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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斑斓不引人—试析黎钢先生《韵海桨声》的文学性及其审美价值[高源]

(2022-10-17 20:31:34)
分类: 诗词散曲辞赋古文(转)

《南方诗词评论》第20期:无处斑斓不引人


原创 长青文史 长青文史 2022-10-17 14:14 发表于广东


无处斑斓不引人


试析黎钢先生《韵海桨声》的文学性及其审美价值


高 源


导 读


童趣:多少流萤飞入梦


乡韵:河溪漱石水长流


秋兴:晚霞更比早霞妍


结语:诗学意义及其他



黎钢简介

1945年生,广东信宜人,大专文化,高级政工师。在深圳巴士集团党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工会主席、董事会董事岗位上退休。曾获全国思想政治工作创新奖、全国优秀工会工作者、全国群众体育先进个人、中国政研会论文二等奖等多项全国、省、市奖项和荣誉称号。有小说、散文、诗歌、论文等在国家部委和省市报刊发表。系深圳市长青诗社顾问、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深圳市作家协会会员、深圳市诗词学会会员。


毋庸置疑,传统诗词创作与当代文学研究之间存在着一堵无形的防火墙,长期以来,两者之间构成了一个难解的不等式。

虽然这些年,诗词界一直在推动当代中华诗词入文学史的进程,但收效甚微。与其说是官方和学术界对传统诗词创作的繁荣,与每日生产的海量作品视而不见,不如说当下的传统诗词作品所彰显的艺术品质、文化魅力和社会影响还不足以合成一张进入当代中国文学史学术殿堂的门票,与之相匹配的文学史地位还远没有形成,这大抵是不争的事实。

我们讲中国古代文学史和近代文学史,传统诗词都是不可或缺的主角,但讲到现当代文学史时,往往就不见了传统诗词的踪影。其实这并不奇怪,恰恰说明了中国文学史研究在与时俱进,有识之士认为,忽略当代传统诗词的创作存在,并非学术界固有的偏见。


因为当代传统诗词创作实际上存在三大致命短板:一是文学形象苍白无力;二是受众范围相对狭小;三是社会功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就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湖北农民脑瘫女诗人余秀华,一夜之间可以横空出世,火遍大江南北,而一些在传统诗词领域耕耘了数十载的著名诗人,出了圈子就无人知晓的原因。

传统诗词要进入文学史,首先就要具有文学性,那么什么是文学性呢?

简而言之,传统诗词的文学性,至少应当具备三个基本特征,一是要善于提炼创作主题与选择创作素材,要写自己熟悉的生活;二是要适度塑造人物形象,有点到为止的心理描写与性格刻画;三是具有一定的叙事性,并有一种持之以恒的文学情感贯穿始终。传统诗词如果具有以上三种属性,其文学性就自然显现出来了。

黎钢先生的自选诗集《韵海桨声》就大致具备以上这些文学属性与创作特征。在这部诗集中,作者用了将近一半的篇幅围绕童趣、乡韵、秋兴三大题材,用穿插叙事与叠加意象的表现手法,构建了一个具有独特艺术魅力的文学王国。诗人通过对自己熟悉的生活素材的精巧剪裁与精致拼接,为自己的诗词作品增添了有趣的故事性和鲜明的形象性,肌理分明,内涵丰满,具有一定的文学审美价值。


童趣:多少流萤飞入梦

检索《韵海桨声》,以诗人少儿时代生活经历为题材的作品有三十多首,这在一般诗集中是罕见的,说明作者具备一定文学创作经验。只有从多角度、全方位表现一个主题,写透一个题材,才能凸显文学意象的鲜明性和完整性。一首或几首作品显然无法完成这种组合式程序,这是除古风之外传统诗词的先天不足之处,弥补这一缺陷,最好的办法就是围绕主题添枝加叶,甚至叠床架屋。

一、多维度展示孩提时代的生活场景,用故事、情节和鲜活的人物形象,还原原汁原味的粤西乡村的童年经历,是诗人自觉的文学追求。

《韵海桨声》中珍藏了一卷用绝句绘制的儿童连环画,这里不妨翻开一组充满童趣的劳动生活画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暑期夏夜的惬意与温馨,诗人在《忆童年夏夜》中写道:

