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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是一部女《水浒传》附:梁山噩梦·草桥惊梦·红楼幻梦

(2025-02-27 14:3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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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

水浒传

西厢记

文学三梦

特点比较

分类: 文学解析

《红楼梦》是一部女《水浒传》

附:梁山噩梦·草桥惊梦·红楼幻梦

土默热

前几天,有个化名“小石头”的网友,曾在网上发帖,将《红楼梦》与《水浒传》的异同进行了很风趣的对比,帖子说:《水浒传》是写男人的,《红楼梦》是写女人的;《水浒传》张扬一个义字,《红楼梦》渲染一个情字;《水浒传》中男人的据点是水泊梁山,《红楼梦》中女儿的天地是大观园;水泊梁山男人多女人少,大观园中女人多男人只有一个;梁山的女人比男人还勇猛,大观园中的男人比女人更柔情;梁山好汉大碗喝酒,红楼女儿小杯品茗;梁山好汉酒后杀人,红楼女儿茶后作诗;《水浒传》中有个玄母圣庙,《红楼梦》中有个太虚幻境;玄母庙中有个玄母娘娘,太虚幻境有个警幻仙姑;娘娘托梦宋江,仙姑托梦宝玉;梁山好汉都是天罡地煞,红楼女儿多是痴男怨女;水泊梁山最后被招安,大观园最后遭查抄,都是悲剧。可以说,《红楼梦》是一部“女《水浒传》”,是一部“柔《水浒传》”,是一部“反《水浒传》”。

这位“小石头”网友虽然只是寥寥几笔游戏文字,谈了《红楼梦》系“女《水浒传》”、“柔水浒传”、“反《水浒传》”结论,却没有深入分析其结论背后潜藏的原因。但不容忽视的是,“小石头”网友确实从感性认识出发,发现了一个很有道理的文学现象:《红楼梦》与《水浒传》虽然作品风格迥异,故事人物天壤,但在叙事结构方法上确有许多相似之处;将《红楼梦》与《水浒传》加以对比研究,也是文学研究中的比较文学方法,无疑属于科学的方法。笔者在此顺着“小石头”网友的思路,继续对《红楼梦》与《水浒传》文学创作上的模仿和借鉴加以进一步分析研究。

《水浒传》有三种版本,即120回本《忠义水浒传》,100回本《忠义水浒传》和70回本金批《水浒传》。解放后广泛发行的70回本《水浒传》,乃是在金批《水浒传》基础上,经当代人删节后的作品,已不完全是古典小说原貌。如果说《红楼梦》创作过程中曾经模仿借鉴过《水浒传》,那么其借鉴对象乃是金圣叹评点的70回本《水浒传》。朋友们都知道金圣叹“腰斩”《水浒传》的故事。金圣叹是明末清初著名的文学家,一生评点了大量的古典文学作品,以《离骚》、《庄子》、《史记》、杜诗、《水浒传》和《西厢记》合称“天下六才子书”,经他“腰斩”后的《水浒传》全称为《金圣叹批语第五才子书水浒传》。

金圣叹(?---1661),名采,字若采,明亡后改名为人瑞,字圣叹。苏州人,明诸生,入清以后,因哭庙案被杀。金圣叹为人玩世不恭,为文怪诞奇诡,一生喜爱评点文学作品,尤以“腰斩”《水浒》而出名。所谓“腰斩”《水浒传》,就是将原本《忠义水浒传》的后半部分,即梁山好汉受招安后征辽、征王庆、征方腊等内容全部砍去,只保留该书的前七十回,到梁山泊英雄大聚义排座次为止,并在后面添写了一段卢俊义“惊噩梦”的故事,让卢俊义梦中见到梁山一百零八个英雄好汉一个个被杀,以这样虚幻的大悲剧结局结束全书。金圣叹还将原本《忠义水浒传》的开卷第一回《张天师祈禳瘟疫,洪太尉误走妖魔》改为《楔子》,使《王教头私走延安府,九纹龙大闹史家村》变成第一回,并在全书中加了许多独具风格的批语。

比较一下《红楼梦》与金批《水浒传》的开头和结尾,可以明显看出模仿借鉴的痕迹。金批《水浒传》的开头是《楔子》,即原书的第一回《张天师祈禳瘟疫,洪太尉误走妖魔》。描写的是因为发生了瘟疫,皇帝委派张天师去祈禳瘟疫,结果被洪太尉“误走妖魔”,将九天玄女娘娘困住多年的一百零八个妖魔放走,托生人世。由此展开了梁山一百零八个好汉造反的故事。《红楼梦》的开端与此大同小异,“开卷第一回”即为《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甲戌本也搞出了一个《楔子》。描写甄士隐梦中看见“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受警幻仙姑之托,携带“一干冤孽”去投生,也就是“造历幻缘”。由此展开了大观园中诸多女儿人间铸情的故事。以上足见《水浒传》“妖魔投生”与《红楼梦》“冤孽转世”开端的异曲同工!

再比较一下《水浒传》与《红楼梦》的结尾:经金圣叹腰斩的《水浒传》,在第七十回梁山英雄排座次后面,添加了一段卢俊义“惊噩梦”的故事,表现梁山英雄最后全部被杀的悲剧结局,从而避开了原书《忠义水浒传》写英雄们一个个战死或冤死的郁闷文字,以暗示悲剧的方式结束全书。《红楼梦》前八十回文字是作者原稿,后四十回乃后人补写,不完全符合悲剧结局,并非作者原意。作者关于结局部分的原稿被借阅者“迷失”,但脂批也透漏了结局的内容,即“警幻情榜”,把姐妹们排成“正册”、“副册”、“又副册”,每册十二人,合计三十六人,相当于《水浒传》之三十六天罡;嗣后有“三副”、“四副”,究竟排到多少“副”,脂砚斋没说清,根据书中女儿的人数,排到“八副”当无问题,去掉前面的“副册”、“又副册”,合计六册,每册十二人,即七十二人,相当于《水浒传》之七十二地煞。正副册合计一百零八个女儿,相当于《水浒》之一百零八将。这种一百零八女排情榜的结尾方式与《水浒传》一百零八将排座次的方式不是也惊人相似么?

