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婶[梁炜]
(2025-05-12 18:26:52)| 分类: 报刊文摘(转) |
李婶笑吟吟地把我和王书记迎进她的新家,她让我们先看看她这居民新家再说。
“李婶是我们镇搬进移民新村唯一的只有一口人的家庭。这里面除儿子为她的厨房安装了一个热水器外,一切都保持着我们镇上早先设计的样子。”王书记说。我捧着笑脸用眼睛和翘起的大拇指表达了赞许。
一
我跟上王书记看了那两室两厅的角角落落,之后,我们就共同落座在大厅的沙发上,端起李婶早就沏好的茉莉花茶,轻轻呷了一口。李婶拿烟寻火。我说,我从不抽烟,给王书记抽。王书记接上李婶伸过来的烟,轻轻摁着了打火机。隔着王书记吐出的烟雾,我迅速打量了一下李婶。她看上去有六十挂零,此时她穿着一件黑色粗布大襟袄,胸前及肚子犹如乡下碾磙子那么圆滑而壮实,两条裤管用二寸宽玄色带子扎着,一双小口偏带黑布鞋,头上那稀疏的花白头发在脑勺后绾了一个小发髻。脸是圆的。特别是两个脸蛋不因人老而变形,仍是略微下垂着。她那一双粗大的手,让人一看上去就知道她大半生是多么地勤快而艰苦。李婶又给茶壶里接满了水后,就坐在茶几旁边的小板凳上。
“李婶,这是我的老同学,他是省报记者,他来咱们镇了解扶贫脱贫工作情况。在镇上听了我的介绍后,他说眼见为实,要见真人,要拍照片。他就要来听听你的真实故事呢。”
唉,我有啥说的。我就这么绊绊磕磕地走过来了。你们不嫌我啰唆,我就说说我走过的路吧。李婶说着,抬手把自己仅有的花白稀疏的头发向后一捋,再把耳边掉下来的几根头发捋向耳根,开始跟我们拉家常。
四十年前,我跟上三成来到了那个山沟里。唉,三成就是我老汉,那时叫女婿,叫男人。叫什么都一样,他就是我老汉。那时我19岁。我只读了个小学毕业,因家庭成分不好过不了推荐关,连中学也没有读成。后来我就跟了三成。那阵子我怎么也不情愿嫁到那山沟里去。可老父亲却说,“住在山沟里安静,又可以自己开荒种点地。那是个福地。”是呀。虽说国家不许私人种地,可在那山沟里偷着种点菜蔬,掺和着能填饱肚子的。再说,沟里洼里都是荒地,不论在哪里开挖一方地,都可以种上一点庄稼的,平日里没有人去那沟洼里看,尽管是偷着种荒地,也偷得放心。
唉,接着说吧。我和母亲都不能阻止父亲的决定。我就和三成过活了。三成是个本分老实的庄稼汉。那时说我胖,其实三成也有副结实的身子骨。记得他那时25岁出头,是个彪悍的小伙子。他肩宽膀圆,腿壮胳膊粗。一张方形大脸,黑红黑红的皮肤,唯有眼睛不大,却很有精神。厚嘴唇,一颗门牙小时候爬山跌跤碰歪了,这不仅没有给他添上半点丑陋,反而更增加了他那淳厚、坚强的色调。他跟上父母从上世纪50年代就住在那个小山沟里,作务起分布在两坡一滩里的三四亩山地,日子不算富裕,却比起生产队里每个劳动日8分钱的农民要好上那么一点点。
平原有平原的优势,山沟有山沟的长处。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山沟叫马背山。住在马背山的半山沟里,一边靠着三水河,一边依着大山。那山沟里总共住着8户人家,一半在河东边,一半在河西边。三水河由北向南流淌着。在屋里平时静心时能听到河水的流淌声。如果下大雨、涨大水,在屋里就能听到那河水波浪拍击河岸的声音,像长久的雷吼虎叫,没有听惯的人就很难睡觉的。在三水河上搭建了一个简易桥,供人们过桥联系。那桥是用22根木椽、四个炕杈形木墩搭成。把两根木椽用铁丝一拧,组成十节桥梁,架在四个炕杈木墩上,就算是一座便桥了。嘿,那桥窄而不稳,走上去就会听到木桥的咯吱咯吱声。小娃娃不敢过那桥的,都是大人们过桥去和对面人家联系说事的。河滩下那一块水地简直就是一块神地,种啥都能疯长……
二
