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很乱。经过几次“严打”后，街面上稍微大点儿没工作的基本都去了新疆，又不像现在有那么多外地流动人口，出个流窜“二王”能震动全国。能有的买卖都是国家的，只偏远地方（例如蝎子所在的南苑航天部大院）有为数不多的自由市场。所以乱就乱在了学校附近，祸祸人的也都是学习不好的学生。最乱的管儿叉、链子锁年代没赶上，蝎子上中学那会儿校门口儿经常聚集着军挎里揣着板儿砖菜刀等着截人的学生混混儿。

我们那处在城乡结合部，被农田环绕，进出只有一条土路的高中更乱。

我们是区重点高中，校长是个姓王的中年男人，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有次全校大会，校长讲话：“如果在外面有人劫你们怎么办，你们要跟他们讲道理……”，顿时全场哄堂，紧接着有搭下茬儿的声音传来“不听怎么办……”，校长结巴了“……讲道理他们不听……，那你就跑啊...... ”

他真的是个君子似的好人，明辨事理的好校长。
君子治下的“小人”——我们，也很懂事，所以没再问下去“跑不掉怎么办……”，那估计只能逼着他说“那就躲着点抱着头，尽量别让他们打头，打坏了没法读书……”。

我们从小受的教育都在说，读书使人进步，使人成熟而更加理性。

从高中之后，蝎子也一直在读书，在思考，在进步。面对现实也更加理性。

理性的声音在说，为了忍耐法治进程的漫长，一定要容忍过程中的丑恶、不公，要给与时间、 耐心、理智，不要冲动的“以暴制暴”，而是在体制内求得和解。

蝎子看来已经接近成为“君子”校长所期望的“好学生”了。

二十多年前操场上那一片哄笑声中隐藏的直觉智慧，哪里去了。读死书，死读书，哪儿能进步，读迂读傻了。

听说，白YanSong（这不违反禁用缩略词的规，在古代这叫“避讳”，避的是君主的名讳，只不过在今天避的是敏感词，这年头儿搞不懂谁是敏感词）在南方说了一段话被KC了，关于美国禁枪的，他说，如果我们现在也象美国那样不禁，那就出不了那么多强拆的事件。其实他也是读书读迂了，不通事物连新闻都不看，北京现在买把西瓜刀都要登记，您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不是找KC呢吗。

现在的混混儿们已经不到学校门口找学生的麻烦了，人家嫌跌份儿，有的是肥羊肥猪摆在眼前鱼肉，哪儿那闲工夫，校长们自可以放心的当“君子”，对操场上列队的“小人儿”们讲“君子”该讲的话，期待他们日后都能成为“君子”的传承。

一直以来有个疑问，都希望这个世道是个讲理的地方，但是在它讲理之前，我们要是都被打成傻子谁来读书，没人读书以后谁来讲理，以后没人讲理，那今天忍下去的意义何在。
虽然时代进步，混混儿们与时俱进了以后，没有了读书的学生会被打傻的可能。但是疑问依旧存在，只不过更简单了些，是先讲理呢，还是先活命。

现在的智慧已经无法作出回答，蝎子早已没有了二十年前操场上的那种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