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花辫[傅中平]
(2025-05-07 21:40:48)| 分类: 报刊文摘(转) |
母亲年轻时脑后的两条麻花长辫留在了我童年的记忆里。对称的两条长辫乌黑乌黑的,一直拖到了母亲的腰际,像是一对黑色的精灵伴着母亲的左右。母亲静下来,它也静;母亲动起来,它也动。如果长发披散开了,哇,那便如同一挂从山间飞流而下的黑色瀑布。
那时,母亲喜爱唱戏,我便揣测,这长辫子或许就是为了唱戏而留下的。
记得那时家里贴了一张革命现代京剧《红灯记》的年画,李铁梅正是两手拿着自己的长辫子呢。听说,少女时代的母亲,在家时,也是做着同样的动作,一手在胸前拿着自己的辫子,一边唱着《都有一颗红亮的心》。唱腔是那样的清脆洪亮、激情满怀,让童年时的我就饱受到了戏曲的熏陶和濡染。
戏校也曾看上了母亲,她也想去学戏。可是外公却兜头浇了一瓢冷水,盖因从事戏曲等演艺行业的演员在当时并无应有的尊重和社会地位,甚至被人耻笑为“戏子”。外公不想让女儿被人瞧不起,这是他不允许她从事戏曲行业的初衷。后来,母亲一度剪去了人人为之惋惜的那两条麻花长辫,是不是与外公不许她学戏有关,我不得而知。
失去了麻花长辫,母亲的发型剪成了“二道毛”,这是一种剪齐在耳垂之上的短发。但这并没有影响母亲唱戏、吊嗓子。
我的童年便是在戏曲中浸染过、在母亲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中长大的,那时,母亲唱戏,我就在一边静静地听着。我是母亲忠实的听众。母亲唱戏的路子很广,不管是革命现代京剧,还是越剧、黄梅戏、庐剧、沪剧等,都是她喜爱的,有时是跟着收音机唱,有时是一个人清唱。我能记得的母亲唱过的很多戏,有《红楼梦》《梁山伯与祝英台》《打猪草》等,尽管过去很多年了我还能记得唱词,比如《宝玉哭灵》中有一句唱词“林妹妹,我来迟了——”母亲唱得凄凄惨惨、悲悲切切,连幼时的我都能体会到其中的哀伤。
等到我在县城外婆家上学的时候,市面上已经有了收录机和磁带,父亲给母亲买了台小的收录机,可是却少有磁带。我就拿出零花钱帮母亲买一些戏曲磁带,回家的时候带给母亲。母亲自然是很高兴,反反复复地听。
后来我总是想,母亲如果真要去了戏校学唱戏,说不定就成了舞台上一位颇受欢迎的角儿呢。而我也会荣享其光。之所以能有这样的判断,是因为母亲唱戏的投入,她仿佛就是剧中人一样,身临其境所扮演角色的喜怒哀乐,每一句唱词都被她拿捏得妥妥的,唱起来又是那样的声情并茂。这样的投入,让在一旁耍闹的我,自然而然地也消停和安静了下来,默默欣赏,被带入其中。
其实,当母亲的发型变成了“二道毛”以后,我很长时间都不能适应,经常会想起母亲那俏皮青春的麻花长辫。
------2025年05月07日《西安晚报》第8版终南
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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