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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春分(第一部)(第4章)

(2009-08-06 07: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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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连载

春分

晓晴

立秋

夙愿

十四岁

第四章

 

立秋来到沈家的第一个礼拜,淑蕙便同沈世洪商量让他入学的事。由于立秋没有上过正式的小学,按理必须从一年级念起;而且下半学年都已开始,做插班生也不太容易。淑蕙奔波了将近一个月,不消说那些不肯收他的学校,说立秋太大了,才开始念一年级的话,比班上同学都要大出三四岁,怕会影响其他学生;就算勉强肯收,立秋也死活不愿意念一年级,说这样会给人嘲笑的。最后终于找到一所吉民小学,因为沈世洪允诺出钱给学校添置课桌椅,校方才同意让立秋做四年级的插班生。其实按年龄,立秋应该念五年级,但是五年级已经开了英文课,实在插不上班;好在他只比规定上限大一丁点儿,就上了四年级。

入学考试,立秋的读写成绩居然很高,作文也不错;只是算术很落后,翻来覆去,只能做到加减乘除。校长对淑蕙和沈世洪说,算术不曾学过的话,很有留班的可能。淑蕙马上请求校长,先让立秋念一个学期试试看,她回家会替他补习算术;并许诺如果到了期末还跟不上的话,就要留班。因为留班在吉民小学还没有先例,所以这样的诺言就带有相当的屈辱性了。

从此立秋便开始了他的学校生活。每天放学后,他就到淑蕙的房间里做功课,常常用功直到半夜。因着习题的烦难,他暗暗流过不少焦急的眼泪,在泪眼模糊之中,灯影下看见淑蕙美丽慈和的脸,他就仿佛得了力量,擦去眼泪,又赶紧往下做。最初的一个月还很冷,到了夜里,淑蕙就灌汤婆子给他取暖;桌子上往往还有一小袋盐津条,让他含在嘴里提精神的。为了给立秋增加营养,淑蕙特地征得沈世洪的同意,亲自烧些肉菜给他加餐。

除了讲解题目,淑蕙自己就在旁边做一些针线、编织的活计,有时看会儿书。立秋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淑蕙的学问这么好,想必是进过学堂的,她的出身一定不差,怎么会去做别人的姨太太呢?而且过的又是这种日日受气、逆来顺受的生活。但是终于没敢问出口。

立秋每天都会跟淑蕙和晓晴讲学校里发生的趣事。一天他说要教她们做早操。

“腰要挺直,手要伸平,”他比划着示范给她们看。

淑蕙愉快地跟着学,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忽然一下没站稳,跌倒在地上;她自己和晓晴、立秋都哈哈大笑起来。晓晴扑进她的怀里,她的额头蹭着女儿的额头,把孩子紧紧地搂住。

音乐课是立秋十分喜爱的。有一天晚上吃完饭,他对晓晴说:“今天学堂教唱《送别歌》,我教你吧。”

这是一首词曲俱佳的骊歌,晓晴虽然不太明白歌词的意思,只是鹦鹉学舌地跟着立秋重复,但一下就喜欢上了它的曲调;里面有种化不开的忧伤,在她年幼的心灵上留下印记。

立秋在各个方面都表现出来一个兄长的榜样,但是有一件事,他却不得不拜在了晓晴的下风。

这天是礼拜六,立秋很高兴,因为第二天学校放假,他的课业任务多少轻省了一点。晚上补习的时候,淑蕙告诉他,明天要带他去医院,给他种牛痘。立秋不知道种牛痘是什么,淑蕙便解释给他听,这是一种预防天花病的疫苗,还试探地问他怕不怕扎针。这时晓晴从床上爬起来,把袖子捋得高高的,露出手臂上的一排针眼,对立秋说:“哥哥,扎针不疼,你不要怕,你看,我有很多针洞洞!”