老少亲邻聚地堂,晚风缕缕送新凉。

猪牛谷豆大人议,我数星星入梦乡。

于是,儿时经历的农忙假就成了诗人一生的记忆。放飞的欣喜,自由的快乐,溢于言表,而《小山村》的最初定格的景致,则成了这段童年生活不变的底色。

门前顽犬逐黄鸡,翠竹婆娑掩小溪。

夕照洒金篱下菊,后山时听鹧鸪啼。

在这个背景下,所有的故事与情节都可以演绎得精彩有致,充满天真烂漫的童趣。

六月割禾乐,黉门不读书。

大人忙打谷,田里我抓鱼。

午间或夜晚去田间、水塘捕鱼无疑是最快乐的游戏,儿时的记忆化成了晚年的诗句。

链吊松明照,田边水圳寻。

鳝鱼塘虱现,一网便成擒。


除了玩耍,自己也会帮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忆童年抢收抢种》就留下了这样的镜头。

每逢双夏忙,打谷又栽秧。

叔伯帮工饭,冬瓜海碗装。

当年打谷、插秧,帮忙做饭的活儿也没有少做,不仅如此,还会帮家里放牛、砍柴,普通农家孩子的劳动经历很多年以后仍历历在目。《忆童年放牛》记录了一位粤西牧童的生活体验。

放牧七星冈,群牛尽脱缰。

漫山寻野果,番薯火煨香。

而《忆童年约伙伴砍柴》则用素描手法塑造了一个从小就有责任担当的少年形象,苦中求乐或许就是那个年代粤西农村孩提生活的真实写照。

鸡啼汇路东,拂晓到山中。

柴得归途远,人疲肚子空。

当然,农村暑期生活不仅仅是捕鱼、双抢、放牛、砍柴,孩子们也有自己的快乐天地,比如游泳、戏水,就乐此不疲,直至黄昏到来,亦不愿归去。

村前碧水湾,总见众童顽。

嬉戏游潜乐,家催不愿还。

而与孩童结伴,翻山越岭去看电影,更是当年最深刻的记忆,不仅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也从电影中获得了成长与励志的启迪,并影响了诗人的一生。

电影邻乡放,翻山夜到场。

人往高处走,故事未曾忘。

这组五绝用细节、情节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暑期童趣故事链条,主人翁是一位天真活泼,既懂事又热爱劳动的快乐少年,具有鲜明的文学个性。诗人集中笔墨与笔力描写自己的童年生活,不仅仅是一种回忆性质的文学创作体验,更重要的是体现了作者对于文学内涵的理解与把握,从而给了当今诗坛创作一个启示,那就是凸显文学性的诗词作品更具有阅读与审美价值。


二、良好的家教与家风是儿童成长的润滑剂与塑造成功人生的模具,为此《韵海桨声》从天伦角度提供了直观形象的参照原图,也为诗人笔端的童趣抹上了厚重的文化色彩。

成长是岁月的积累,岁月是成长的考验。在《韵海桨声》中,诗人笔下的“自我”童年形象是相对完美的,可掬可爱,栩栩如生,这就引起了读者寻找人物成长背景的兴趣。实际上,诗人在诗集中已经预设了标准答案,那就是三首七律,先看第一首《颂母亲》。

农门主妇素慈仁,饱历沧桑笑苦辛。

挑担犁田如壮汉,持家教子胜贤人。

一身正气平生重,四处为公乡里亲。

侍孝悉心迎百岁,羊鸦为镜报恩频。

作者的母亲是一位仁慈、勤劳、豁达的农村妇女,在田间劳作不输庄稼汉,而教育孩子又可以与贤人媲美,且一身正气,仗义执言,形象丰满,可知可感。在她的身上可以看到被称为“岭南圣母”冼夫人的影子,她是古代高凉文化的象征,是发轫于南北朝时期的中国“好心文化”的代表人物。在粤西地区至今还保存着两百多座纪念冼夫人的庙宇,可见在当地具有无与伦比的影响。毋庸置疑的是,诗人的母亲曾受到冼夫人文化事迹的浸染,而诗人在这种母爱的庇荫下成长,对其人格的塑造有着初始的定型作用。

再看第二首《忆父亲》,其父亲的形象同样具有一定文学色彩,同样令人钦佩。

艰辛学就业郎中,济世悬壶诚为公。

多义多情名望远,仁心仁术验方丰。

不辞风雨开良药,何碍关山救疾翁。

奉献八乡逾卌载,一生留誉好医风。


作者的父亲是一位悬壶济世的乡村郎中,医术高明,重情重义,声名远播,有口皆碑。这一形象具有典型的感召力与家族文化传承的代表性,在他身上又可隐约见到粤西文化的另一位标志性人物潘茂名的精神特质,今天的茂名市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潘茂名是西晋时期一位为民防疫除瘴,具有炼丹飞升本领的著名道士,在粤西地区的文化影响力可比肩冼夫人。清初岭南大儒屈大均曾作《后高凉曲》赞誉潘茂名“仙去弃此”的石船:“不见仙人驾石船,鉴江秋水正连天”。石船是潘茂名的象征,也是诗人父亲心中的图腾,父亲的事迹对诗人童年生活的正面影响是不言而喻的。

