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水动听[云出]
(2025-05-07 21:36:53)| 分类： 报刊文摘(转) |
春天温煦的风中，我走在闹市褶皱里曲折杂乱的小巷，想要去有花的地方，追寻一种自然的静谧之美。忽然，耳边传来一阵悦耳清音。我一震。这声音，有多久没有听到了？
小时候，家乡的山野间，在薄冰融化、草芽返青之后，这声音便响起来了，慢慢响得漫山遍野都是。像有谁在拨弄着琴弦，像有谁在敲击着鼓点，这动听的声音，是山泉在流动。每每听到这声音，我的心便会无端欢喜，心情继而变得纯净起来。
如今，人到中年的我，在都市里与这样的声音不期然重逢，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哪里会有山泉声？是手机里播放的录音吗？我四处张望，寻找声音的来源，这才发现马路上有一股流水，长长地流着，从一家餐饮店铺门前，流进我近旁一个下水道的铁栅栏缝隙里去。
那水并不清澈，泛着混浊的灰白色，它一路蜿蜒，并不因自身样貌不佳而自卑，像所有最骄傲的泉水一样，活泼欢快地流淌着，在跌入下水道的暗黑深渊之际，发出了清越动听的声响。
如人一样，水的境遇有时也充满被动。这一股水，如果流在山间岩上，必也会澄澈如玉，一清见底，若是有人见到，或许会收获很多的赞美，若是有人听到它流动的声音，或许会吟出“山水有清音”的诗句。
只是，它没有生在山间，却生在了城市里，恰好流到了一家餐饮店的水管里。它洗净了一些秽物，本来冰清玉洁的身体不得已染上了污浊。但它的本质没有变，无论清水浊水，它还是水。它一刻不停地流动，它静默无声地前行，在依循本心从高处流向低处的时间里，它也像世界上所有最清的水一样，发出了让人类耳朵感到惊艳的声音。
这让我想起刚刚见到的一位女子。
在一家废品站门口，堆放着小山一样的纸箱、塑料瓶等各种废旧物品，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子，正在埋头弯腰整理那些废品。她看起来与周围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一片灰暗脏乱中，她的黑色齐耳短发在阳光下闪着光，她身上穿着的那件浅蓝色短外套，颜色清新明媚，和此刻春日的晴空一模一样。她的手机放在一旁，里面传出轻快的歌声，她一边手脚不停地忙碌着，一边跟着大声唱。她的歌声不算美，但听在我耳里却非常动人。她做着最脏最累的工作，但这不妨碍她爱美，并且成为美本身。至少，在我眼里，她是美的。
水流在哪里不重要，不管是在自由的山野还是逼仄的窄巷，不管是清澈的山泉还是污浊的废水，水一样在流动，一样可以发出动听的声音。人处在什么样的境遇里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始终心怀美好，尽最大努力活出自己的光彩。
更重要的在于，那股浊水不但没有改变水的本质，依然能够发出清音，它还用自己的能力让另外一些事物变得更加清洁。而那位女子，她在脏乱的废旧物品中间，保持着自己的美，她还用自己的双手，让这些废旧之物重新变得有用，也带给一个偶遇的陌生人——我，深深地感动与思考。
------2025年05月07日《西安晚报》第8版终南
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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