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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儿时的贫困让我曾痛恨我出生在了一个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认定的最不适应人类居住的西海固地区。从小学到初中,我听了父亲的话,他所认定的走出大山的唯一途径就是读书,读学校里发给我们必修的教科书。后来我离开了西海固,去了宁夏的中部市县学习了一年,接着又到了宁夏的首府银川求学,也算是不负父望吧。到宁夏的中部和在银川读书的前两年,我还恨我出生在贫瘠的西海固。在我读到第三年的时候,西海固的一位撑大旗的作家获了鲁迅文学奖,次年又有青年作家获了春花文学奖。在物质匮乏的西海固的地区,丰富的精神文化突显出了无尽的生命力。上海的一个期刊给我发了约稿函,信函给了西海固文学很高的评价,如何关注云云。他们向我约稿,实在是高看我了。我的写作水平太差,没有如约,怕自己丑拙的文字降低了西海固文学的整体水平。
身在西海固,却没有对其了解很多。随着长城内外对西海固文学的关注我重新投入到了自己的家乡。由此,对家乡多了几分愧疚之情,总是在一个时机,在一个恰当的时机表达那份愧意。
再次回到家乡已是抱愧于家乡的十年之后。
那时正值四月。四月的故乡依稀有些寒意。天气预报说会降温,我在南方生活得久了,四月天里在南方穿着短袖足矣,但回到故乡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火车站的大厅里赶紧换上行李中最厚的衣服。回到家中,果然下了雪,厚厚的一层。积雪折射出来太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好友说那是我很久没有见到雪的样子,在我踏进家乡的时候雪也是欢迎我回乡,前来给我送礼。我笑笑,屈指一数,的确是十余年没有见到雪了。
十余年家乡变化的确不小,高楼林立,街道也宽了很多。好友要带我去家乡的几个景点看看,老龙潭、荷花苑、国家森林公园、胭脂峡都在他建议之中。我问还有吗?他想了想,说老龙潭边上有个中华龙文化馆,和尚铺有一座王骆宾文化园,再者就去萧关。我提议去萧关,好友抬头望了一眼太很,眯着眼说萧关太荒凉了,没有什么看头。我执意要去,好友也不想让我千里归来而有憾意,只好硬着头皮跟我去了。
记忆中萧关原属固原县,固原撤地建市的前两年还属原州区,中卫撤地建市时把西海固当中海原划给了中卫市,把原属原州的什字镇(后改为六盘山镇)和大湾乡划归了泾源县。于此,泾源县的文化更加的厚重了。萧关也在此时,成了泾源县的一个“据点”。听着新鲜,还没有到心里就痒痒的了。
好友当中也有喜欢与文学打交道的,开始像个向导一样给我讲述萧关的历史。
作为中原自然屏障四塞之一的萧关,设于西汉初,汉唐时就是军事要地,统治者曾派重兵驻守,保护古都长安。顾祖禹称萧关为“据八郡之肩背,绾三镇之要膂”,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源自百度百科)
大凡古代文人笔下的关隘,总是要体现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境。我不懂兵法,但觉得长城内外大江南北兵家必争之地太多了。从西北到西安,阳关、渭城、嘉峪关、灵州、萧关、潼关等等,诸多的关溢在冷兵器时代都是兵家的必争,以为得了些许关隘似乎离雄霸天下不远了。
我似乎听到了胜利者的高笑声。
车还在路上慢行,而我更像一个策马奔腾着的将士。铁甲裹身,战盔顶上拖着银白色的巾纶,红色的披风随着骏马的奔腾而飘散开来。或许,我的手里还需一杆方天画戟或者青龙偃月刀,而我更捋一下美须,圆目怒睁,准备上前与来敌撕杀。抑或是与他们在萧关前的阵营里大战三五百个回合。