《红楼梦》后半部分会不会逐一去写众多女儿的悲剧下场呢?笔者认为不会。《忠义水浒传》前半部分写一百零八将梁山聚义,用了七十回篇幅,后半部分逐一写梁山好汉的死,用了五十回篇幅,金圣叹砍去后五十回,以梦幻形式暗示悲剧结局,不仅达到了悲剧效果,也使故事更集中更精彩了。笔者对《红楼梦》结局有一个大胆的推测:作者创作《红楼梦》的后期阶段,有意效仿金圣叹“腰斩”《水浒传》,自己删去了原创《石头记》后半部分关于结局的内容,以宝玉梦游太虚幻境亲睹“警幻情榜”作为结尾,用太虚幻境的判词曲子来暗示十二钗最后下场,并用宝玉梦中被夜叉扯下迷津,暗示自己和十二钗的人生结局。这同金圣叹腰斩《水浒传》后用“卢俊义惊噩梦”暗示梁山好汉结局的结尾方式是完全相同的。

这就是说,《红楼梦》这一创作阶段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的内容,并不在今本《红楼梦》第五回位置,而在全书的结尾位置。 张爱玲先生在《红楼梦魇》中也曾推测,宝玉的太虚幻境之梦,本来不在书前的第五回,而在结尾的部分,很可能在马道婆魇魔宝玉、凤姐之后,宝玉是因为遭到魇魔而致病,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下方做“太虚幻境”噩梦的。不过由于《红楼梦》创作没有最终完成,所以我们现在看不到“警幻情榜”的精彩文字。

需要说明的是,《红楼梦》小说第一句话劈头就是“此书开卷第一回也”,红学界对此大惑不解,因为这是一句废话,也不似小说开头。为什么出现这样的怪事呢?原因也在于《红楼梦》作者创作中模仿金圣叹。金圣叹“腰斩”《水浒传》,将原书开卷第一回《张天师祈禳瘟疫洪太尉误走妖魔》改写成《楔子》,将第二回作为第一回,依此类推。这样,原书的“开卷第一回”事实上成了“楔子”的代名词。因此,在《红楼梦》开头写上这样一句话“此书开卷第一回也”,意在表明,以下文字表面上看是“第一回”故事,但事实上是《楔子》。在《红楼梦》书中交代曹雪芹披阅增删一事,有这样一段批语:“若云雪芹披阅增删,然开卷至此这一篇楔子又系谁撰?”批语明确透露了这段文字原来就是楔子,系原作者所撰。

何谓楔子?金圣叹评点《水浒传》批语交代:“楔子者,以物出物之谓也。以瘟疫为楔,楔出祈禳;以祈禳为楔,楔出天师;以天师为楔,楔出洪信;以洪信为楔,楔出游山;以游山为楔,楔出开碣;以开碣为楔,楔出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此所谓正楔也。”《红楼梦》楔子也是如此:以“末世”为楔,楔出甄士隐;以甄士隐之梦为楔,楔出茫茫大士、渺渺真人;以二仙师为楔,楔出“石头”和“一干冤孽”下凡。两部楔子,可谓异曲而同工也。《红楼梦》的《楔子》和《水浒传》的《楔子》一样,所写故事都是为了交待书中人物的来历,与书中人物及其生活故事并没有密切联系,呈现游离状态。

《红楼梦》和《水浒传》的相似之处,还在于都是以“石头”记录的文字面目出现的小说。《水浒传》开头,洪太尉放走妖魔时,见到一个“石碣”,石碣上都是“龙章凤篆、天书符箓,人皆不识”的文字;结尾时,又掘出了这个“龙章凤篆、蝌蚪之书”的石碣,上面记录着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之姓名的英雄榜,方有一百零八个英雄排座次之举。《红楼梦》开端也是空空道人见到大荒山“石头”,石头上面有记录石头下凡经历的文字;结尾时,也应该有记录一百零八个女子姓名的“警幻情榜”。《水浒传》“从空中放出许多罡煞,又从梦中收拾一场怪诞”(明王圻《稗史汇编》),《红楼梦》何尝不是从空中放出“一干冤孽”,又从梦中收拾一场奇闻。

再从作品的思想艺术风格上看,《红楼梦》与《水浒传》也有诸多类似之处。《水浒传》专写好勇斗狠的男人,突出张扬一个义字;《红楼梦》专写柔情似水的女人,着力渲染一个情字。《水浒传》中在天上设计了一个玄母圣庙,在地上设计了一个水泊梁山,作为天罡地煞的出处和归宿;《红楼梦》中在天上设计了一个太虚幻境,在地上设计了一个大观园,作为痴男怨女的出处和归宿。“小石头”网友认为《红楼梦》是一部“女《水浒传》”,是一部“柔《水浒传》”,是一部“反《水浒传》”,的确是真知灼见。

《红楼梦》与《水浒传》的章法结构,也实在是太类似了。《水浒传》写一百零八个好汉,是组团式的故事结构,“一个人出来,分明便是一篇列传。至于中间事迹,又逐段逐段自成文字”(金圣叹批语),从史进、林冲、鲁智深、武松、宋江、柴进、李逵、卢俊义等主要人物的事迹分段描写,最后总归梁山泊排座次。《红楼梦》写一百零八个女子,也是从林黛玉、薛宝钗、史湘云、贾迎春、贾探春、金钏、晴雯、袭人、鸳鸯、司棋等主要人物的经历一段段描写,“一个人出来,分明便是一篇列传。至于中间事迹,又逐段逐段自成文字”,最后总归大观园“排情榜”。可以说,《水浒传》是一百零八个阳刚的英雄同归梁山泊,《红楼梦》是一百零八个阴柔的女杰同归大观园。在结构上看,《红楼梦》几乎就是金圣叹《水浒传》的翻版。