再往上溯,家族文化的淳厚贤良对后世更是有着深远的潜移默化作用,而家族文化的源头又是发端于高州地区的高凉文化。高凉文化亦称为粤西文化,它是岭南文化的重要板块,更是粤西地区民风质朴敦厚、民俗纯真向善、教化守正开明的基石,绵延千年,历久弥新。诗人的第三首七律《祖屋重建赋》便间接传递解读了有关人文信息。

翠微胜景展楼头,琼阁凌霄览碧流。

恩泽绵延仁义赐,孝行光大子孙酬。

书香门第贤才众,德善人家乡里讴。

紫气东来长富贵,芳邻睦处乐悠悠。

诗人用伦理意象、宗祠理念与平铺笔法,展示了粤西农村一个岐黄济世的耕读家族的文化影响力。在这样的家风背景下与族亲氛围里,诗人的童年生活是充实、快乐的,其成长环境是健康、祥和的,这不仅仅衬托出一位纯正少年的文学形象,也是这位少年后来取得一系列人生成就的背景文化原因。


三、《韵海桨声》剪辑备份了一组淳朴的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童趣记忆,这种生活镜像在当下或许难以复制,但却是诗人对那个时代真实情感的收藏。

诗人的晚年童心未泯,总会在六一儿童节这天写诗抒怀,有一首绝句就镶嵌了这种永恒的情结。

天真好学沐春风,犹系领巾如火红。

苍狗白云多少变,初心印在我诗中。

诗人的少儿时光寄存在了二十世纪五十年代,那时诗人是一位品学兼优的天真学童,戴着红领巾长大。当时清明的乡村环境、良好的家庭背景则是他健康成长的土壤与温床。

慈祥恬静的母爱滋养是不可或缺的心灵养分,《露台乘凉忆儿时》记录了一个温馨场面。

长望明月渡中天,风爽频将思绪牵。

多少流萤飞入梦,地堂倚母进深眠。

从小懂得孝顺无疑来自家风的熏陶,孩提时期“抓鱼孝敬祖公婆”的举动,更增添了这个家族三世同堂的天伦之乐,这种魂牵梦绕的情愫留在了《忆儿时夏天故乡小河》中。

修篁掩映漾清波,日夜奔流唱旅歌。

犹记水中掏石洞,抓鱼孝敬祖公婆。

祖孙之间的天然情感往往会成为人生中至臻至美的记忆,《儿时乘凉》便是诗人脑际间挥之不去的梦境,颇有几分童话色调。

月下村民聚地堂,瓜长豆短又柴房。

流萤在手枕婆腿,故事悠悠送梦乡。

这是一幅具有梦幻色彩的童趣图与具有诗情画意的摇篮曲。或许有人会质疑这种惬意的童年生活的真实性,甚至认为是否掩饰了那个时代本来存在的阴暗面,这种判断不无道理,但文学创作的真实性不一定具有普遍性,选材与立意只要源于作者真实的生活经历与切身感受,就具有文学的真实性与典型性。

其实,诗人并没有忘记过去的苦难,在《回故乡之儿时玩伴》中亦有当年窘迫逼仄的生存记录:“薯叶充饥咽糠饱,今天犹记旧时艰”,只是没有刻意渲染而已,作者有自己的表达尺度,理应得到尊重。


乡韵:河溪漱石水长流

从某种意义上说,《韵海桨声》中浓郁的乡韵是纯真的童趣发酵而成,因此蕴含乡韵情趣的作品在《韵海桨声》中多达六七十首之多,几乎是童趣作品的两倍。这种乡韵既是初始童趣的自然延展与升华,也是诗人晚年诗意“秋兴”的原始催化剂。

