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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学是什么？

文学是一种境界的升华，文学是一种人生的启迪。

二年前，在一次黄河两岸创作研讨会上，有位朋友指着沙发边一位亭亭玉立的年轻女子，告诉我，她叫暗香，所写的长篇小说《闷骚》被拍成电视剧播放了，博爱人的骄傲。那时，内向的我不知何故，望一眼后便默默走开，之后更没有什么交往。近日，读暗香的短篇小说《爱情追踪》（分别载《大风》《牡丹》2014年3期和7期），深刻感到其作品所传达出的，正是一个女性作家，所拥有的对人、对生命、对世界对爱情的慈悲、善良、怜悯和狭隘、自私、丑陋的体验，是一种历经沧桑之后，蓦然回首的感悟和感动。

短篇小说《爱情追踪》取材上比较前卫，从传统和当下现实的观照视角去切入文本叙事；所讲述的一个缠绵悱恻而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蕴藏着深刻的人生哲理和大智慧。闵小米是北京一家舞蹈学院的大三学生，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一位有点“像影星李敏镐”叫忻毅的青年男子；一见钟情的她，排除阻力，义无反顾地走进荡气回肠的恋爱之中，竭尽全力去帮忻毅圆“大咖”之梦；之后，忻毅竟留下一张纸条，突然莫名其妙地从人间“蒸发”。于是，闵小米变卖笔记本电脑和手机等家当，踏上了“爱情追踪”之路，没想到自己痴情去爱的忻毅竟然是有妇之夫，而且身怀六甲。命运和她开了一个玩笑，刹那间，满肚子的热望化为一滩冰水！绝望之余的闵小米来到江边，用生命的惊叹号来控诉上天的不公；就在纵身一瞬间，她的腰被上海某剧组剧务姜丛在背后紧紧地抱住……

暗香细腻描绘了闵小米隐秘复杂的心理，以女性的视角对几个男性作了泾渭分明的对比，以一种跳脱与反思的眼光，写出了当下女性对爱情的价值理解和深刻体察。你看，闵小米全心全意爱着的忻毅，花言巧语，骗她的钱，更骗她的感情；而姜丛呢？虽然和闵小米素不相识，却在她经济拮据，流落到无处可去的关键时刻，用朋友送自己的极品信阳红茶叶找到副导演，为其谋到一份当群众演员的工作；“将公然的无耻诠释得淋漓尽致”的大咖，利用拍摄工作之便，欲对闵小米图谋不轨，而导演和别的人都熟视无睹时，姜丛义愤填膺，挺身而出。作品写道：

“……导演，为什么还不停？姜丛在副导演的监视器里看到这些，跑了过来。……（劝阻无效后），姜丛突然变成飞毛腿，向闵小米藏身的大树奔去，此时，她单薄的丝绸已被撕开，雪白的底裤露了出来。姜丛一拳头挥在大咖的放肆卑鄙的脸上，脱下外罩将缩成一团的闵小米裹住…… ”

   在这里，作家用自己的责任担当，揭露邪恶，鞭挞丑陋，掷地有声！

在这里，作家拿手里的如椽之笔，讴歌正义，颂扬崇高，热血沸腾！

比较是医治受骗的好方子。显然，作家将“爱情追踪”作为小说重要线索的意义在于，对爱情的慎重和体察感悟也能启发对人性的思考和理解。疾风知劲草，路遥知马力。重新回到北京的闵小米，在经历了光明与黑暗、严寒与温暖的洗礼之后，五味杂陈，思绪万千，一种久违的理解和感动汹涌激荡。她化名“一头蒜”和“一头葱”（姜丛）网聊，有情人终成眷属。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作家虽然没说一句话，却有着“此处无声胜有声”的艺术感染力。先前那看似惊心动魄的漂泊、磨难或者漠视与伤害，还有父母亲的关爱和牵挂，不过是一种日常铺垫，它们是表达主题的背景。然而，正是这里的烘云托月，小说拷问人心的力量才真正凸显出来。作品告诉我们：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不仅仅是爱情婚姻，还有变幻莫测的人生，只有付出了学费，经历了挫折，你才会不幼稚天真，不再走弯路，从而变得聪明和成熟起来。