《红楼梦》与《水浒传》的人物性格,类似之处就更无以复加了。金圣叹这样评价《水浒传》:“三十六个人,便有三十六样出身,三十六样面孔,三十六样性格”,“《水浒传》一百八个人性格,真是一百八样。若别一部书,任他写一千个人也只一样,便只写两个人也只是一样。” 《红楼梦》正、副、又副十二钗合计三十六个女子,同样是三十六样出身,三十六样面孔,三十六样性格。全书大概一百多个女儿性格,真是一百多样,绝无雷同。与其它小说人物性格千部一腔、千人一面比较,《红楼梦》与《水浒传》,可谓如出一辙。中国古典文学中绝无可与其比肩之作品。

《红楼梦》和《水浒传》在人物形象刻画上,都属于极见功力的力作。金圣叹论《水浒传》“写人粗卤处,便有许多写法”:“鲁达粗卤是性急,史进粗卤是少年任气,李逵粗卤是蛮,武松粗卤是豪杰不受羁勒,阮小七粗卤是悲愤无说处,焦挺粗卤是气质不好”。同为粗卤性格,表现却个个不同。《红楼梦》写姐妹们的悲剧性格都是自误,张爱玲认为:“黛玉一生是聪明所误,阿凤是机心所误,宝钗是博知所误,湘云是自爱所误,袭人是好胜所误。”同为自误性格,原因也个个不同。《红楼梦》和《水浒传》在人物形象刻画上还有一个人共同点,就是给每个主要人物都取了一个个性鲜明的诨号,《水浒传》称作诨号,如呼保义宋江,豹子头林冲,花和尚鲁智深,行者武松等等。《红楼梦》称作雅号,如绛洞花王贾宝玉,潇湘妃子林黛玉,蘅芜君薛宝钗,稻香老农李纨等等。

用金圣叹的说法,《红楼梦》与《水浒传》“章有章法,句有句法,字有字法”。“江州劫法场一篇,奇绝了;后面却又有大名府劫法场一篇,一发奇绝。潘金莲偷汉一篇,奇绝了;后面却又有潘巧云偷汉一篇,一发奇绝。景阳岗打虎一篇,奇绝了;后面却又有沂水县杀虎一篇,一发奇绝。真正奇才如海”。《红楼梦》宝玉祭金钏一篇,奇绝了;后面却又有宝玉祭情雯一篇,一发奇绝。贾琏偷灯姑娘一篇,奇绝了;后面却又有偷尤二姐一篇,一发奇绝。薛蟠调戏柳湘莲挨打一篇,奇绝了;后面却又有柳湘莲救薛蟠一篇,一发奇绝。亦可谓真正奇才如海。金圣叹说施耐庵“劫法场、偷汉、打虎,都是极难题目,直是没有下笔处,他偏不怕,定要写出两篇”。《红楼梦》作者何尝不是如此,主子祭丫头、贵人偷下女,粗人偷情,都是极难下笔的题目,他却不怕,偏要写出两篇。脂砚斋对《红楼梦》这种“正犯不犯”手法的评价,正是从金圣叹评批《水浒传》处得来。

金圣叹评点《水浒传》和脂砚斋评点《红楼梦》,也有诸多共同之处。金圣叹说《水浒传》的“文法”主要有:“草蛇灰线法”,“倒插法”,“夹叙法”,“大落墨法”,“绵针刺泥法”,“背面铺粉法”,“弄引法”,“尾法”,“正犯法”,“略犯法”,“极不省法”,“极省法”,“欲合故纵法”,“横云断山法”,“胶鸾续弦法”等。《水浒传》的这些“文法”,也正是《红楼梦》的惯用文法,从脂砚斋批语中可以看出,金圣叹所指出的这些“文法”,《红楼梦》作者都极为熟谙,并在创作中能够熟练运用,特别是“草蛇灰线法”,“绵针刺泥法”,“背面铺粉法”,“正犯法”,“略犯法”,“欲合故纵法”,“横云断山法”等,在脂批中经常提到。

更有意思的是,文学界一般都认为,施耐庵创作《水浒传》,是在杭州进行的,书中水泊梁山(蓼儿洼)的原型并不在山东梁山,而是按照杭州西溪湿地为原型描写的。笔者考证《红楼梦》的作者是洪昇,洪昇及其姐妹蕉园女诗人就是杭州西溪人,书中大观园的原型也是西溪湿地。施耐庵是元末明初人,当时的西溪十分荒凉,遍地芦苇,所以《水浒传》中出现了无边无际的“蓼儿洼”。洪昇是清初人,此时的西溪早已形成了众多的明代园林建筑,正所谓“衔山抱水建来精”。但仍保留着面积很大的芦苇荡,书中的“芦雪庵”原型就是西溪的“秋雪庵”,秋季芦花如雪,游人需要“棹雪而来”,正是西溪最显著的特征。

杭州自古人杰地灵,人文积淀深厚,中国历史上的小说、戏剧等文学作品,泰半出自杭州。这固然与杭州人历来爱好文学的传统有关,也与杭州优越的出版传播环境有关。明清两代在杭州持续了几百年的“啸花轩”,可以说是我国历史上规模最大、历史最悠久的民间出版社,明清两代浩如烟海般的言情文学和艳情文学作品,绝大多数都是“啸花轩”出版发行的。《红楼梦》与《水浒传》这种前后相继的关系,其中原委,难道不发人深思么?