淑蕙看见女儿的模样,连忙把她按回床上:“快躺好,看着凉的。”

立秋没留神看晓晴手臂上的针眼,却被她的话逗乐了,自豪地说:“不怕,我是男人嘛!小妹你快点睡觉吧!”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去了医院,晓晴也跟去了。立秋一路上都很镇定,但是看见医生拿出那些接种的器具和药,还散发出怪味道时,他本能地往淑蕙的身后躲闪,问了一句:“阿姨,真的非得扎吗?”

“当然要扎,扎完了,以后就不生天花了。快过来,不要害怕。”淑蕙把他拉到面前。

医生开始在立秋的胳膊上涂消毒药水,他背过脸闭紧眼睛,用不扎针的那只手紧紧抓住淑蕙的手。

“哥哥,原来你怕扎针啊?”晓晴忽然惊讶地问道。淑蕙笑了,医生也笑了。立秋一个人窘得涨红了脸。

然而这种平静融乐的生活并不是一直都能持续的。不久,沈家的人就给了立秋一个不小的下马威。这个下马威的影响之大,差一点就改写了他的命运。

立秋很早就知道,沈家的大哥寄成和三个弟妹关系疏离,平时玩不到一块儿;但他并不曾想到寄成会如此仇视他,非和他过不去到底,而且还有那样不堪入耳的闲话。

那天立秋放学回家,刚跨进大门就被人在背后猛推了一把;他朝前冲了好几步,差点跌在地上。

“让开!别挡道!——小畜生。”一个大男孩的声音叫着。

立秋转过头,看见是寄成;最后三个字虽然压低了声音,还是被他听见了。他被莫名其妙推了一把,本来很生气,这下火气更是直冒上来,过去抓住寄成的衣襟问:“你说什么?”

“小畜生。”寄成抬起下巴挑衅地说,甩开立秋的手。

“你再说一遍!”立秋重新抓住寄成的衣襟。

“小畜生!”寄成也重新甩开立秋的手。

立秋拉着斜背书包的带子,刚要绕过头顶,忽然听见佣人黄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大少爷,你回来啦?”黄妈走近了问。

“废话!”寄成没好气地顶了一句。黄妈仍旧笑着,从他手里接过手提书包;又看看立秋。

“哟,立秋少爷也回来啦?”

“嗯。”立秋忍住怒气答应一声。他忽然想到淑蕙常对他说的关于忍让的话,还有她温柔哀伤的表情,决定不去理会寄成的挑衅。他加快脚步往前走去。可是寄成紧跟了上来。

“呵哟,背书包,真神气啊?”

立秋停下脚步,斜了他一眼,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但是寄成也停下来,仍旧跟着他。黄妈提着寄成的书包走进房子里去了。几个回合下来,寄成把立秋逼到了墙角边,嘴里开始涌出骂语:

“小叫花子,好命咧,上学咧,……捡来的小瘪三一个,还做少爷呢!——我妈说了,你呀,就是你那个阿——姨在外面的野儿子!”

“你说什么!?”立秋把眼睛竖了起来。

“野儿子!”寄成重复一遍,立秋立刻走上来在他胸口推了一把。

“想打架?”寄成轻蔑地看着眼前这个矮他半头、身板纤瘦的男孩,又抬起下巴,唱歌似地叫着:“野儿子!野儿子!王八蛋儿子野东西!”两条腿还在不住抖动。

立秋扑过去揪住他的衣服,举起拳头狠狠打他的脸,一面用脚不停地踢他的腿。寄成一下吃痛,马上拳打脚踢地予以还击,对着他的头一阵乱打。

“小野种打人啦!小野种打人啦!”他一面嚷着,一面去咬立秋的手。

几个佣人听见吵闹声,纷纷赶了过来。等到两个打架的人被拉开,双方都已受了伤,寄成流着鼻血,衣服也撕破了,嘴里不停地叫骂着。课本从立秋的书包里掉落出来,他走过去拾起书,站直身子整一下自己的衣服,刚转身要走,就看见陈楚娟从大门跨了进来,她的佣人顾妈跟在后面。