一、诗人用精致的散文笔法绘制了一组美轮美奂的粤西乡村水墨风情画,读罢作品,仿佛走进了画中,可以分享身临其境的愉悦体验。

诗人有一首《登信宜大田顶》绝句,表达了一种喜形于色的乡情,传递着跳跃的激动与怡然的自得,像一篇微型散文。

驰越巍峨山万重,粤西登此最高峰。

云涛终化烟岚散,旖旎风光入眼瞳。

这里不妨与诗人一起站在粤西风景的制高点上,鸟瞰一组粤西乡村的大美画图,分享诗人笔底“澄波微漾接蓝天,几许遐思随鹭翩”的无限风光。

翠岭笼烟草木稠,河溪漱石水长流。

《回故乡所见》

山乡水墨一时新,十里烟霞映古津。

《乡村之春》

莺燕不知何处去,木棉已在半天红。

《辛丑惊蛰雨》

青螺苍翠白云悠,村内双河碧水流。

《故乡初冬景象》

一抹斜阳照碧天,衔泥归燕绕梁前。

《凭栏得句》

澄波微漾接蓝天,几许遐思随鹭翩。

《凭栏望湖有思》

满眼葱茏草木稠,山深不辨鸟声幽。

《青山处处》


缤纷春色醉山川,布谷声声穿柳烟。

《春景》

一弯凉月照朦胧,修竹婆娑舞晚风。

《夏日小山村之四》

柳烟碧水沐娇阳,蛙鼓荷池绿盖张。

《乡村初夏景象》

金光万道照无涯,更向半天铺锦霞。

《赏夕阳得句》

独木为林溢翠烟,气根扎地叶遮天。

《题古榕》

这组极具散文韵致的广角镜头,几乎聚焦了诗人家乡各个视角的景观。无论是春夏秋冬之时序,清晨黄昏之色彩,动静时空之转换,都构成了一个内外循环的美学系统,可以切换却不可更改,可以鉴赏却难以移植,鲜明地贴上了《韵海桨声》的艺术标签。

再欣赏一首绝句《山村之夜(四)》,仅仅二十八个字,其容量堪比一篇借景抒情的美文,画面静好,万籁俱寂,让人屏住呼吸,心旷神怡。

竹树朦胧夜色幽,星光隐约辨楼头。

鸡眠犬睡虫儿歇,河水村边静静流。

起句推出近镜头,近在咫尺,却幽深莫测;承句是远镜头,远在天边,却“楼头”可辨;转句状写动物界集体沉寂,大有“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情境,突出的是一个“静”字;结句又将“此处无声胜有声”反其道而用之,转化成了“此处有声胜无声”的效果,强调的是一个“动”字。如此和谐生趣的唯美画面,体现了诗人高超奇妙的散文构思能力与艺术表达技巧。

在这种诗情画意的背景下,诗人又巧妙地嵌入了粤西农民的勤劳形象,合成了一幅《山区春耕图》,天人合一,和谐生趣,也间接地融进了诗人对传统儒道义理的诗意图解。

烟雨朦胧杜宇啼,鞭牛声里快耙犁。

农夫昨夜五更起,向晚溪中尽洗泥。

可以说,诗人在处理背景与人物关系时,极为用心,确保了景色不致苍白,人物却更显丰满,颇见文学匠心,而劳动场所的背板则是“东风梳翠柳,野鸭戏横塘。雨润千山绿,花开万顷黄。新莺枝上啭,旧燕屋前翔”的清明景象。


二、《韵海桨声》表现乡韵的高明之处在于,不仅仅精心描画了粤西山乡的自然景色,还倾心勾勒了一组欣欣向荣的粤西农村社会变迁图。

“风逗禾苗腾绿浪,乐翻半老种田人”,如果诗人的笔触只停在自然风光层面,未免太“小资情调”了。作者对于家乡的变化、发展与百姓的安康富足尤为上心,总会情不自禁地诉诸笔头,融入诗意,绘成了一帧帧农家乐画图。

诗人善于用对比手法展示反差,他在《回故乡之不见牛栏》中截取了一个常常被人忽略的细节,形象地反映了时代的变迁。

赤脚秋冬泥水寒,放牛山岭忆艰难。

而今只听农机响,不见村边牛栅栏。

当今的农业机械化取代了“牛”这个农耕文明的典型意象,抚今追昔,难免感慨万千,毕竟诗人当年也做过放牛娃。

《重访母校白石中学》也用了这种对比手法,当年在简陋的砖房教室点上蜡烛,温习功课的往事虽然历历在目,但眼前又分明是一座现代化的教学楼,不再有蜡烛与砖瓦了。

风雨沧桑六十秋,砖房悉数变琼楼。

当年蜡烛无寻处,聊慰师恩素志酬。

当然更有亘古不变的《夏日小山村》的劳动图景,那是诗人记忆深处的图腾,也是中国农民的集体形象。

时雨时晴风不凉,抢收抢种赶工忙。

谷黄秧翠人挥汗,向晚欢声满晒场。

如果说这些都是广角镜头,那么特写镜头也常在诗人笔下异彩纷呈的聚焦,例如描述插秧能手两句诗“灵巧村姑不停手,半时染绿九分田”,就用适度夸张的笔法与“染绿”的国画皴法,勾描出一位乡村勤劳妇女的劳动形象,让读者可以展望“更喜田畴起金浪,迎来豆谷又丰收”金秋景象。