笔者考证《红楼梦》的原始作者是康熙朝的杭州西溪大文人洪昇,与《水浒传》作者施耐庵为同乡,二人在不同时代,以同一地点作为故事背景,分别创作出两两相对的两部《水浒传》:一男一女,一刚一柔,一俗一雅,一正一反,应该不是完全偶然的现象。《水浒传》开篇就是宋代的“洪太尉”误走“妖魔”,《红楼梦》何尝不是“洪上舍”误走“冤孽”。洪昇家族在宋代“父子公侯三宰相”,由《水浒传》之“洪太尉”联想到自己的祖宗,以“洪上舍”误走“冤孽”形式,仿照《水浒传》“石碣”故事,反其意而创作《石头记》,并非难以联系在一起的推测。笔者曾撰一篇《红楼梦创作初期的南宋背景假托》,有兴趣的朋友不妨一读,似可加深对此推测的印象。

务请朋友们注意的是,影响《红楼梦》创作的是七十回本金批《水浒传》,而不是一百回本或一百二十回本《忠义水浒传》。金圣叹与洪昇都是明末清初的“末世”作家,金批《水浒传》与《红楼梦》都是晚明文化气脉的产物!《红楼梦》创作和评点受金圣叹评点“才子书”的影响很大,不仅体现在金批《水浒传》上,还体现在金批《西厢记》上。这方面的研究笔者另撰有《梁山噩梦·草桥惊梦·红楼幻梦》一文,读者朋友们不妨一并参看。如果说晚明汤显祖的戏剧作品是“临川四梦”的话,《金批水浒》、《金批西厢》、《红楼梦》、《长生殿》亦不妨称作明末清初文人的“痴人四梦”!

200779初稿

202024修订

 

 