寄成看见自己的母亲回来了,知道有了援兵,便故意叫得更加响亮。

“妈,他打我,你看!”他跑到陈楚娟跟前,仰起脸指给她看。陈楚娟托着他的下巴查看了几眼,立即把眉毛一横,眼睛一瞪,冲到立秋面前。

“你要死了,要死了!竟敢打我儿子!打我儿子!啊?”边叫边甩手在立秋的头脸上用力地打下去。立秋举手挡开她的手,把她往前一推,头抵住她的胸口。他的鼻血也被打了出来,滴在地上。

“你还敢还手你,啊?快来人哪,小畜生发疯了!”陈楚娟舞着两手尖叫着,突然脱下一只皮鞋,对着立秋的头猛敲。

有人去把淑蕙喊来了。淑蕙看见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立刻跑过去看立秋。陈楚娟便牵了寄成上前找她论理。

“姨太太,你干儿子打人呢,——你看看你看看,把我老大打得什么样子?”

寄成捂着腮帮子哼叫着,脸上有被指甲划破的几道口子。淑蕙问起事情的原委。

“他先动手的!”寄成指着立秋告状。

立秋擦着鼻血,看了看手上的伤痕;淑蕙问他是不是这样,他低下头不作声。淑蕙摸出手帕替他擦去脸上和手上的血,让他捂着鼻子,一边问他:“告诉我,为什么打阿成?”

立秋看了她一眼,仍然不说话。淑蕙便转身向陈楚娟赔不是。

“太太,真对不住,小孩子家不懂事,回去我好好教训他一顿。”说着她去拉立秋:“阿星,快过来给你大哥赔个礼。”

“打成这样,赔个礼就算了么?”陈楚娟抢先说。

“那这样,过会儿我带阿成去医院看看罢。”

“不劳你费心了!”陈楚娟冷冷地说。她已经将皮鞋重新穿上,又把自己和寄成的衣服整了整。

“姨太太,你好生管教你这干儿子嘛,没事别整天盘在屋子里,”她的气略略平了一点,又加上一句:“也不晓得在里头做什么好事,由着小孩在外面撒野。”

说完她就牵住寄成的手,向房子前面的台阶走去。佣人们也都散开了。

淑蕙松了口气,走到立秋跟前。她的脸上现出责备的神色,一路拖着他回到房间。她端来水盆替他清洗,用棉花球塞住他流血的鼻孔,又仔细检查其他伤口,把药水一一搽在上面。晓晴看见立秋的样子吓得哭了,淑蕙安慰她几句,让她自己去玩。

“为什么打架!?”淑蕙问他。

“他骂我!”

“骂你?骂你就可以动手么?你这样大了,一天还惹是生非,像什么话!”

“阿姨,你是没听到,他骂得多难听,他骂你我才动手的!”立秋激动地说。他正在想要不要告诉淑蕙那些骂语的内容,但是淑蕙没有继续追问。

“我不是早告诉过你,见到阿成尽量避开点,你偏不听,你看闯祸了罢!”淑蕙的语气柔和下来。她忽然发现立秋头顶鼓起了几个包,额头上方还有一道不小的口子,血正在渗出来,想必是被鞋跟划破的。“我的天!怎么下这样的狠手?”

她轻轻按一按那些包,立秋不由吸了一口冷气。淑蕙的眼圈红了,用纱布替他包好伤口,轻轻揉着他头上的包,问他:“还疼吗?”

“不疼了。”立秋摇摇头回答。

“这样大的口子,怕是会留下疤。幸好啊,伤在发际线上面,不然可要破相了。”淑蕙心疼地说。她的眼泪也流下来。

晚上陈楚娟果然拉着寄成去向沈世洪告状,于是立秋和淑蕙被叫到了书房。

寄成的脸已经肿了起来,面颊上显出五个手指的印子,鼻孔里也塞着棉花球。

“老爷,你看他把阿成打成这个样子!”陈楚娟说着,“阿成可是长子,现在给他打成这个样子!万一有什么好歹,将来叫我靠哪个?”