“谁知一顷浓荫里,多少黎民话变迁”,市井生活的点点滴滴也许带有些几分烟火俗气,但是用纪实手法写进诗中,也就有了“雅”的外衣,更重要的是为改革开放背景下的粤西农村留下了大量而真实的社会生活写照。

谁家电视歌声响,处处玲珑小碧楼。

《回故乡所见》

芳邻一宿家常话,只讲安康不讲钱。

《倾谈之一》

溪绕烟村碧水流,婆娑翠竹掩琼楼。

《小山村》

农机宝马停场满,四处寻来不见牛。

《小山村》

儿时秃岭无踪影,今不烧柴烧石油。

《青山处处》

常听稚子歌嘹亮,每见媪翁身劲遒。

《故乡初冬景象》

养身健体细叮咛,蜂蜜金黄送几瓶。

《叮咛》

邻赠黄鸡在唱歌,更堆桌上果蔬多。

《亲情》

或许粤西的变迁不及珠三角那么翻天覆地,但诗人笔下“山岭葱茏数小楼,翠篁掩映自风流”的新农村面貌,“村中售肉果蔬鲜,水管哗哗出碧泉”的新生活场景,却是《韵海桨声》中精心构建的一道绚丽的乡韵风景。


三、诗人对家乡对故土的深情眷恋,释放了淡淡的乡愁与浓浓的乡思,这种忧郁情绪,是一种用乡情与亲情交织的游子情怀。

诗人有一首五绝《望故乡》就浓缩了这种与生俱来的的情愫,并推导出了一种孤高的精神境界。

独上七星岭,云涛推日开。

飘蓬无数梦,常在望乡台。

这首绝句可媲美历代优秀的思乡作品,同样也是用具象诠释抽象,诗人在每一句诗中设置了一个关键字,即“岭”、“涛”、“梦”、“台”,其中“台”字叠加“岭”字,这是两个具象字;而“梦”字则叠加“涛”字,这是两个抽象字。通过四个字渗透性地相互皴染,将一种淡而不伤、浓而不烈的乡愁款款引导出来,让读者瞬间产生“云烟不散黄昏色”的同频率情绪共鸣。

如果说用曲笔表达乡情不够直白,那么《荷塘月色》则是一个乡愁拼盘,直接添加了诗人记忆中所有的思乡情感元素。

习习薰风拂柳杨,银辉慷慨洒横塘。

泛光菡萏枝头舞,竞唱青蛙叶下藏。

已觉三更衣染露,犹闻四处气驰芳。

流萤撩忆儿时梦,遥看晶盘思故乡。

在月色清融的夜晚,象征季节的物象,身临其境的情景,少儿生活的回忆,同步渲染出一股浓郁的思乡之情,从而释放出了诗人内心深处的惆怅,《回故乡之儿时玩伴之二》就流露了这种淡淡的哀愁。

戏水摸虾同砍薪,花生番薯享均匀。

每回桑梓皆探望,今怅无从觅故人。

山川依旧,物是人非,当年的记忆仍在,儿时的玩伴却无从寻觅。通过心理描写,对这种对手足之情的追忆与缅怀,变成了一种带有忧郁色彩的文艺哀伤,储存进了“岂奈关山隔万重,烟村半世梦萦中”的乡愁体验与“诗乡亦故乡”的永恒情结,具有通透的心灵感知意味。


秋兴:晚霞更比早霞妍

《韵海桨声》在提炼童趣与乡韵两个意象主题之外,倾注笔墨最多的还是秋兴题材作品,数量超过前两类作品的总和。如果说诗人心中的乡韵是童趣发酵而成,那么诗人晚年的秋兴,则是童趣与乡韵勾兑的、浓度极高的人文鸡尾酒,具有春华秋实的丰收意义,展示了诗人晚年“岭上枫红,篱下香浓”,“朝弄雕虫,夕沐唐风”的诗意生活场景。