唉,说远了。过去的就不多说了,说近些年吧。自从土地承包后,我家就更加自由了。我们抓下了生产队里一头上好的一等牛,买了耧犁,打了耙耱,细心耕作土地。嗨,那头大辕牛真是个活宝。它身大力气大。生产队那阵,它能单独架上大牛车拉粪。它长着一对盘葫芦犄角,它的四条腿就像四根柱子。它站着高大威风,一般人见了都会躲远,怕它抵人。其实,它的脾性温和,从不抵人。它能拉上独犁耕地,拉上独耱耱地,拉上一号大碌碡碾场。在我们那牛背山上,三成扶犁我牵牛,能把那一山的碎片儿梯田犁完。比起平原上的土地,我们广种薄收,粮食总收入绰绰有余。噢,说忘了。承包土地后,队长说,原上的地按人口承包,那马背沟里的地没有人去种,也不方便,你们住在沟里的人就去种上,给你们不算承包地。看这,山沟里人就占了便宜不是。吃饭问题解决了,可是儿子狗蛋六岁了,要上学念书了,就让我们一家人作难了。学校在原上的村子里,每天早上都要背上粮馍、带上水送孩子去学校念书,晚上又得把儿子接回家。天长日久真熬人。那时,我们全家人就感到住在山沟里不是长久之计。三成说,咱们想办法住到原上吧,到收种时节,咱们再下沟来作弄。我说那想法不错,可你看这几十年的过活怎么能撂下呢,这种呀、管呀、施肥呀、除草呀,咱住在这里一天也闲不了,照你那样种地还不是走了过程。再说,去原上我们住哪里?三成搔着额头没有了下句,便扛起锄头下了沟。他思想,种地的确不能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去糊弄土地。种地要常住在地边,孩子上学要去原上,这两件大事他怎么也统一不起来。我们思考了多日,后来总算有了念想,我们想起了住在原上的孩子他姑姑,和人家商量好,我们家每年给他们家用驴驮上六百斤麦子,让孩子上学时吃住在她家。九年后,儿子初中毕业了,没有考上高中,就跟村里一帮青年人出外打工去了。我们依旧住在那山沟里。可是五年后,狗蛋23岁了,该谈婚论嫁了,从那时我们就提早托人给他说媳妇,五年下来托了十几个人也没有说成一家。人家对狗蛋都没有什么意见。也是的,我那狗蛋人也长得不差。长相和他爸一样,也结实,也帅气。来,就他。李婶说着,起身把我和王书记带到对面墙上的相框前,让我们看他那帅气的狗蛋。是的。相框中的狗蛋的确长得很帅气。大脸庞,肩宽腰圆,那是张上半身照片,看不见腿脚,从上身也会想到他的腿脚也是胖实浑圆的。大约和他父亲有着相似的长相,有着胖实的身子骨。只是眼睛也小,耳朵却大,他的精神气十足,小伙子的气魄好像要从他那身体里蹦出来似的。“哟!多健壮多帅气的小伙子!”我不禁说道。看完相框,我们又退回到沙发落座。
就是这个小伙子,有不少姑娘都看上了人,一听说他家住在山沟里就摆手不谈了。那时我们又一次感到,住在那山沟里真不是滋味。看着狗蛋气红的脸,看着他那无可奈何的表情,我们都有了伤感。那时,我和三成下定了决心,要在原上盖一院地方住。可一打听价钱,4分地基4万,加上建筑最少10万,一共就得14万。三成把我们全家十多年的积蓄,满打满算只有两三万,连个地方尾巴也买不下。我们从此又打消了去原上盖地方的念头。正当狗蛋为寻不下媳妇而生气不回家时,三成有一天去耕地,被那头老牛一撅屁股,挤下了地边沟渠,一命呜呼了。狗蛋哭了,我也哭了。那阵我恨,恨我们为什么要住在那山沟?为什么要耕种渠边地?我们在那沟洼里走过了大半生,难道还能让儿子、孙子也要在那山沟里走完自己的一生吗?那山沟实在让人心寒,让人恨不能长上翅膀飞出去。为了狗蛋,他愁我愁全家愁。从此我每天晚上睡不着觉。我彻夜点上小油灯看着那黑洞洞的窑洞,思想什么时候能逃出那个怪山沟。灯油熬干了再添油。开始点煤油,后来不卖煤油了就点菜籽油。把老祖先留下来的高脚菜油灯又用起来。那灯焰真是一颗豆子的模样,它永远照不出一方明亮的天地。于是,索性吹灭了灯,在漆黑的夜晚静静地坐在火炕上静听河水吼,夜莺唱,有时还有几声狼嚎老鼠叫。反正,住在山沟里永远也没有安宁之夜。我多么想立即走出山沟,远离那狼虫狐猪、野兽肆虐的鬼地方!
