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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刘一彤

    一家规模不算大的饭店里，高朋满座，饭菜飘香。
    站在饭店门口的老冯，不断地向后来的来宾打招呼：“感谢光临，快里面请哈。”
    老冯看到了一张很熟悉的面孔，尽管已经好多年未见，还是一下子就叫出了他的名字：“牛大群。”牛大群哈哈大笑，脸上瞬间现出了老冯无比熟悉的酒窝，不管岁月如何打磨，酒窝始终会陪着人从生到死。
   “行啊，老冯，孩子对象我刚才接亲的时候看到了，挺漂亮。不错，祝福早得贵子啊。”牛大群双手抱拳。
   “牛大群，你这个家伙，来了也没打声招呼，你不是上城里打工了吗？怎么知道今天我儿子要娶媳妇？”老冯没轻没重地照着牛大群的前胸就是一拳，牛大群也回了一拳，出手更狠，他们好像瞬间回到了小时候。
   “咳，我是赶巧了，刚回来就听说了，你儿子娶媳妇怎么能落下我？小时候，你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和我分享，好哥们啊，啥也别说了。来了，祝贺了，心意到，还有这个。”说着，牛大群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红包，塞到了老冯手里，老冯还想谦让，牛大群说：“这个撕吧啥，参加婚礼，随个份子，天经地义啊。”
   “谢谢啊”，老冯也不再撕吧，将那个红包揣好，还仔细按了按。
    牛大群说：“老冯，你先忙着招呼客人，我先进去了。”
    牛大群看到了不少熟人，大家都主动上来和他握手。曾经在上高中就暗恋过牛大群的燕子，看到牛大群，摆摆手。牛大群就坐了下来，凳子不够，燕子就从别的地方借来一个折叠椅，拉开，让牛大群坐。牛大群很听话，乖乖坐好，看着燕子，嘿嘿傻笑：“燕子，今天打扮的挺精神的。”说完，就要上来捏燕子的手。燕子一把将他的“咸猪手”推开，“去去去，谁让你当年脑袋让驴踢了，今天来这套，晚点了。”
   “那好，咱们就随便说说话，燕子，一转眼，我们都过40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牛大群开始感慨。
   “谁说不是，老冯和你是光屁股的娃娃，他的儿子都娶媳妇了。真快呀。”燕子咂着嘴，一边抓起了托盘里的一把瓜子。然后就问牛大群：“你嗑瓜子不？”
    牛大群摇摇头，“我不嗑那玩意，满嘴却黑的，埋汰。”
    燕子白了他一眼，“你还是那熊样，挑三挑四的。”
    牛大群拍了一下自己脑袋：“在这等着我呢，哎呀，你这是要记恨我一辈子了，没辙了。”
   “都过去了，恨你干啥。我还要谢谢你，你要是不和凤玉一起走的干脆，我也没想嫁。结果，我嫁的还不错，老公我挺满意的，起码比你可强多了。”燕子说的狠话，让牛大群听起来有点不舒服。
   “比我强，行啊，你高兴就行。孩子挺大了吧。”今天来参加老冯儿子婚礼的，来宾都喜欢谈论孩子的话题，牛大群和燕子也不例外。
   “是个丫头，今年15了。高中考不上，就不念了。”燕子好像被说到了心事，一边说着，一边皱眉。
   “嗯，学那玩意，不念就不念，说知识改变命运，屁，当今，大学毕业生还没有我们戳大岗的吃香，找好工作，没钱没路子就是一个废。那打算咋的？”牛大群看着燕子的眼睛，毕竟曾经从小在一起，没成为一家人，感情还是很深的，暧昧的东西，弄好了，可以持续一辈子。
   “现在很多人家都惦记上了，我那丫头，不是学习的料，长的蛮精神的，大高个，已经有很多人来上门提亲了。”燕子还真没把牛大群当外人。
   “15，小是小点，不过，在咱们农村，早出手就一定有早出手的好处哇。高中毕业没考上的娃子都去城里打工了，很多都是挎着对象一起去的，在外面住在一起，钱没赚多少，女孩就怀了，回来结婚吧。剩下的，条件相当的，能对上象就赶紧对。这玩意，一年一个价，你生的丫头，还好点，生男孩的，能要了老爹老妈的骨头渣子，不光要给地给房，买家电和农机具，女方还往往要现金10万元。他们现在来和你说，希望你答应，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样他们省了很多钱啊。”牛大群说的头头是道，好像已经是过来人。
    果然，燕子一边点头，一边说：“是啊，他们也答应要给我们10万，我和孩子爹都没松口，再过两年，就肯定不是这个价了。”
    正说着，老冯过来敬酒了，他的脸已经喝的红扑扑的了，脚步有些摇晃。
   “你可真憨，你真喝呀。”牛大群在埋怨他。
   “今儿我儿子大喜，当然真喝。”老冯瞪着有些发红的眼睛，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怪异。
“得，你喝，我告诉你，再这么喝，你今天不倒，明天也起不来。伤自己啊。”牛大群凑到老冯耳朵边，面授机宜，燕子啥也没听到，估计是让老冯将矿泉水倒到白酒瓶里，牛大群那家伙，从小就一肚子鬼主意。
   “不用，我今儿高兴，来大家喝好吃好，我再敬大家一杯。”老冯还在逞能。
   “行，哥们海量，你儿子还没长胡子呢，已经新郎官了。祝贺祝贺，人丁兴旺，大吉大利。”牛大群仰脖，将老冯递过来的一小盅白酒干了。
   “我儿子，今年19，证还不给办，今儿办个酒席，给他们圆个房。”老冯酒后吐真言了。
   “我知道的，婚姻法规定，男的22，女的20。.”燕子在小声嘀咕。
   “没事，三年后补办一个，我儿子就这么办的。”牛大群没喝高，却也吐露了自己的秘密，男人，一碰酒，不是丑态百出，就是单纯尽显。
   “你儿子，也结婚了？”老冯很惊讶的样子。
   “嗯哪，前年夏天结的。”牛大群满脸骄傲，好像孩子考上了状元。
   “也不到岁数吧。”
   “那时才18，媳妇和他一般大，后年去给他们补办证。他们的孩子都快周岁了，我都当爷爷了。”牛大群越说越兴奋，颇有点想喧宾夺主的味道。
   “啥，你当爷爷了，哎呀，祝贺啊。真好，有正事，看那些城里人，30好几不结婚，40岁连娃都没混上，咱们，最少抢出了一代人啊。”老冯要不是被媳妇强行拉走去别的桌敬酒，还会继续磨叽，发表他的演说。