梁山噩梦·草桥惊梦·红楼幻梦
 ——论《石头记》创作与金批《西厢》、《水浒》之关系
                                                      土默热
  《石头记》书中第33回描写宝玉挨打,黛玉前去探望,两个眼睛肿的桃儿一般,满面泪光。 二人没说上几句话,却又被王熙凤冲散。过后,宝玉伸手拿了两条手帕子撂与晴雯,要她前往潇湘馆送给黛玉。晴雯不解其意:这又奇了。他要这半新不旧的两条手帕子?他又要恼了,说你打趣他。宝玉笑道:你放心,他自然知道。晴雯送达后,黛玉开始也心中发闷:做什么送手帕子来给我?及至听说不是新的,就是家常旧的,黛玉越发闷住。着实细心搜求,思忖一时,方大悟过来,连忙说:放下,去罢。晴雯听了,只得放下,抽身回去,一路盘算,不解何意。
  对于宝玉何以要莫名其妙地送两方旧帕子给黛玉?为什么说送帕之意黛玉自然知道?黛玉初接帕为什么发闷不解?又为什么思忖后恍然大悟?红学界不乏专家学者对此猜笨谜,所猜的谜底也五花八门。其中最流行的一种说法,就是用冯梦龙《山歌》中的《素帕》诗来解释,诗云: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接了颠倒看,横也丝来竖也丝,这般心事有谁知?但《石头记》书中从未说宝玉、黛玉爱情生活中曾经对山歌感兴趣,黛玉不是刘三姐,是个自命高雅的女诗人,让黛玉按照乡野山歌的思路来猜测宝玉送帕之意,并且会自然知道,未免强人所难,且匪夷所思。
  宝玉赠送给黛玉两方手帕,其中有深意存焉。《石头记》书中交代:林黛玉体贴出手帕子的意思来,不觉神魂驰荡:宝玉这番苦心,能领会我这番苦意,又令我可喜;我这番苦意,不知将来如何,又令我可悲;忽然好好的送两块旧帕子来,若不是领我深意,单看了这帕子,又令我可笑;再想令人私相传递与我,又可惧;我自己每每好哭,想来也无味,又令我可愧。如此左思右想,一时五内沸然炙起。黛玉由不得余意绵缠,令掌灯,也想不起嫌疑避讳等事,便向案上研墨蘸笔,便向那两块旧帕上写下《题帕三绝》。 这两方帕子居然能令黛玉感到可喜可悲可笑可惧可愧,犹如打翻了五味瓶,以至于达到五内沸然炙起的程度,可谓关系重大。这决不是一首冯梦龙山歌可以引发的心境。
  要想搞清《石头记》书中宝黛赠帕故事的真实含义,恐怕还要在书中宝黛二人此前的共同生活中去寻找原因。书中描写宝玉、黛玉两小无猜的生活场面很多,但一涉及到爱情纠葛,便马上与《西厢记》联系在一起。开端在书中第23回,茗烟为宝玉搞到一大堆古今小说传奇角本,宝玉携了一套《会真记》走到沁芳闸桥边桃花底下去读,恰值黛玉携锄扫落花,于是二人并肩坐下一起来读。读毕十六出戏文,感觉词藻警人,余香满口。《石头记》这段情节的描写,显然是受金圣叹读《西厢》必须对花读之,助其娟丽;必须与美人并坐读之,验其缠绵情的影响而刻画的。
  宝黛花下并坐读《西厢》之后,二人之间说话,便往往拿《西厢记》曲文来交谈,并引发了一系列纠葛。第23回书内,宝玉说黛玉是倾国倾城貌,自己是 多抽多病身,引得黛玉大怒;及至黛玉嘲讽宝玉是个银样蜡枪头,也引起宝玉反唇相讥。第26回书内,黛玉听了花落水流红,闲情万种一曲后,感慨万千,长叹一声:每日家情思睡昏昏,引来宝玉嘲笑;及至宝玉对丫鬟紫鹃说:若共你多情小姐共鸳帐,怎舍得叠被铺床,又引得黛玉哭泣不止。第40回书内黛玉行酒令,随口说出纱窗也没有红娘报,引来宝钗的一顿教训;及至第49回钗黛和好,又引来宝玉以是几时孟光接了梁鸿案小孩儿口没遮拦之妙问妙答。如此等等。
  回顾了《石头记》书中宝黛二人与《西厢记》的不解之缘后,再认真读一读《西厢记》原文,对宝玉挨打后莫名其妙地向黛玉赠送旧帕子的真实含义,就会恍然大悟了。原来,书中描写的这方旧帕子,取义也来自《西厢记》。《西厢记》第13出《酬简》中,莺莺与张生共赴阳台之后,莺莺嘱张生:妾千金之軀。一旦託於足下。勿以他日見棄。使妾有白頭之歎。张生回答:小生焉敢如此。然后的行为是看帕。到了第16出《惊梦》,莺莺为张生送别时展帕弃掷今何在,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张生接帕人生长远别,孰与最关亲?不遇知音者,谁怜长叹人?红娘:劳燕分飞,一对苦命的人儿!
  《西厢记》中的这方旧帕子,是莺莺与张生爱情的信物。在莺莺眼中,它代表勿以他日見棄,使妾有白頭之歎的叮嘱;在张生眼中看来,它代表不遇知音者,谁怜长叹人的承诺。二人之间展帕接帕,代表着还将旧来意,怜取眼前人的心灵沟通。《石头记》书中宝玉挨打后,黛玉前去探望,在病床前含泪问宝玉:你从此可都改了吧?宝玉长叹道:你放心,别说这样的话。就便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随后宝玉命晴雯去为黛玉送旧帕子,意思也是用《西厢记》中的旧帕子,来表达自己至死不变的爱情承诺。宝黛二人曾经花下共读《西厢》,宝玉当然相信对他送帕的意图,黛玉能自然知道;黛玉果然也悟出了宝玉的用意,遂产生了可喜可悲可笑可惧可愧的复杂感觉。
  其实,《石头记》书中,不仅宝黛爱情刻画深受《西厢记》影响,其它场面的描写,也多多留有《西厢记》的痕迹。贾雨村寄居葫芦庙,有着普救寺葫芦提闹到晓的影子;贾雨村咏月诗,打着待月西厢下的痕迹;贾雨村认为娇杏回头一瞥留情,也明显看出临去那秋波一转的踪迹。红楼梦曲子一个是美玉无瑕,无疑来自红娘赞莺莺小姐的他是個嬌滴滴美玉無瑕;宝玉《红豆曲》中所唱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清楚地出于张生的咽不下玉粒金波。就连问题人物秦可卿之名,恐怕也与张生情书書奉鶯娘芳卿可人妝次不无关系。由此足见《西厢记》对《石头记》创作影响之深。
  《西厢记》又称《会真记》,故事原出自唐代元稹的小说《莺莺传》;后经元代王实甫改编为杂剧《西厢记》,俗称《北西厢》;明代李日华又将其改编为传奇《西厢记》,俗称《南西厢》;清朝初期,金圣叹在《北西厢》的基础上,也改编并评点出一部《西厢记》,俗称《金批西厢》。三部《西厢记》之间差异很大,那么,《石头记》书中涉及到的《西厢记》情节和曲文,究竟出自哪部《西厢记》呢?在2008年第三期《红楼梦学刊》中,有徐大军先生的文章《〈红楼梦〉与金批本〈西厢记〉》一文,从折数只有16出,第10出标目为《闹简》,以及隔花人远天涯近小孩儿口没遮拦等独特曲文等三个方面,令人信服地证明了《石头记》作者所引用的《西厢记》内容文字,均出自《金批西厢》。
  《西厢记》各种版本的内容和曲文之区别,不仅仅在于篇幅和文字上的不同,更重要的在于其作品意境上的差别。唐代元稹的小说《莺莺传》,本来是记叙一个痴情女子负心郎的故事,思想境界一无足取。《北西厢》和《南西厢》,写的都是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并以张生中状元,与莺莺白首偕老的大团圆结局结束全书。《金批西厢》的境界则与此完全不同。金圣叹认为:王实甫的《北西厢》本来只有十六出,以《草桥惊梦》结束整个故事,本是个不折不扣的悲剧;后来的四出中状元大团圆结局故事,是关汉卿的狗尾续貂。因此,就像腰斩《水浒传》一样,金圣叹又腰斩了《西厢记》,形成了以惊梦为结局的十六出悲剧——《金批西厢》。
  《金批西厢》共分七卷:卷一为《读第六才子书西厢记法》;卷二为1——4出《惊艳》、《借厢》、《酬韵》、《闹斋》;卷三为5——8出《寺警》、《请宴》、《赖婚》、《琴心》;卷四为9——12出《前候》、《闹简》、《赖简》、《后候》;卷五为13——16出《酬简》、《拷艳》、《哭宴》、《惊梦》。金圣叹虽然删去了《北西厢》的后四出,但还是在卷六中以附录的形式加以保留,即17——20出《捷报》、《猜寄》、《争艳》、《团圆》。卷七为两篇自序:序一为《恸哭古人》,序二为《留赠来者》。
  在清朝初期,由于昆曲一枝独秀,舞台上演出的多为《南西厢》;但在文人书斋中欣赏把玩的剧本,却多为《金批西厢》。这是因为《金批西厢》以元杂剧为本,并不适合昆曲演出;其悲剧意境易于与改朝换代后的士大夫阶层产生心理共鸣,却往往不被老百姓所接受;加之清初文字狱的威胁,演出也受到很大的限制。另由于《金批西厢》的《读法》八十一则妙趣横生,以及对古人来者的颇多妙论,深得当时文人的青睐,故一时洛阳纸贵,文人士子无不以谈《金批西厢》为赏心乐事。碧雲天,黃花地,西風緊,北雁南飛。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泪的悲凉而美丽曲调,一时传唱遍大江南北士林。
  经金圣叹腰斩的《西厢记》,把原作的大团圆喜剧一举变成了凄楚收场的悲剧。金圣叹的高明之处,最起码有三个方面:一是砍掉张生中举、衣锦还乡、夫妻团圆的尾巴,结之以在草桥店中张生梦里,莺莺发出的并蒂莲花胜过状元及第,何必千里奔波求取虚名的呼喊,形成二人生则同衾,死则同穴愿望的强烈倾诉,使得作品的格调更加悲凉美丽、凄楚感人。二是通过草桥一梦把全部故事俱归结为梦境,使悲剧色彩显得含蓄委婉,给读者留下了无尽的想象空间。三是在高潮中戛然而止,给全剧平添了无穷的空灵虚幻意蕴,使得作品的诗情诗味犹如橄榄,更加浓郁耐嚼,余韵无穷。
