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情书(小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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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字情书
杨 友
小提琴妙曼的琴音飘进我的窗口,如花雨般的音符轻轻柔柔地落在我的案头,醉人的馨香在我的笔端缭绕着……我将笔置于桌案,默想着女孩纤指的美丽与神奇,一种莫名的向往使我年轻的心如弦上之音久久地颤动……
拉琴的是邻家的女孩。女孩长得清秀俊逸,文文静静的。她少言寡语,也很少外出,喜欢一个人闲在家里。城市人的固有习惯,邻居间少有来往,在一栋住宅楼,邻居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彼此不明身世不知姓名并不稀罕。女孩一家什么时候搬进这座住宅楼成了我家的邻居我记不起来,也可能那时候我正在另一座城市里读大学。对邻居一家我一无所知,我只熟悉女孩的琴音,她的小提琴确实拉得不错。也许她喜欢用琴音倾诉某种情怀,邻居的我才有了这得天独厚的享受。
父母过世后给我留下了这套居室,在这座城市我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家”。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在一所中学教书,每天独往独来于家和学校之间,日子倒也清闲。因为业余时间迷恋写作,自费订阅了两份报纸和几份文学杂志。楼门口上的信报投递箱是父亲用几块旧木板制做的,如今已油漆剥落苍老不堪,但依然忠于职守地为我服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邻居家的女孩在注意我苍老的信报箱。每当我下班回来,就会看到女孩站在门口,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很专注地看着我开箱取信报和上锁,仿佛我的信报箱里藏着无限的秘密……
有一天,我下班回家时,偶然见到一家商店出售一种塑料信报箱,样子很美观,20元的价格也很便宜,于是,便买了一只,到了家门口将旧木箱换了下来。当我提着旧木箱上楼时正好与站在楼门口的邻家女孩相遇。她一头秀发像是刚刚洗过,湿漉漉的。也许因她出水芙蓉般的娇艳与妩媚使我怯懦的视线低垂,目之所及是一双白色的拖鞋和两只赤脚,一颗颗小巧玲珑的脚趾整齐地排列着,洁白中透出些许粉红,泛着光泽,那种晶莹的美使我恍若面对玉雕大师的杰作……女孩从头发美到脚趾,我必须无奈地保持一种庄重,我不能有一丝的唐突,我于是很绅士般的与她擦肩而过……
以后的几天里,我的心里总觉得与邻家女孩有一种咫尺天涯之感。可是,后来我发觉这完全是我的自作多情,女孩虽然每天在我上下班时准时出现在门口,看到她不经意地瞥我一眼,目光中毫无内容……我不能再作非分之想,于是,我又开始全神贯注有条不紊地做自己的事。
不知不觉中时间的脚步已匆匆地走过了三年,邻家女孩什么时候在我的视线中消失,我毫无记忆。
有一次,我应一家杂志社之邀去C市参加创作笔会。笔会结束时,我突然想起了在大学读书时要好的同学在C市工作,便决定借机会去看看他。我来到老同学的家门时,老同学和他的新婚夫人早在门外迎候。我和老同学握手拥抱后,老同学向我介绍他的夫人说:“请来认识一下,这是我的爱人叶红……”
我和同学的夫人同时伸出手来,但两只手没有握到一起便同时颤抖起来——原来这位叶红竟是那位邻家女孩!
同学夫妇对我招待热情有加,从不喝酒的我那天晚上喝了很多酒,醉得一塌糊涂……
从C市返回后不久,同事们给我介绍了一位女朋友,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比较谈得来,但女朋友给我指出惟一的缺点是不注意居室的整洁。屋子摆设凌乱是写作人的通病,这一点女朋友虽然表示理解,但她还是希望我改一改,我诚恳地接受。于是,我开始对我的居室进行大清理大扫除。这时候,我才发觉那只破旧的书报投递箱仍摆在书房的角落里,我提起木箱正想扔掉时,木箱却散了架,意想不到的是里面竟掉出一封信来!小小的信封已发黄,上面的字迹已模糊不清,无法辨认。我觉得实在愧对了寄信人,心里懊悔不迭,都怪自己太粗心,信报箱换了新的,当时为什么不把旧木箱打开看看,这一粗心可不知误了什么事!我愧疚地将信封小心翼翼地打开,然而里面却只有一片树叶———一片红树叶。虽然经历三年时间却仍未褪色,依然红得鲜艳。捧着鲜红的树叶我心中暗想:是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想了一阵后我“啊”地一声惊叫——却没有叫岀声来,两眼呆呆地望着手中的红叶,泪水夺眶而出,滴滴嗒嗒地落在那片殷红的叶片上,像血……
(原载《半岛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