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的歌

文/长辛伢

张三喜欢唱歌，从开始到现在，从近未来到他的未来不是梦。

张三一路走过来，哼着三人行的旋律，路边众人皆避让。

张三只是个小职员，但他有一项绝世武功——唱功。李四曾就领教过张哥的神功，就在那间KTV包房里，李四永辞了人世。

张三，悔，自此再未开口。后来者闻张哥神功无敌，曾屡次苛求张三开口，张三只是紧咬着牙，嘴唇颤抖。

张三的心里装着海洋，海洋里翻着黑色的波浪，张三每晚都被这波浪撞醒，醒来便是大汗淋漓。全身湿透的张三脑子特别清醒，他只有一个念头——大海。

麻五去过大海，张三听他口若悬河的描述过，浅色的沙滩，纷乱的脚印，迷乱的风，斑斓的泳衣，麻五每次吹到这，他都回狠狠的揉揉鼻子，好象怕里面会流出东西来。张三听得很认真，眼珠不动，耳朵伸长，麻五却闭了嘴。张三捅了下麻五，麻五才从另一个世界走回来，他无奈的摊开手，那意思分明，没了。张三失望了，内心却涌动起更大的渴望。张三最近都在计划，其中有个核心词——大海。

张三生在武汉，长在武汉，学在武汉，工作也在武汉，就连偶尔叫的小姐也在武汉。张三唯一的哥们，李四去了，张三的卡里每月的余额便没超过三百。麻五，张三的同事，一个老色狼，他唯一的贡献，便是将张三在李四身上的悲伤，瞬间的转换成了在小姐身上的快乐。张三，愧疚过，但他仍旧保持着不开口的原则。转眼间，又到了周末，麻五又来到了张三的桌前，飞给他一个眼神，那表情淫荡十足，张三摇了摇头，麻五的嘴里装得下惊奇，他探出手，触了触张三的额头，然后灰头丧气的走了。

张三呢？他又在计划着什么呢？

张三没去找小姐，但单身汉的生活真有点无聊。走在街上，漫无目的的瞎逛，眼睛里装满了丰满的胸脯和扭动的屁股。张三咽了口唾沫，最后竟然随着一个扭动的屁股走进了网吧，接着他很无奈的看见了，那张屁股坐在了某个男人的腿上，张三泄了。他不甘的走出了网吧，满脑子装着那个屁股的无奈，还有麻五在某个女人身上驰骋的淫荡画面。张三想，日子真他妈有点难过。

张三的日子就是这样简单，但并没有快乐，以前李四在的时候，他还能跟李四谈谈人生理想。李四一走，张三就闭口了，找麻五绝对是个坏主意。下个月吧，下个月吧，张三就这样告慰自己，回家，蒙头，睡觉。

张三的计划是在下个月，下个月发工资的时候，所以张三得忍，忍住麻五每周的相邀，忍住眼睛所导致的荷尔蒙分泌，包括忍住开口狂唱的发泄。张三想，他得忍，今天已经二十号了。

二十号了，二十一号的时候，麻五没来上班，张三有些怪异的笑了，昨日他还邀张三来着。麻五没来，麻五的电话来了，电话是张三接的，找的也是张三。张三接完电话傻了，彻底傻了。

麻五在派出所，昨晚十一点，麻五被人从一个女人身上拎了下来，接着又被扔进了监狱。张三应该幸灾乐祸的笑，他昨晚没去，那个女人也不是他常叫的79号。张三应该笑，但他没笑，不笑往往因为笑不出来。麻五说了，他要被关上半年，如果没钱。现在他的身上就没钱，麻五在电话里哭了，一个老爷们哭的声音可真难听，那声音特别象在吮吸一碗粥，呼拉拉的踹着粗气，特别他还是个老嫖客，张三想跟他划清关系，但张三又想到三周前自己是个嫖客来着。

不就是他妈5000块钱吗？张三狠狠的摔了电话，公司的电话，张三不心疼。麻五没在电话里开口借钱，但他说了，他只有张三一个朋友，其他，都是睡友。麻五的意思，张三清楚，张三自己心里的想法，张三不清楚。麻五栽了，张三该拉一把，谁没有落难的时候，就算他是个嫖客。5000，不多，一个月工资，可张三计划好了，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张三一直在想，在夜里，有李四，有大海，有黑色的海浪，有歌，有麻五，还有79号那浑圆的胸部和滑嫩的屁股。在麻五伸出手要5000块的时候，张三醒了，全身湿透了。麻五在监狱，张三在床上，5000块在银行卡里。今夜是麻五打完电话的第五夜了，明天下午5点，麻五的交款日期就该过了，他也该绝望了吧。张三还是舍不得他的计划，还有他刚借的5000块，新鲜的热乎乎的。张三想，就让那个老混蛋受点罪吧。张三又躺下去了，可惜他闭不上眼，麻五的身影一直在脑子里晃。

26号的太阳起得有点早，可张三却顶着黑眼圈。坐车，上班，老样子。可张三没坐多久，楼下保安就传话说，有人找。不会是麻五吧，张三想，下了楼，张三便看见那熟悉又挺翘的屁股，那是79号的屁股，张三曾经大力捏过的。她转身了，没错，就是她捏过的79号，她又来干什么呢？

张三跟79号很熟，熟到知己知彼。张三去找小姐，从来只找79号，79号不只做张三的生意，但张三来了，她会放下其他的生意，从来都是如此。虽然熟，但张三从没问过79号的名字，他只叫他79号，每个夜间每个白天的79号。张三不问，79号也不说，这奇怪的默契，张三自己也弄不明白。张三想她多半不认识自己吧，可是她却找来了，张三皱了皱眉头。