一、晚年被称为人生的秋季,诗人感秋而寄兴,以第一人称的表现手法刻画了一位沉湎韵海“不辞骨瘦载诗归”的“诗翁”形象。

诗人的一桨《抒怀》带出了第一声涛响,表达了“魂追李杜生花笔,心慕苏辛倚马情”的追求。

曾凭五岳赏朝霞,常向天涯复海涯。

拄杖而今圆旧梦,穿梭唐宋作诗家。

接着,诗人对《写诗》的执着与痴迷,以及“老入吟坛撷趣馨,未妨敲句到天明”的欣喜之情,又跃然纸上。

摛藻砌诗篇,搜肠不夜天。

偶然成妙句,兴奋换无眠。

这种怡然自得的《耕耘乐》,不亚于一位农夫在金秋时节的收获喜悦。

诗田肥土厚,勉力乐耘耕。

梦里犁耙种,醒来妙句成。

如果说上面几首诗是用比兴手法表达诗人学诗写诗的乐趣,那么《学诗感吟》则平铺直述了学诗的过程与感悟,同样具有感染力,痴迷“诗翁”的形象也渐渐丰满起来。

欲凭雅韵寄心声,老入诗田勉力耕。

百炼成章防出律,千骈得句避孤平。

挑灯弄笔叹宵短,立雪尊师求学诚。

自信种瓜终结果,秋来或可见峥嵘。

不仅如此,诗人也会渲染营造学诗的氛围与环境,在《浣溪沙·学诗》中,作者就抒发了与众诗友切磋的喜悦与快乐,记录了“诗翁”在长青诗社“几多灿烂忆曾经,诗海涛声从未停”的学诗心路历程。

鹤发童心欲二春,趣寻坛坫乐艰辛。有师有友爱同群。

踏月听泉醒俗梦,铺笺走笔铸诗魂。老来得意作吟人。


转瞬之间,一位和蔼可亲,拾贝韵海,“化作诗心傲白头”的岭南“诗翁”形象,就栩栩如生地立在了读者面前,其情可状,其乐可掬。

如果作者的笔墨仅仅停留在此,这位“诗翁”的形象还略显苍白,但诗人娴熟的衬托技巧弥补了这一缺陷,多维度丰满了“诗翁”的形象。

首先,这是一位钟爱菊花与兰草的诗翁,“友菊友兰尤自得,身无挂碍更精神”,具有高洁的情感系统,与诗词文化兼容度极高,衬托了“诗翁”的高雅人格。

其次,“诗翁”对大自然具有超然的感悟力,一首《晨运随笔》就体现了这种文学禀赋,“欣登山顶沐岚烟,问早满屏关爱传。畅赏朝霞忘发白,黄花红叶入诗篇”;而另一首《晚霞吟》更是将这种天赋发挥得淋漓尽致:“一轮红日岭西悬,锦缎斑斓铺满天。银发酡颜双眼里,晚霞更比早霞妍”。

第三,这位“诗翁”晚年听力衰退,需要助听,曾发出“可叹天籁十年无,谈笑群中耐独孤。清净耳根烦恼去,且将诗乐置心隅”的自嘲感叹,或许正因为如此,可以心无旁骛地学诗写诗,可以“任意云游寻雅趣,新知旧雨赏斜阳”,可以“人在丹青何以醉,又吟佳韵又烹茶”,日复一日,不亦乐乎。

最后,“诗翁”有一种超逸的心态,无欲无求,“不求名字传千古,只把诗田精细耕”,独享“助开脑洞出佳句,携手陶公访宋唐”的内心愉悦。

至此,“诗翁”的形象也就丰满完美了,连贯起来阅读,这组刻画“诗翁”的诗词,实际上就是一篇完整的叙事散文。


二、诗人对秋天文化意象的感悟与理解,继承了刘禹锡豁达、旷达且超然、欣然的“秋兴观”,其作品具有“云边万里雁无影,篱下千丛菊始香”的抒情散文效果。

古人的“秋兴”扇面,可谓五光十色。其人文寄托与意象表达,各有千秋,异彩纷呈,很难轻易判断高低,今人对传统文化的继承,往往自带角度,有所偏爱,在《韵海桨声》中皴染“秋兴”色彩的作品约占到全书一半的篇幅,几乎涉及所有与秋有关的题材,从题目看,诸如秋声、秋收、秋云、秋日、秋色、秋月、秋吟、秋初、秋菊、秋风、秋雨、秋恋、秋思、秋光、秋乐、秋实等等,面面俱到,不一而足。这在一般诗集中极为罕见,可以说,诗人对中国传统“秋文化”具有全景式和多层次的解读与引申,组合起来,可以当做一篇咏秋的抒情散文来欣赏。

这里先将诗人遵循的秋兴源头展示如下,看看作者如何延展刘禹锡《秋词二首》赏秋而不悲秋的千古情怀。

(一)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二)