难熬的日子永不停息地熬着。把我熬成了老太婆,把狗蛋熬成了老小伙。狗蛋在33岁那年,终于找下了一个媳妇,可人家还是不愿意走进那山沟里来。人家要求狗蛋去她家,要是那样了,她家里一分彩礼也不要。我思考着,我当时没有贸然应允,可一抬头,看着眼前长着胡须的狗蛋,心里一酸,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转。可怜的儿呀,你真不幸呀,你跌进这个穷山沟,你有着一双无钱无势又无能的父母,死老汉早早走了,我也即将老去,可你却怎么难以走进大人行列呀。我流着泪向狗蛋点了点头:“去吧,狗蛋。只要你能和人家姑娘过活好了,娘就知足了。娘就是死在这深沟里也不恓惶。”
那年十月,狗蛋就走进了人家门。成了真米实曲的倒插门。三年后,我就有了孙子。再过了三年,儿子把孙子带回了山沟,一走到长坡就坐在坡头上不走了,说是要去逛大街。无奈,儿子把他硬抱着下坡,走进家门。孙子就躺在地上使性子。我急忙给他取出梨子、苹果、红薯让他吃,那碎家伙一样都不吃,说是要到什么超市去给他买巧克力,买棒棒糖。那些东西我连听都没听过。好在他妈妈给他带着一包巧克力,才让他止住了哭声。等他高兴了,我又拿起一个大红苹果让他吃,他说:“那没有洗,脏!”他妈妈就去给他洗苹果。那一刻我又一次想,快离开这山沟吧,要是不离开这山沟,孙子绝对不会回家继承家业的。
三
山不转水转,人不算天算。我终于等来了出头之日。一天,河对岸的刘妹子踏着木椽便桥来到我家说,“老嫂子,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移民了,咱们要移走了。”我说,“移什么民,是移树吧。”“移你和我了,移咱这沟洼河滩的人!”“移人?”我越听越糊涂。刘妹子是我们山沟里八户人家的小组长。她整天给我们那几户山民传消息、讲政策。刘妹子名叫刘改改。我和她都属鸡。但我比她大一轮。她就看上去比我年轻了许多。她读过中学,有文化。在我们牛背山,她就是八户人家最有文化知识的人。她打扮得很朴素。她常常穿着一件蓝色中山服,留着齐耳的短发。那乌黑的头发松松散散地包围着半个头,加上头发抹着头油,又梳理得整齐而光滑,从身后看上去,犹如一个四分之一的黑西瓜扣在后脑勺上。她有着一个圆脸庞,一对大眼睛,一张厚嘴唇。她把憨厚、老诚就挂在脸上。她快嘴利舌,常常伴着笑声,一说话就会热闹起来,远处的人听着,以为女人们吵架。她上衣口袋里永远别着一支圆珠笔,下边口袋里装着一个小本本。她爱写字,听人说,她写的文章在县广播站广播过。唉,这山沟里没有电,更没有广播,谁也没有听过广播声,听到的就是河水流淌声,牛哞猪叫声。
改改大声说着,我似乎还没有听准确。我就说,“你说明白点,嫂子不懂新名词,到底要移什么?”她“嘿嘿嘿”笑着说,“就是镇上要让咱们住在山沟里的人挪窝窝,搬到镇街上新农村楼房里去住。”“哪……?”我一下子愣不过神来。“是吗?年前老书记来家才说的呀!”说心底实话,我对刘妹子的话那时还不全信。我以为那是理想,那是意向,那到底猴年马月能兑现,谁也说不准。说不准咱这一辈子也等不住。那时,我也在心头甜甜地憧憬了一下,要是住上了那新楼房,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那该是怎样的幸福与自豪呀!可一瞬间我就被拉回了现实,老书记说那话时是沉默轻语的样子,我听了,就在心里不停地打着疑问号。后来,听村里人说,老书记大概是当得时间长了,在大小会上讲话多了,就养成了那个习惯,一讲话就一本正经,扯平脸,一字一板地讲话。那时,看着老书记说话态度,我就思想人家还不是用官腔来安慰一下这山沟里的土疙瘩,那兑现就是水中月,镜中花。再过两年老书记一下台,或者镇上的大书记一调走或一升迁,你还能追着人家去问住新农村啥时候能兑现呀?嗨,王书记,你说我那时的想法靠谱吗?王书记笑着不答话。我说,“王书记是个咥实活的人,说到做到。这下他不是就兑现了么。”是呀!王书记是个老实人,是个干大事、干实事的大干部。唉,王书记,我这不是恭维你,给你贴眼药,这是我心里的大实话。你看,你把实事干下了,你把大活咥下了,就放在这儿,谁还能说一点不足呢?
唉,我说到哪里了?瞧我这记性。对。我正和刘妹子说话呢。“老妹子,那才说的吧,到底啥时候能实干?”“干了干了,地基都打好了。咱们等着。哦,老嫂子,我得回家蒸馍去。你就高兴着吧,一定能等到的,到时候说不定你还和我做邻居呢!”