  《石头记》书中不仅大量引用《金批西厢》的曲文,并使用花下与美人并坐读《西厢》的意境,编撰宝黛共读《西厢》的故事;书中宝黛都用西厢语言互相试探对方,并用赠帕行为来表达内心世界的情感,显然是受到《金批西厢》强烈感染后的有意借鉴。有关这方面的研究,红学界不乏其人,也有许多深有见地的研究文章,本文不拟多论。仅就金圣叹腰斩西厢与《石头记》续书问题,再谈点不成熟的臆见。
  金圣叹将《离骚》、《庄子》、《史记》、杜诗、《水浒传》和《西厢记》,合称天下六才子书。他一生用力最勤、也最为人称道的文学事业,就是整理并评点第五才子书《水浒传》第六才子书《西厢记》。金圣叹评点这两部古典文学作品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对这两部书都进行了腰斩,并将全书结局归于梦境。金圣叹腰斩《西厢记》如前所述,其腰斩《水浒传》的行径,以及与《石头记》创作的关系,笔者在《〈石头记〉与〈水浒传〉》一文(见《土默热红学》第三卷)中也做过详细分析。
  比较《石头记》与金批《水浒传》的开头和结尾,可以明显看出模仿借鉴的痕迹。金批《水浒传》的开头是《楔子》,即原书的第一回《张天师祈禳瘟疫,洪太尉误走妖魔》。描写张天师祈禳瘟疫,洪太尉误走一百零八个妖魔托生人世,由此展开了梁山一百零八个好汉造反的故事。《石头记》的开卷第一回即为《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甲戌本也搞出了一个《楔子》。描写甄士隐梦中看见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带众多女儿前身构成的一干冤孽去投生,由此展开了大观园中情天情海的故事。足见《水浒传》妖魔投生开端与《红楼梦》冤孽转世开端的异曲同工!
  金圣叹认为《忠义水浒传》后五十回并非施耐庵原著,乃是罗贯中的狗尾续貂。经金圣叹腰斩的《水浒传》,在第七十回梁山英雄排座次后面,添加了一段卢俊义惊噩梦的故事,暗示梁山英雄最后全部被杀的悲剧结局。全部删掉了原书后五十回写梁山英雄们一个个战死或冤死的郁闷文字,以噩梦暗示的虚幻方式结束全书悲剧。《石头记》前八十回文字是作者原稿,后四十回乃后人补写,有着大团圆的味道,不完全符合悲剧结局,并非作者原意。作者关于结局部分的原稿虽然被迷失,但脂批也透漏了结局的内容,即警幻情榜,把姐妹们排成正册副册又副册,每册十二人,合计三十六人,相当于《水浒传》之三十六天罡;嗣后有三副四副乃至七副八副,每册十二人,即七十二人,相当于《水浒传》之七十二地煞。正副册合计一百零八个女儿,相当于《水浒》之一百零八将。这种排情榜的结尾方式与《水浒传》一百零八将排座次的方式不是惊人地相似么?
  金圣叹腰斩前的《忠义水浒传》前半部,用了七十回篇幅分写一百零八将梁山聚义,后半部分用了五十回篇幅逐一写梁山好汉的死。金圣叹砍去后五十回,以梦幻形式暗示悲剧结局,不仅达到了悲剧效果,也使梁山好汉的故事更集中更精彩了。《石头记》前半部分用了八十回篇幅写十二钗的,后半部分会不会再以很大篇幅逐一去写众多女儿的呢?似乎也不会。今天我们看到的程高本《红楼梦》后四十回,试图逐一交代姐妹的结局,结果挂一漏万,左右支绌,费力不讨好。其它续书也莫不如此。就像金圣叹腰斩《西厢记》后评语中所说:何用续?何可续?何能续?”“今偏要续,我便看你续!
  笔者对《石头记》原著结局有一个大胆的推测:作者创作《石头记》时,并没有具体写十二钗结局的所谓后半部分文字,而是有意效仿金圣叹腰斩《水浒传》,以宝玉梦游太虚幻境亲睹警幻情榜作为结尾,用太虚幻境的判词曲子来暗示十二钗最后的悲剧下场,并用秦钟(谐音情种)之死和宝玉梦中蒙警幻仙姑棒喝快休前进,作速回头要紧,结果还是与兼美携手被魔鬼夜叉扯下迷津,惊出一身冷汗而醒,暗示自己的人生结局。这同金圣叹腰斩《水浒传》后用卢俊义惊噩梦暗示梁山好汉结局的结尾方式,是完全相同的。
  这就是说,《石头记》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的内容,原来并不在今本《红楼梦》第五回位置,而是在全书的结尾位置。书中的太虚幻境册子应该更详细一些,构成警幻情榜。原书八十回已经是一部完整的著作,而不是断臂维纳斯。是后人把第五回太虚幻境内容,连同秦可卿大出殡、秦钟私会尼姑智能后病死的内容整体前移到现在的位置,把这部分内容由对结局的暗示变成了对姐妹命运的预言,使该书由完整的故事变成了断尾巴蜻蜓。《水浒传》、《西厢记》原书就有梦境后征方腊中状元的续书部分,被金圣叹腰斩掉了;《石头记》原来就仿金圣叹以梦境结局,却偏又有人要在腰部以下再接一条兰桂齐芳、家道复初的尾巴。这个后来的整理者为什么要这么作呢?显然是由于文学见解的不同所致,就是对这部书的结局不满意,要操刀续写这部书。
  我们可以平心静气、不抱任何偏见地设想,假设《石头记》第五回及其整个秦可卿大出殡的故事不在现在的位置,而在全书的结尾位置,用警幻情榜来暗示全书的结局,这部书是否是完整的呢?是否可以为读者接受呢?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全书到八十回,十二钗的故事实际上已经写完,抄检大观园已经构成了全剧的高潮,在这个时候用太虚幻境一梦结束全书,以与前面甄士隐梦中茫茫大士渺渺真人从太虚幻境携带一干冤孽临凡相照应。全书起是梦,结是梦,正所谓红楼梦是也。这样一部《石头记》,既含蓄诗化,又不妨悲剧结局,与金批《水浒》、《西厢》一样,该有多么结实摩登!
  事实上《石头记》八十回后的任何续书,至今没有一种能为读者所接受。不仅乾嘉时期的诸多狗尾续貂续书不成,就是程高本兰桂齐芳的后四十回也不行。事实上,《石头记》几乎是无法续的。试想,在太虚幻境一梦已经含蓄交待了十二钗结局后,再将十二钗的悲剧结局逐一写来,既属不必要的冗文,也不是一般篇幅所能承载的,再写八十回也无法尽善尽美。《水浒传》征辽、征方腊的内容,《西厢记》中状元衣锦荣归的内容,原作者已经写了,后人还说金圣叹删得好。《石头记》作者本来就是仿照金圣叹腰斩手法写梦境悲剧,怎么又可能再给作品安上一条光明的或不太光明的尾巴呢?
  那么这个前置第五回并给《石头记》安上尾巴的改编者是谁呢?肯定不是胡适先生考证的高鹗,因为早在高鹗之前,周春的《阅红楼梦随笔》就记载有八十回《石头记》与一百二十回本《红楼梦》并存。这个续书者应该就是程高本《红楼梦》前面交待的那个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的曹雪芹,也就是第一百二十回中交待的那个在悼红轩中与空空道人一起把收缘结果话头抄录一遍的曹雪芹。这一点笔者在《曹雪芹披阅十载增删五次都干了些什么》一文中有详尽分析。本来《石头记》原书开始就交待,空空道人已经将石头上刻录的故事从头到尾抄录回来问世传奇,到结尾时石头上面偈文后,怎么能又历叙了多少收缘结果的话头呢?又何须通过贾雨村再托曹雪芹另归结这一新鲜公案呢?既然续书的后四十回明晃晃写着曹雪芹其人其事,将这个狗尾续貂的责任交由曹雪芹承担,不为无由吧?
  续书者前置原书第五回及其大出殡故事,并续写了后四十回内容,正符合书中交待曹雪芹的披阅十载、增删五次行为,也证明了曹雪芹修改后重篡目录、另分章回的再创作过程,这与程高本《红楼梦》书中前后两次的交待是一致的。事情如果真的如此,那么这个《石头记》的原作者石兄就肯定不是曹雪芹了。事实应该是,石兄既不是旗人家庭出身的曹雪芹,也不是乾隆朝的某位其他文人,而是康熙朝的江南才子洪昇,就是那个一生有着爱红毛病的《长生殿》传奇作者洪昉思,也就是那个后半生不断感慨故园一块顽石两棵枯树的《稗畦集》作者洪稗畦!
  改朝换代初期的顺康时代,是个需要悲剧并产生悲剧的文学时代,这一时期的文学名著如《聊斋志异》、《长生殿》、《桃花扇》等都是悲剧;而到了清朝统治已经稳固的乾隆盛世,文学悲剧早已悄悄让位于正剧喜剧,出现了以《野叟曝言》为代表的歌功颂德文学作品和《儒林外史》等宣扬封建正统思想的小说传奇。由康熙时代的洪昇写出八十回本悲剧《石头记》,再由乾隆时代的曹雪芹为其安上光明的尾巴,变成一百二十回本《红楼梦》,完全符合文学作品在这百年期间的发展流变规律。这样的事例在古典文学创作中不乏先例,无须大惊小怪。
  洪昇乃是曹雪芹爷爷曹寅的挚友,晚年在江宁织造府畅演三日《长生殿》后,归家途中坠水而死。至于《石头记》手稿如何留在曹寅家中,又如何由曹雪芹来披阅增删,就不得而知了。曹寅的《读稗畦行卷赠洪昉思兼寄赵秋谷赞善》诗,说红昇称心岁月荒唐过,垂老文章恐惧成。周汝昌先生认为如果把该诗掩去题目看,谁都会相信是写给《石头记》作者的;其实无须掩去题目,这首诗本来就是写给《石头记》作者洪昇的,无论如何也与曹寅那个其生也晚、与祖父铿缘一面的孙子曹雪芹无关。至于曹雪芹披阅增删《石头记》原著的是非功过,非区区本文所能承载,亦非笔者褒贬的范畴,留待有志于此的学者们去研究发挥吧。
                           200867