山明水净夜来霜,数树深红出浅黄。

试上高楼清入骨,岂如春色嗾人狂。

两相对比,诗人的《秋思》逸怀与千年之前的“诗豪”刘禹锡如出一辙,可证诗心相印。

梧桐叶落又新秋,笔下谁人不赋愁。

岂晓荣枯生意在,斑斓画处亦风流。

概括而言,作者在传承上,较为精准地把握了沿袭与创新尺度。

首先,作者咏秋作品绝大多数也是绝句,在形式上的无缝隙接驳,可以更直接、高效地表达秋兴感受,例如《吟秋》就直奔主题,与悲秋情绪保持了本能的距离。

自古骚人怕说秋,飘零一叶诉千愁。

而今偏作秋之赋,满目金黄庆稔收。


而《秋菊》则用意象与典故进一步阐明了秋兴主旨,寄托着诗人晚年人生的清雅逸致。

西山斜日照盈枝,金蕊摇风香暗移。

瘦骨何曾惧霜冻,重阳未老立东篱。

其次,诗人在韵律上的仿效功夫,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擅长用“七阳”平声大幅抒发心灵深处昂扬的秋兴激情。例如《己亥立冬赏菊》就铺开了“秋色无边诗也醉,丹青有寄墨飘香”的晚秋诗意画面。

红叶飘零未见霜,残荷枯骨乱横塘。

迎风举目寻吟处,几簇黄花篱下香。

又如《秋月》一绝则在婉约与豪放之间找到了一个意境的平衡点,亦别有一番情致。

皎洁如银又似霜,清辉若水照泱泱。

露珠映出婵娟影,犹在篱边闻晚香。

第三、诗人在传承的同时,也有超越前人的尝试,即用全新的意象赋予了秋兴社会属性,融入了乡土情结,且听《秋声》。

一场秋雨一层凉,荷叶渐枯陶菊香。

谁说雁声催泪下,农夫最喜地铺黄。

与此异曲同工的是《秋雨》,传递了诗人内心深处的担忧,这是秋兴社会属性的另一个维度。

连绵淅沥几时休,雨打轩窗各犯愁。

最是农夫难入睡,黑云不与水东流。

至此,“秋兴”已不仅仅是个人抒发情感的载体了,诗人将童年的记忆与浓郁的乡情融入作品,拓展了“秋兴”的内涵,提升了“秋兴”的品质。


三、诗人善于在丰富的“秋兴”中将物象与意象,情境与意境有机地揉为一体,从而推演出了一道道秋意盎然的风景,肌理清晰,层次分明,极具欣赏价值。

且随诗人秋兴镜头的自然切换,置身诗人笔下缤纷的秋色境界,感受秋兴的艺术魅力。

描摹《秋云》的斑斓,用的是拟人与对比的手法:

轻柔淡淡自悠闲,犹似青娥展素颜。

借得余晖身上抹,能和大地比斑斓。

眺望《秋色》的辽远,让人心旷神怡,感同身受:

长空万里碧悠悠,大地斑斓无尽头。

最是田畴起金浪,撼人心魄悦双眸。

体悟《秋问》的哲理,比兴贴切,意味深长:

诗家笔下总悲秋,一叶飘飞一片愁。

没有金黄铺大地,谁能今古写风流。

感受《秋光》的魅力,添加了丰收的欣喜:

万里金风扫积尘,碧空如洗雁声频。

群山遍染稻粱熟,无处斑斓不引人。

烘托《秋月》的清辉,既奔放又宁静,画面祥和温馨:

气爽风轻夜色新,苍穹熠熠尽星辰。

婵娟大爱人间洒,万里清辉白似银。


在这组绝句中,有的通过具体的意象渲染秋天的丰富多彩,有的运用抽象的义理阐释秋天深沉蕴意。在诗人笔下,任何物象,一旦融入秋色,就有了艺术的生命力,任何意象,只要盖上秋天的闲章,就成为一幅幅充满诗情画意的锦笺。进而言之,如果梳理罗列当代诗坛如此潜心咏秋的诗人,且以数量与质量取胜者,黎钢先生一定在这个秋色斑斓的高光排行榜上。

实际上,在《韵海桨声》中咏菊的作品是最多的,约有三十首之多,以致成为诗人笔下“秋兴”的logo和抒发“秋兴”的第一配置,也可看成是诗人自我设定的一个鲜明的人文标签。将菊花赋予人格意象,古已有之,但黎钢先生刻意摈弃了菊花的避世色彩与清高意象,做了个性化的审美选择,且有表现“霜中春色入秋赊”主题的组诗《咏菊》作为笺注,这里抄录其中三首。

