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月 樱 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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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八月开桂花，桂花遍地开，还开出一个人。

那日我上学去，校门口的那棵百年桂花树下围满了人。没有人说花的美花的香，大家都在谈那个被校长喝令呆在树上不许下来的人。

“初二（2）班的，谢士文。”

“接连三天来折桂花，终于被陈校长逮着了。”

“怎么问他就不说话。”

“大路上村的。”

……

说着笑着，大家竟然都把目光转向了我，同时我也感受到了来自树上那人的异样眼光。我感到羞愧，忙向教室里走。

树上那人和我同班，我们两家不足20米远，尤为重要的是我和他几乎是同时投胎的。那会卫生院还没普及，村里的接生婆奔波在我们两家之间，累得快虚脱了。他生下来半个多时辰哭不出声，他一哭，我就跟着出生了，此起彼落“呱呱”地哭。

村里来了个算命人，玩一种“鸟选花牌”的玩意儿。他的牌是“三月桂八月樱”，我的牌是“芝麻开花”，自那以后，父母亲就有意无意阻止我和他一起玩。

上了村里的学堂，他的可恶之处显露无疑。三天两头莫名其妙和别人打架，脸上常年是花的，旧创未愈新伤又起。说到学习成绩，我是虎头，他是蛇屁股，两门课分数不及我一门。

班里所有人都打遍了，就是没和我打过架。他说他是我亲哥，生来就是照顾我的。我受够了他的照顾，期待上初中能和他分开。

或许真是天注定，镇上初中有六个班，我居然又和他分到了了一起。一如既往，谁惹我不高兴，他都替我出头。

前几日，班里的富家女带了岑凯伦的《八月樱桃》来班里炫耀，先是答应借给我，后来，班长张娜娜要看，她就“趋炎附势”给她了，还说：“总是看别人的书，自己不会买一本呀？”

我觉得很丢脸很委屈，趴在桌上呜呜地哭。

他看见了，递给我一张纸条：

我不打她，不是因为她家有钱，而是因为她是个女的。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躲着我，但这件事哥哥会给你一个交待的。

我觉得他好笑，可毕竟在我最失落的时候他安慰了我。“折桂蹲树”闹剧后，我对他的那点谢意又荡然无存了。

谁知第二天出了村口，我正欲跨上自行车，他飞速塞给我一个纸包。我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本崭新的《八月樱桃》。

“你哪儿来的钱呀？”上初中后我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卖桂花的。你看那些桂花，开着开着也就落了，拿到车站，有人要，5毛一支。”

……

我无语。就在那霎那间我明白了，世界上有一个人永远没资格看不起他，那就是我。

收起那本书，我低低地叫了一声“哥”。

他分明听见了，却愣在那儿，应不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