好友问我手里的兵器叫什么,我想了想,还是叫青龙偃月刀吧。好友哈哈地笑着说,你再配个赤兔马吧,还青龙偃月刀、方天画戟呢,你以为你是关公长或者吕奉先啊。
车子里一下充满了笑声。我也跟着哈哈地笑着。
雪下了很厚,路边停着抛了锚的轿车,不远处还停着一辆接一辆的货车。我们的车在雪地上慢慢行走,车轮上绑了防滑链,坐在车上一抖一抖,像我们的心跳。经过人围观的一处,有交通警察在现场指挥,还有人围着的是一辆小轿滑进下了路边。司机师父开始担心起来,劝我们不要去了,路上滑不安全,他还说你们这些文化人就喜欢去那个荒凉的地方,一个破围墙还有一座凉亭似的关卡,有什么好看的呢。还是不要去了。
车走到了半道不去了有些可惜,我说还是去吧,看一看也好。
太阳正午,刺得人更加睁不开眼,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前几日还是嫩绿遍野,乌青的大山带着淡淡的绿意,下了一场雪,什么也看不见了。
二
本来是春意盎然的时节,天公却在这时下了一场厚厚的雪。我们的车慢行到了萧关已过正午,太阳西斜射下的光带着刀光剑影的寒意。司机停下车,一打开车门就掏出烟吸了起来,他的脖子缩在了厚厚的羽绒服里。我们下了车也躬着身,搓着手掌,把脖子也缩在了衣服里。司机说我们是没事找罪受。我笑而不答。
萧关就在我的眼前,我却一点也欢幸不起来。
眼前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雪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刺痛了我们的双眼。青色的砖块垒起来的关卡没有想象中那样雄壮。它静静的躺在西北大山深处的雪地里,一动也不动。在亭隘的不远处立着一个石碑,石碑上写着:萧关。这两个字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它比眼前的萧关雄壮的多了,苍劲而老道。
我站在石阶上不敢上前,在我的脚下,曾经抛洒过多少将士的鲜血,而我却要踏着他们的鲜血登上城垒。好友看我驻足不前,笑着说:这些砖瓦是后来重修过的,没有粘将士的鲜血,放心走吧。
好友虽然这样说,我还是不敢上前。
或许,在古代,我不应该是骑战马驰骋于沙场的将军,我或许连个铁甲士兵也不是。我的胆量不足以让我亲临恢大而残酷的战场。
萧关被修葺过多次,从秦汉建起长城以来,到了李唐、赵宋、西夏、元朝的成吉思汗,这里都有他们战马飞腾过的痕迹。始皇帝一统六国,便巡游天下,《史记》中是有记录的,二十七年,始皇巡陇西、北地,出鸡头山,过回中。”秦始皇的回中宫据考是修在现在泾源县城附近,得了天下一统的始皇帝,到了回中宫或许也去了离回中宫不远的萧关的。《史记》上没有明确记录这件事。或许始皇帝去了,太史令没有详记罢了。更或是,太史令把萧关并成了回中的一部分,到了回中宫便是到了萧关,重复的提没有特别的意义了吧。
秦皇之后便是汉武。汉武得了天下,也像始皇帝那样开始到处耀武扬威起来,《史记》中有多处记录,其先后于西汉元鼎五年(前112年)、元封四年(前107年),两度前往萧关巡视西北。在魏、晋及北宋时,西北外患严重,萧关扼守咽喉要道的作用因而更为显著。
我抬头望天,天空中铺满了蓝色,一轮白日射着他的寒光,像无数个利箭向我们射杀过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就是冷兵器时代的关隘。也只有在冷兵器时代,萧关才起到了他独特的防御作用。厚重的历史已经去,着实留给我们的只是一堆堆土墙。我不能想象,这样的土墙是怎么防范强敌的铁骑。
好友坚持萧关仍是兵家必争之地的说教。