暗香的《爱情追踪》描写的不外乎女性的生活状态，但正是在那些不动声色的字句、故事中，让读者体味出一种不慌不忙、娓娓道来的从容心境，一种故意用轻描淡写掩盖起来的思想情感，将当下社会婚姻的生存境况、婚姻家庭以及由此所表现出的女性价值立场与价值选择，都藏匿在不动声色的字里行间。在这篇小说里，每个人物都是一条线索，虽然人物笔墨使用轻重不一，人物关系或明或暗，人物活动或隐或现，却都和作品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敏姐的聪慧热情，成人之美，大咖和他的女助理蛮横无赖，助纣为虐，以强凌弱，导演的圆滑世故即使着墨不多，也栩栩如生；因为他们本身都是些有故事的人，而小说的叙事也是从他们开始，通过他们展示出错综交错的人际关系，从他们的生存状态和性格行为中，体现出演艺圈中独特的文化的氛围和个性。

作品里写的每个人都可能是思考的触发点。读暗香的《爱情追踪》，你读不出疲惫，读不出拥挤，读不出狭隘和郁闷，有的则是敞亮、是坦诚以及对日常生活恬静疏宕的视野。作家将爱情纠葛与当下社会的复杂性交织在一起，借考量人性的幽深而关注人的生存境遇。“爸妈的声音如满满一池温热的水，浸泡住了闵小米冰冷的躯体。与女儿天各一方的他们，像一对仰望蓝天的老鸟，伤感而欣慰地看着小鸟越飞越远，孤独地挤在一起，相互取暖。”这既符合青春少女对父母前嫌冰释的内心愧疚，也细腻地揭示出人物变化的轨迹，从而让文字变得温暖而湿润，让思想变得形象而生动：爱是什么？虽然它可以见仁见智，但有一点却肯定无疑，爱绝不是口头喊出来的，而是无怨无悔的奉献和付出；即便是点点滴滴，它也能温暖我们的亲人，然后是朋友，然后由此辐射，慢慢感染和照亮更多的人们……

《爱情追踪》的文本可阐释性很强。比起男性作家，女性作家能够更为宽容、冷静和适度把握爱情与人生的关系，而暗香又得天独厚，从而使其写作更具有张力、更具有真实性现实性。她是一个善于从“小浪花”入手，描写“大海洋”大气魄的作家。她的很多作品都有“爱情婚恋”情结，描写那些当下社会的庸常混沌，却不乏人性挣扎的故事。而在这篇小说中，她用一个我们熟视无睹的小事件，通过对闵小米这个女性的书写，来表达更为广阔的人生和社会的复杂纷纭，从而使人物内心的黑暗与曙光相搏击，形成了一股奔流飞溅的激流，使小说扬帆远航，向着释放出昂扬振奋的正能量的彼岸前进。

方寸之地可见天地之高远，一片绿叶能显森林之浩瀚。留白是一种智慧，许多画家和艺术家都深谙此理。南宋马远的《寒江独钓图》那幅画中，只见一只小舟，一个渔翁在垂钓，整幅画中不见一丝水，却让人感到烟波浩渺，处处皆水，给人以辽阔的想象空间。《陈小手》里面的主人公是陈小手，写到的其他人物有团长、团长姨太太、李花脸的女儿。从身份和意义上说，这个李花脸的女儿在小说中应该是一个与陈小手相对峙的另一个人物，按照一般小说的构思，必写她与陈小手之间应该有点什么情节，发生点什么瓜葛，但汪曾祺惜墨如金，用不到三十个字把她打发了，其中一句“是个老姑娘”， 这样的留白包含多少社会内涵和人生感慨，也让人回味无穷。从这个角度说，笔者不成熟地认为《爱情追踪》那似乎有些完美“大团圆”的结局部分写得稍显拖沓冗长，在低估了读者智商的同时，也弱化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但瑕不掩瑜，此作品依然是一部上乘之作。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真的，读暗香的《爱情追踪》，分明感受有一种梅花的高雅风韵，其清幽芬芳自然荡漾在字里行间，触景生情，笔者倏然记起北宋诗人林逋的七律《山园小梅》里的句子；录于此，一并和作家与广大读者共勉同享。

 （已发大风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