79号笑了，张三放松了些，但他没开口，因为他开不了口。79号说了，你为何都不来找我了？张三又紧张了，他分明听出了其中撒娇责怪的意味。没钱，张三说的很干脆。张三在这点从不扭捏，就如他脱裤子上床那般的干脆利落。79号又说了，我不要你钱，我喜欢你。张三傻了，这是张三第二次傻了。张三没说话，79号也没要他说什么，她走了，临走的时候说，她等他。

张三盯着她的屁股，直到她走出了视线。5分钟后，张三跑了出去，张三没请假。张三去了派出所，替麻五交了5000块，那个计划要延期了。麻五放出来了，鼻青脸肿，张三看着麻五眼眶里旋转的泪珠，张三心里觉得值了。麻五要跪，张三没准，张三走着，麻五跟着，去了酒馆，喝了酒，张三想着计划。麻五想说话，张三没说话，麻五不敢说话。计划，黄了，等下次吧，张三想。麻五，下次注意点，张三说。恩，下次带回家，麻五回答到。张三想狠狠的抽自己一耳光。麻五又说，夜总会那个李若晴找你，好象很急。哪个李若晴？张三问道。

麻五诧异，就是那个79号啊，我出事那晚叫的78号，她跟着78号出来说让我传话，让你去她那一趟。麻五又淫荡的笑了。张三，哦，知道了。

麻五回家了，张三又在想他的计划，还有那个李若晴。白天她找我做什么呢？张三很纳闷的想着，想着想着想得烦了。张三又开始盯着路边的春色了，张三想女人了，他好久都没碰过女人了。那感觉，就象一滴水落进了锅，炸了稀里哗啦的。李若晴，79号，两百，张三取了卡里最后的剩余，心急火燎的便去了。

一夜，脱了裤子，穿上裤子，天就亮了，张三要回公司加班，为了钱，为了计划，79号依然在熟睡，昨夜张三象刚下山的老虎。坐车，上班，老样子。中午要吃饭时，张三才记起昨夜忘了给钱，一掏兜，掏出一大卷来，吓了张三一跳，赶紧又揣回去了。张三不吃饭了，赶紧去厕所，找了个坑，重新掏出来，数数，5200。200是自己的，5000是哪的？张三不记得，麻五没来过，张三马上想到了79号。张三又跑出去了，他没请假。

79号，79号，李若晴。张三见着她的时候，她正等着他。张三掏出钱，抖了抖，问，为什么？李若晴没看着张三，自顾自的说，张三，XX公司职员，平生喜欢唱歌，却因唱歌害死好友，后再为开口，一直计划着去大海，对着大海再唱一次，然后走进大海，永远的陪李四去了，但因并无积蓄，计划一直未能实现。李若晴，XX夜总会79号，自小无父无母，后被迫进入夜总会上班，一直心无所求，每日糊涂度日，直至那一夜遇到张三，从此心中有了寄托。张三傻了，这是张三第三次傻了。他很想问她怎么知道这些，但他看着她那动情的眼神，他硬是没问出口。张三不说话了，但李若情却又说话了。她说：“你不用奇怪，我为何知道你的名字和计划。在你熟睡的时候，我曾翻看过你的口袋，在你的外套内在口袋里装着工作证和一张写满了字的纸，那是一份计划也是一份忏悔书，通过那张纸，我彻底的认识你。现在，我告诉你，我喜欢你。”张三，你喜欢我？为什么？

李若晴说：“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吗？”张三点了点头。李若晴：“就从那一夜，我就喜欢上你了。那一夜，很不巧，我的身体不舒服，但老板却逼着我做生意，那一夜我碰上了你，而你却因为我身体不舒服并没有动我，只是抱着我，那一夜我觉得好温暖好安全，是我之前从未感受过的。”张三说，就因为那一夜？李若晴：“一个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并不需要很多理由，有时仅仅只要一个温暖安全的拥抱就够了，而我就需要这样一个拥抱。”张三无语了，他又了抖了抖手中的5000块。李若晴：“这5000块，是从那一夜到今天，你共来了251次，给我5000块。我说过了，我喜欢你，我不要你的钱，我是自愿的，请你把这钱拿回去完成你的计划吧。”张三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夜总会，就象脱裤子那般的干脆。

那个女人，张三喜欢，79号，张三喜欢，李若晴张三喜欢。张三是个干脆的男人，他想要养她，就凭她那浑圆的胸脯和挺翘的屁股还有那颗纯洁放光的心灵。张三决定了，那个女人，他要了，跟身份无关，只是他还差5000块，一份夜总会和他要的女人之间的契约。张三又在抉择，在计划和女人间抉择。在他抉择的时候，他碰上了麻五。昨天刚出来的麻五，见到张三，他便塞给了张三5000块。这5000块，张三知道，是麻五还给他的钱。张三没问麻五从哪里弄来了钱，他不需要问，因为他很需要这5000块，张三拍了拍麻五的肩膀，他又跑出了公司，张三又没有请假，这是他第三次没有请假了。

张三走了，是跟她一起走的，她是79号，她也是李若晴。他们去了哪里，他们去了大海，张三去了大海，他开怀的大唱，迎着海浪放声的大唱，那唱功惊天地泣鬼神，那歌声仿佛穿透海浪传到了李四的耳朵里，李四笑了。等到张三唱到声嘶力竭、泪流满面的时候，张三并没有走进大海里去，因为他的怀中正抱着一个79号的女子，这个女子笑了，李若晴笑了。她没有受到张三的歌的伤害，这是个奇迹。因为张三的歌是个奇迹，这个叫李若晴的79号女子也是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