 

 

水浒割尾与红楼续貂

                                                                  土默热

在中国古典文学史上,曾有两个赫赫有名的文人,对前人的文学作品加以“披阅增删”后流布天下,在成书与传播两方面都发挥了重要作用。这两个文人乃是明朝末期的金圣叹和清代中叶的曹雪芹,被他们分别施以“披阅增删”的作品,就是我国四大古典文学名著中的《水浒传》和《红楼梦》。

不过,他们对前人作品“披阅增删”的眼光和手法却有些不大一样——岂止是一般的不同,而是截然相反:一个是“割尾巴”,一个是“接尾巴”——金圣叹腰斩一百二十回《忠义水浒传》,割去了后五十回尾巴,推出了七十回本金批《水浒传》;曹雪芹为八十回完整本《石头记》,续写了后四十回尾巴,制造出了一百二十回本《红楼梦》。

令人感到吊诡的是,文化大革命期间,出于政治斗争的需要,这两部被“披阅增删”的小说,即被砍掉尾巴的《水浒传》和被接上尾巴的《红楼梦》,又恰好被伟大导师选中,分别被作为“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生动教材”,陆续拖进了全民性的“批《水浒》”和“评《红楼》”运动中。其“披阅增删者”金圣叹和曹雪芹,也因此而获得天上地下的不同评价,在文坛分别享受了无端的厄运和无谓的幸运。好多朋友可能不太熟悉这两段文坛佳话,下面分别加以简要介绍:

《忠义水浒传》初创于元末明初,成书于明中叶嘉靖年间。明朝末年,文坛怪才金圣叹对《忠义水浒传》进行了一次大胆的修改,他将宋江率梁山好汉受招安、征方腊等七十一回以后的窝囊故事全部删除,在梁山泊英雄排座次后面,添加上一段由他撰写的“卢俊义惊噩梦”,以暗示梁山好汉悲剧结局的梦境结束全书;并将原书“开卷第一回”改作《楔子》,遂形成了七十回本金批《水浒传》。金圣叹称其为“贯华堂古本”《水浒传》,又称作《第五才子书水浒传》。