    婚宴结束了，来宾纷纷撤退，燕子还在向牛大群咨询怎样寻到一个更好的婆家的秘诀。老冯过来和牛大群握手，“老牛，你今儿41吧，你40就当了爷爷，牛。”
   “孩子周岁的时候，我请你们来啊。”牛大群的手劲很大，握的老冯直咧嘴。
   “好，回见啊。”
    老冯的媳妇说：“真能得瑟的，有啥啊，40岁当爷爷，一点都不稀奇。哼，他孙子周岁肯定要办，刚随过来的礼，马上就要回去了。”
    老冯附和：“他就那样，显摆，老张家的二女儿不也生了，老张才39，当上了姥爷，就在咱们眼皮底下嘛。咱们儿子今天办婚宴，一点也没错，再等两年，我们把棺材板子都搭上也办不下来啊。”

    “真替以后的孩子和他们的爹妈犯愁，不想那么多了，回家，明年，咱也抱孙子了。也40出头。”

     老冯两口子，拎着很多个满满的装着饭菜折箩的塑料兜，互相搀扶着向外走去。

    据相关媒体报道，早婚早育现象在东北三省，乃至河北省，山东省等地的农村相当普遍，曾有学者对农村早婚早育现象进行过调查，认为除了传统观念依然困扰着农民的婚姻和生育，大多数人认为“好女不待嫁，好男不待娶。”如果谁家的男孩20多岁还没说上媳妇，就可能被人认为“有毛病”。另外，农村辍学现象严重，早早退学的人认为“还是早结婚好”。农村对《婚姻法》执行不严，是导致早婚早育普遍存在的关键因素。1992年，国务院办公厅转发民政部等部门《关于加强婚姻管制制止早婚早育意见的通知》，提到早婚早育不利于妇女和儿童的身心健康，影响整个民族素质的提高。时至今日，早婚早育的陋习，在一些农村不但没有得到遏制，还有愈演愈烈之势，我们除了等闲视之，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