局。他一定要让这个东西完整,这个完整其实是取消了读者参与的可能性,我觉得这里面可能是类型小说跟纯文学的差别,我觉得这里面如果有的话,可能也不在于在哪个期刊发表,而在于他对读者的信任程度。如果一个小说经得起重读,那可能就是纯文学。如果一个作者把这个固定得特别死,但是那个设计又不能够让很多人信服的话,可能就成为了一次性的阅读,就不能够使读者一次次的进入。
我觉得如果说到类型小说和纯文学,我觉得这也是一个纠缠很长时间的问题。我觉得可能以期刊来分,不是在文学期刊上发表的纯文学,或者像过去的先锋文学也是一种类型文学。对于我来讲,我觉得还是有区分,所谓纯文学大概要取悦的读者对象是那些死者,是那些已经死去的作者和那些过去的人,是一代一代的那些冷落遗憾的作家。甚至取悦一些二三流作家都没有问题,但是一定要是过去的。而类型小说,包括先锋小说,要取悦的是活着的人,这个“活着的人”可能是大众,可能是中学生,也可能是一个评委,一个评论家,或者是一些普通的人。这里面其实没有褒贬之分,主要是看写作者的写作心态,有这样的心态就可以获得类似的结果。我觉得这些都是可以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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