我举一个例子,解放战争时期萧关的作用起到了吗?甘肃王马步青与宁夏王马鸿逵为何不以此为据点去抗击前来的解放军呢,若是到了现在,萧关更没有什么防御的能力,立体化全方位的战争足让萧关在他们的眼里不屑一顾。
好友想了想,点着头。
三
在所有的朝代里,对于萧关,不得不提的便是李唐。诗仙李白确定是没有来过萧关的,他连回中宫都不想去,他的
王维去过比萧关更远的地方,阳关。他在阳关劝友人进酒:“劝君更近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那是多么的凄凉。王维在萧关脱下儒衣换上铁甲,在严寒中与将士们共甘苦。王维的《使至塞上》:“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蓬侯骑,都户在燕然。”王维途经萧关,慰问攻袭吐蕃的官兵时,对景物做了细致的描写,其中“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更是千古流传的佳句。
除了王维,岑参的“凉秋八月萧关道,北风吹断天山草”,王昌龄的边塞诗也是别树一帜,挥墨如剑:“蝉鸣空桑林,八月萧关道,出塞复入塞,处处黄芦草。”无不透着萧关环境恶劣和萧关道上连年不断的恓惶场面。对于萧关战争的描写,还是要看汉饶歌的《鼓吹曲》:“回中道路险,萧关烽堠多。五营屯北地,万乘出西河。”萧关周围山头烽堠处处皆是,大部队出发、迎敌的场面何等壮观。
还是唐代的文人忧国忧民,顾非熊的“贺兰山便是戎疆,此去萧关路几荒。无限域池非汉界,几多人物在胡乡。”萧关道路荒芜,城池失陷,多少国民沦为胡人统治。呜呼哀哉!或许,爱国主义情结在沦陷区被激发出来,王驾的“夫戍萧关妾在吴,西风吹妾妾忧夫。一行书信千行泪,寒到君边衣到无。”、还有刘云“朝亦有所思,暮亦有所思。登楼望君处,霭霭萧关道。掩泪向浮云,谁知妾怀抱。玉井苍台庭院深,杨花落尽无人知。”李昌符“渐绝风沙暗,萧关欲到时。儿童能探火,妇女能缝旗。川少衔鱼鹭,林多带箭麋。暂来戎马地,不敢苦吟诗。”无论男妇老少,一起抗击外敌。这似乎更像是宋朝的杨家将,战到只剩下了孤儿寡母,也是抗击金兵到最后。
无论是诗圣杜甫的“萧关陇水入官军,青海黄河卷塞云。北极转愁龙虎气,西戎休纵犬羊群。”还是到当代的著名大家李敬泽先生的《寻常萧关道》,大手笔自不言论,但我更是觉得王维的诗意境应倍受推崇。王维写下他的千古佳句时正在慰问官兵。这点让我意想不到,偌大的一个李唐,派个文人去西北的萧关慰军。我想,文人在盛唐也是悲情的。盛世大唐,给了文人们开了一扇小窗,文人们像蝇虫般扑入,把自己瘦弱的身躬扑向注满油的明灯,而在撞击到明灯的那一刻,文人们也闪出了一道亮光。
王维的诗画一绝,是盛唐文人的典范。文化大师余秋雨先生就非常推崇他的诗画。在他的《阳关雪》中把大篇幅给了王维。
太阳光西斜,近了西边的大山。
将落时的太阳寒意更甚了。
四
前两年文化部门提议对萧关进行了重修,青砖筒瓦,一派秦汉风格。萧关的关隘也用青砖砌成,在白雪中像是玉女的眉黛,长长的一条,蜿蜒伏行。
我们还站在关隘上谈笑风声,司机喊着我们:晚了就回不去了,一个破城楼子有啥好看的呢。
雪在初夏的阳光下一点也没有化去的意思,厚厚的一层,把眼前的景象包了个严实。萧关本是凄凉的,而突如其来的雪让它变得更加凄凉。而这雪,让萧关的文化变得更加厚重起来。
抬头再望一眼即要落山的夕阳,红似火的阳光却化不去压在萧关上的积雪,只有如眉的青砖立着。寒风一吹,呜呜作响,更像是萧关对大地的倾诉。
萧关的文化味太沉重了,压得我们难以呼吸。
司机又催促起来。大家相视而叹。还是回去吧,或许,再晚些回到泾源县城灯火早已通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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