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6月，散文《等你一万年》发表于《商洛文化》2008年第2期总第12期“文化广场”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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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一万年

文/曹  矞

                                     一

已经等你几千年了，我要等你一万年。

我，形单影只，孑然独立，站在山阳梅子岭的半山腰上，苦苦地等你，苦苦地盼你。

盼你盼了几千年，等你等了几千年。只有我才真正明白什么是望眼欲穿的滋味。

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可是，你去了为何一去不回呢？

郎君啊郎君，你怎么这样狠心，弃我于崇山峻岭草莽之间而不顾？独留伊身守空房来黯神伤。

                                   二

你知道的，那年你被迫征发到临潼去修筑骊山陵墓的时候，我俩刚刚结婚，仅仅三个来月。你走后我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可怜啊，你走后不久，老爹也被一帮子人抓走了。几月之后，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婴，又瘦又小，一个让人心疼不已的婴儿。

孩子没有奶水吃，昼夜常常啼哭。每逢到了夜间，哭得更厉害。可怜的孩子，他肚子饿了啊，哪有不哭的道理？

我总是东家找点奶水，又去西家，就这样凑合着救急，勉强维持他的生命。要知道，人家的孩子也缺奶啊。

我勉勉强强将他养到七岁，历经了千辛万苦，可是他还是半道夭折了。那是四月间的一天，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我哭得天昏地暗，晕死过去好几回。

清醒过来以后，我时而疯了似的，大吼大叫，诅天咒地，恨你骂你，你可曾喷嚏连天？时而精神麻木，痴痴呆坐，仿佛魂灵出壳，失去了知觉。

在亲戚朋友地劝导下，我的神志渐渐恢复，但常常无缘无故地走神，像是患了老年痴呆症似的。

真是祸不单行。那年腊月，年迈的婆婆也跟着走了，撇下我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家里只剩下我了，出门一个人，进门人一个。可想而知，我是怎样的孤单寂寞，冷清怕人？

                                     三

多少个暴风雨之夜，炸雷轰鸣，仿佛立刻就会将草屋从中劈开，而后掀翻，令人惊恐不安．

多少个夜晚听到门外饿狼嚎叫，时而如鬼神哭泣，时而如怨妇倾诉，时而如猛虎怒吼，令人毛骨悚然．

多少个深夜被恶梦惊醒，梦中的你，面黄肌瘦，衣不遮体，你同孟姜女的丈夫万喜良一样受尽折磨，在建筑工地上惨死……

你知道，独身女人是非多。多少次村里的光棍，在深更半夜里敲窗拍门，吓得我缩成一团。有一天半夜，一个男人竟破门而入，幸亏我早有防备。先假装答应他，麻痹他，然后趁他不注意，拿起准备好的剪刀刺伤了他，使他狼狈逃窜。

后来，有一个财主看我有几分姿色，死缠硬磨要娶我。我对他们说，我是有夫之妇，说你前不久给我写了信，几月以后就回来。可他们硬说你已经死了，让我死了那份心。你说，我怎么会死心呢？

被我拒绝之后，他们一看软的办法不行，就来了硬办法，强行逼迫我嫁给他。多次抢亲，都被我侥幸逃脱。

从此，我有家不能回，有屋不能住，独自跑到这梅子岭上，翘首以盼，苦苦等你。

　　　　　　　　　　　　　         四

我盼啊等啊，翘首以盼的等待，望眼欲穿的盼望。多少回误识像你的男人是你，一会儿欢喜一会儿忧愁。我的心总在失望与希望的交替之间忍受着煎熬，可就是怎么也盼不回你，等不到你，始终不见你熟悉的身影。

我的行为，终于感动了上苍，是上苍采用什么魔法让我变成了石妇，一个等待丈夫归来的妇人。

天长日久，我饱受了风霜雨雪的磨砺，如今风化成为这般模样：着一身四季不变的满襟褂子和束腰长裙，孑然挺立，目光如注，盯着前方。

我已经历了人世沧桑，亲眼目睹了人间多少兴亡交替的故事——分分合合的历史嬗变，但是始终不见你的身影。

多少次，我在心底热切呼唤：你在哪里？你究竟在哪里？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我的身旁？

漫长的等待啊，苦苦的盼望，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吧，你什么时候回到我的身旁？

我，形单影只，孑然独立，站在山阳梅子岭的半山腰上，苦苦地等你，苦苦地盼你。

盼你盼了几千年，等你等了几千年，只有我才真正明白望眼欲穿的滋味。

已经等你几千年了，我要等你一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