“不过挨两下打,也打不死的。”立秋冷冷地插了句嘴,对这种夸张的说法感到不屑。

“我在跟老爷说话,哪个叫你来插嘴!”陈楚娟忽然把眼睛一瞪,尖声骂道。“你打了人,还有理?”

“别吵了!”沈世洪打断她。“告诉我,是谁先动手的?”

“是他!是他!”寄成指着立秋叫道。

“立秋,是你吗?”沈世洪看着他。立秋低下头点了点头。

“你看,他自己都承认了不是,是他先动手的!”陈楚娟马上说。

“但是他先骂人的!”立秋抬起头说。他觉得沈世洪会公正地对待这件事,决定据理力争。

“骂什么了都?”沈世洪问。

“他骂阿姨的坏话,骂得可难听了,我气不过才动手的!”立秋回答。

“阿星,你不要说话,”淑蕙拦阻他说。她过去走到陈楚娟面前说:“太太,你不要生气,有话慢慢商量,说清楚了,叫阿星给你赔个礼。我回去会管教他的。”

立秋听见淑蕙这么说,还当着沈世洪的面,暗暗吃了一惊;心里又委屈,又不满。

“到底什么坏话?”沈世洪提高了声音问。

“他说……他说我是阿姨的野儿子,还骂我小野种!”

沈世洪听见这话也吃了一惊,立即责问寄成。

“我是骂过他,可他就是小野种嘛!”寄成满不在乎地说。为了表示自己聪明,又加上一句:“要不怎么住到我家来了?”

几个大人的脸上都露出尴尬的表情。沈世洪看了陈楚娟一眼,厉声问寄成:“你这话是谁教你的?”

寄成看了看自己母亲,答道:“大家都这么说。”

沈世洪又严厉地看了陈楚娟一眼,陈楚娟畏怯地低下头。沈世洪侧转身,提高声音对站在旁边作“证人”的老高说:“告诉底下人,以后谁都不许再传这种无聊的闲话!除非等着被开销。”

他又转回身子说:“好啦,你们两个都有错。阿成,以后不许拿脏话骂立秋;立秋,你也不许再打人。”

“老爷,难道阿成就让他白打了不成!”陈楚娟仍旧不依不饶。

沈世洪希望尽快结束这件事,于是对立秋说:“立秋,不管怎样,打人总是不对的,过来和你大哥说声‘对不住’,”

立秋顿时心里一沉,觉得什么都完了。他低声说了句:“不跟你们说了。我回屋去读书。”

“阿星,你不要就走,”淑蕙连忙阻止道。她的脸色很难看,眼睛里露出祈求的眼光,好像要对他说:“阿星,你就让一步,给他们赔个礼罢。”

立秋转过身看着淑蕙,他明白那眼光里包含的意义。他本来愿意在沈家过安静的日子,但是别人却故意跟他为难,现在还要他来让步屈服,这太不公道了。愤怒充满他的心,失望刺痛他的脑子。他横着心肠,索性静静地站住,等着沈世洪说话。

沈世洪不胜其烦,便回头对立秋说:“立秋,你就向大妈赔个礼罢,横竖不过这一点小事情。”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要他赔礼!”寄成心急地叫着。

沈世洪立刻把他喝住:“你给我闭嘴!惹的麻烦还不够么?”

寄成只好闭了口,把嘴一扁。

“好啦!我一天忙都忙不过来,回到家里还给我闹得鸡犬不宁!小孩子打个架吵个嘴罢了,犯得着这么大呼小叫的?”沈世洪喊了一声。他又指着陈楚娟说:“不是我说你,你也真该多管教管教老大,一天就知道惹是生非!”

陈楚娟碰了钉子,更加气恼,又不便发作,于是用变了的嗓音嘟哝了几句。

“立秋,你向大妈和阿成赔个礼得了。”沈世洪用平静的语气对立秋说。淑蕙在旁边也推了推他,他只好垂着头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沈世洪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就到此结束,来,握个手,”他对两个孩子说。

立秋和寄成不情愿地互拉了一下对方的手。沈世洪便挥了挥手叫众人出去了。

 

 

___________________

注:① 即解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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