东篱绽放尽金黄,倩影清颜播远香。

莫道寒英身骨瘦,竹松为伍傲严霜。

百花凋后悄登台,昂首凌霜我独开。

装点秋光多灿烂,仿如青帝送春回。

篱边铁骨一丛丛,几许金黄几许红。

只播馨香壮秋色,从来不惧逆西风。

至此,诗人笔下五彩斑斓的“秋兴”长卷可以盖上最后一枚压角章了。然而,掩卷之后,余兴未尽,似乎还有一层阅读背后的思考需要表达出来,因此不妨在留白处再续貂几笔以尽兴。


结语:诗学意义及其他

《韵海桨声》虽然是一部传统诗词作品,但其中以童趣、乡韵、秋兴有机合成的一方艺术境界,又构成了一个具有文学理论意义上的审美系统,自成一格,独领风骚,加上运用了一些常见的文学创作手段,就为传统诗词创作带来了一股清流,因此具有一定的诗学价值与启示意义,下面以简练的笔墨归纳解读其中的三个诗学审美命题。

第一、怎么写诗?

其实这不是一个问题,却又是一个被很多诗人忽略的问题,或者说是一个困惑了许多诗人的问题。具体而言,只有写自己熟悉的题材和自己感兴趣的题材,才能出好作品,而且要反复写,从不同角度写,假以时日,定可写出好诗,甚至是传世之作。《韵海桨声》集中了写童趣、乡韵与秋兴,而且写出了精彩,写出了韵味,这就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借鉴。说句题外话,我们这代人最早接触的诗词是毛泽东的作品,毛泽东参加过一大、三大、五大、七大、八大、九大和十大,但没有留下一首诗词,七大是他一生中的巅峰时刻,也没有应景写诗,毛泽东写了很多脍炙人口的战争题材的诗词作品,却没有一首是写抗日战争的,这就很有启示意义。写诗与做事一样,要有所为有所不为,必须有取舍,什么都写,可能什么都写不好。

第二、怎么编诗?

现在很多诗人都在出版自己的诗集,但大多难以引起读者的阅读兴趣,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在编辑体例上没有创新。一般都是按照创作的时间顺序或体裁分类来编排,无论是纵向按时间排列,还是横向依体裁划分,都会直接引出两个令人困惑的问题,一是读者很难找到全书的阅读线索和主题切入点,顿时就没有了阅读欲望;二是一本诗集的好作品不会很多,如此编排,好诗就被一般作品淹没了,等读者发现佳作时,阅读兴趣已经基本消退了。因此按主题或题材来做目录分类和正文编排,对于提高诗词出版物的阅读效益与社会影响力,可能事半功倍。换句话说,如果《韵海桨声》只保留童趣、乡韵和秋兴三类作品,并加以适当充实,在编排体例上自然形成三个相对独立又相互兼容的阅读板块,其阅读吸引力将会大幅提升。


第三、怎么读诗?

正因为当下的诗集在编辑体例上都是胡子眉毛一把抓,不得要领,缺乏创意,没有引入现代出版学概念,还是按古人那套老办法来铺陈,所以,阅读诗词出版物也就成了一项艰巨的工作。可以肯定的是,绝大部分读者都很难完成通读一本诗集的任务,除非为一本诗集撰写评论或研究文章,那自然是要通读全书的,而且不止一遍两遍,又另当别论。这就引出另一个现实问题,放眼当代诗坛,很难看到一篇像样的诗词图书评论文章(书评),诗评家们的兴趣点几乎都固化在了点评某一首作品的层面上,并乐此不疲,多少有些自娱自乐的性质。这对于指导诗集的编辑出版,促进诗词出版事业的繁荣,到底有多大作用,确实令人质疑。换一个角度说,在编辑体例上具有创意的诗词图书,必能触碰到读者的阅读兴趣点,也能引起诗评家更多的关注与扫描,从而跳出点评单个作品的围城,写出有分量、有质量、有启迪意义的诗词书评,如此才能进入一个良性循环的系统,真正推动诗词出版事业走向繁荣。

以上便是《韵海桨声》带给我们的三点诗学思考,为此理应向作者黎钢先生致敬。

目前,诗词界在这个领域的耕耘还处于起步阶段,任重道远,需要诗坛同仁共同努力与艰辛付出,才能逐步开创出一片新天地,或许也可为当代传统诗词入史寻找到一条清晰的路径。

2022年10月12日于深圳大梅沙听涛阁

作者简介

高源,曾任湖南省政协文史办副主任兼《湖南文史》主编、深圳市龙岗区人大常委会财经工委副主任、湘潭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兼职教授,现任深圳市长青诗社社长、中华诗词学会城镇诗词工作委员会副主任、深圳诗词学会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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