刘妹子走了,我还沉浸在幸福的判断中。我想,时下国家这多年都为咱农民着想哩。新农村村村都建起了,瞧那些住在新农村的人多滋润,多幸福。可我们这些藏在深沟里、挂在半山腰、别在崖缝里的山民也是中国人呀,国家不会忘掉咱们的。对呀,听说野猪岭的村民在河滩建起了新农村,五六十口人住在了一个大院里,起名河滩幸福碗(苑),那地方就漂亮得很!“那叫幸福苑。”我急忙纠正。嘿嘿嘿,看我这瓜老婆,我一直听说那叫幸福碗。我想那也对的。一沟人都在山沟里端上了白米细面、鸡鸭鱼肉地吃着,那碗不叫幸福碗叫啥?李婶的解释让我有了百分之八十的认可。我说。“那是大家共同休闲活动的地方,叫幸福苑。”我还企图给李婶解释,可思想李婶一时半会儿也理解不了那个苑字的含义。我闭上了嘴,继续听李婶讲说。
四
实在没法,最后的设想就是等待,咱们这一代人等不住了也罢,只要我们的后代有一天走出那山沟就好了。再说,这下又有了个念想,现在的等待有了时日,现在的等待比以前舒坦而美好。“嘿嘿嘿,还是李婶会说话,反正有了希望谁能不高兴呀?”王书记插话。是呀是呀,那时我就像年轻了几岁。我等着那美好时光早早来到,我希望我的孙子不再走进那山沟里去。
这不,三年后,我们山沟里的人就搬进了这镇街新农村了。你看看,这里什么都是现代化了。太阳能、电冰箱、电磁炉、热水器等一应俱全。我说我一个人用不上那个大冰箱,想让别人用去。老书记说,“这是镇上统一配置,不能随便给人。再说,这新农村里每户都有一样的电冰箱,谁也用不上其他人的。你用不上,就留给下一代吧,那东西放不坏。”哟,我现在只有一个人,占着不自在,一个人用那好东西不应该。再说,那些现代化的家具我这老婆子也不懂咋用。你看,那热水器一到晚上就要响,响时下边就亮着,我怀疑跑电了,又不知道关哪里。我去问隔壁茵茵,她说,那是新玩意儿,是自动加热的,你只管用就行了。还有,那锅灶上的电器我大多不会用,我只会拉风箱灶。可现在全用电器,什么婆婆炉(磁波炉)、饼饼荡(电饼铛)、烟囱机(油烟机),这时,我和王书记都笑了。笑李婶给那些电器都起了逗人的名字。我们一笑,李婶就顿了一下,继续说她的故事。真是,没有一样是我熟悉的家具,用起来拙拙巴巴的,总怕把它弄坏了。茵茵起初就手把手地教我去操作。看着这一切,我不知道该怎样感谢国家政策好,该怎么感谢你王书记这多年的奔波和操劳。
李婶说着起身去添茶水。王书记说,“李婶,不添了,我们还得到其他家里去看看,老杜今天要全面了解新农村建设和扶贫工作。我们该走了。”
是吗?我知道你们忙。不过,还有一件大事顺便给你大书记说说。记得狗蛋说过,他和媳妇谈婚时两人有过这样的对话:“我家是在山沟里,但我不会永远住在山沟的。”狗蛋说。“只要你什么时候能住在你们那镇街上的话,我就会跟你一同去,做个标准的好媳妇。”媳妇说。“那好,只要你有这话咱们走着瞧。兴许我会实现这个愿望的,到时候你别食言。”狗蛋说。
“王桂花啊……”这时,李婶的手机响起了秦腔《王桂花纺线》的音乐铃声,她怕耳朵聋,立即点了外放,对方的说话我们都听着:“娘,我是狗蛋。我才和媳妇说好了,又去给老丈人说那事,他没有应允,也没有坚决反对,我和媳妇想让你来和他说。你等着,明天我就用车来接你。”
“那好呀!”放下手机,李婶接着说,“这地方邪,说曹操曹操就到。你们都听见了,我亲家那个老顽固,还得我老婆子去说服他。那边就剩他一个老头子了,我去就对他说,我们都是快死的人了,还能眼看着儿女不归正轨活人吗?如果谈妥了,我就要给狗蛋在我们这新家补上没有举行的婚礼。到时候,你们两位大人物可要来热闹热闹呀。”
“那还用说。到时候我一定来。”王书记说。
“我也要来,我想让大家为我共同完成一篇报道,题目就叫《迟到的婚礼》,咋样?”我说。
“真好!你真是个大记者哩,出口成章。”李婶说。
走出了李婶家,我们向另一家走去。我借机说:“老同学,没想到,你的确为群众干了一件了不起的大实事。这才叫咥了一个大活!”“嘿嘿嘿……”王书记微笑着,那自豪就挂满了脸膛。
------2025年05月12日《西安晚报》第8版终南
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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