金批《水浒传》自明末(1641年)出版以来,因删去了书中梁山好汉征方腊、征辽等受招安后为朝廷卖命并逐一冤死的内容,集中表现各路好汉在各地造反,最后在梁山泊大聚义的故事,因此受到广大读者自发的追捧,自然法则逐渐淘汰了以前其它所有版本《忠义水浒传》。可以说,三百多年来国人阅读的《水浒传》,基本上都是金批本,翻译到国外的《水浒传》也多以金批本为底本。解放后新出版的《水浒传》,也不过是删去了“卢俊义惊噩梦”的内容,代之以“一百零八名好汉排座次”字样,其它内容均与金批本无异。

砍了尾巴的金批《水浒传》,与带着尾巴的原本《忠义水浒》,究竟孰优孰劣?金圣叹“腰斩”《水浒传》的是非功过,本来无须文学界各路专家饶舌,只看三百年间读者的喜爱程度,看作品流布中的自然选择,即可见出分晓。只是到了“文化大革命”期间,出于政治上“批《水浒》反投降派”的需要,才把旧本《忠义水浒传》翻腾出来,并为已死了三百年的金圣叹,戴上一顶“反动封建文人”的帽子,在全民“批水浒”运动中痛加口诛笔伐。这其实已经无关对《水浒传》的文学评价,毋庸置议。

《红楼梦》的创作与金批《水浒传》有莫大关系。笔者曾在《〈红楼梦〉与〈水浒传〉》一文中,引用网友“小石头”的话说,《红楼梦》是一部“女《水浒传》”,一部“柔《水浒传》”,一部“反《水浒传》”。《水浒传》是写男人的,《红楼梦》是写女人的;《水浒传》中男人的据点是水泊梁山,《红楼梦》中女儿的天地是大观园;梁山的女人比男人还勇猛,大观园中的男人比女人更柔情;《水浒传》张扬一个义字,《红楼梦》渲染一个情字;梁山好汉都是天罡地煞,红楼女儿多是痴男怨女;二者之间在主旨方面刻意模仿并“反其意而用之”的文学创作意图至为明显。

《红楼梦》与金批《水浒传》在叙事结构方法上有许多相似之处,先说说开头手法。金批《水浒传》的开头是《楔子》,即原书《忠义水浒传》的“开卷第一回”《张天师祈禳瘟疫,洪太尉误走妖魔》。《红楼梦》的开端与此大同小异,“开卷第一回”即为《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甲戌本也为此改编出了一个《楔子》。足见《水浒传》“妖魔投生”与《红楼梦》“冤孽转世”的开端,从内容上和表现形式上看都显得萧规曹随,异曲同工!

再比较一下金批《水浒传》与《红楼梦》的结尾:金圣叹腰斩《水浒传》时,在原书第七十一回梁山英雄排座次后面,添加了一段卢俊义“惊噩梦”的故事,暗示梁山英雄最后全部被杀的悲剧结局,从而避开了原书《忠义水浒传》后五十回写英雄们一个个战死或冤死的郁闷文字,以梦境暗示悲剧的方式结束全书。《红楼梦》后四十回文字并非作者原创,乃是后人补写,不尽符合作者原意。原作者关于结局部分的原稿应该是怎样描写的呢?笔者在《梁山噩梦·草桥惊梦·红楼幻梦》一文中对此有详细分析。

据脂砚斋批语透露,《石头记》原书应以贾宝玉梦境中所见的“警幻情榜”结束全书。梦境中将姐妹们排成“正册”、“副册”、“又副册”,每册十二人,合计三十六人,相当于《水浒传》之三十六天罡;嗣后有“三副”、“四副”,直到“七副”、“八副”,合计六册,每册十二人,即七十二人,相当于《水浒传》之七十二地煞。正副册合计一百零八个女儿,相当于《水浒传》之一百零八条好汉。这种一百零八女“排情榜”的结尾方式,与《水浒传》一百零八将“排座次”的方式不是也惊人相似么?

《石头记》后半部分会不会逐一去写众多女儿的悲剧下场呢?应该不会。《忠义水浒传》前半部分写一百零八将梁山聚义,用了七十回篇幅,后半部分逐一写梁山好汉的死,用了五十回篇幅。金圣叹砍去后五十回,“排座次”后以梦幻形式暗示悲剧结局,不仅达到了悲剧效果,也使故事更集中更精彩了。《石头记》创作有意效仿金圣叹“腰斩”后的《水浒传》,必然以类似“卢俊义惊噩梦”的手法,描写宝玉梦游太虚幻境,亲睹“警幻情榜”(排情榜)作为结尾,这已为脂砚斋批语所证实。

这就是说,《石头记》创作初期,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的内容,包括遗失的关于“警幻情榜”文字,并不在今本《红楼梦》第五回位置,而是在全书的结尾位置。也就是说,八十回本《石头记》本来就是一部完整的小说,以甄士隐梦中见茫茫大士、渺渺真人受警幻仙姑委托,送石头和一干冤孽下凡开端,以宝玉在太虚幻境“惊噩梦”,目睹“警幻情榜”结尾,用梦境暗示姐妹们的悲剧命运结束全书。这部早期的《石头记》,其全部内容基本都在今天我们所见之脂本《石头记》(《红楼梦》前八十回)中,只不过经后人“披阅增删”,将八十回的内容前后次序做了调整而已。

这个“披阅增删者”为什么要打乱原书次序,前置第五回宝玉“惊噩梦”的内容呢?理由只有一个,就是为《石头记》“接尾巴”,续写后四十回结局的故事。这一点并非无由妄断,而是在书中有踪迹可循的。《石头记》开端明明交代:空空道人将石头上的文字“从头至尾”抄录回来问世传奇,显然是一部有头有尾的完整小说。而到了《红楼梦》第一百二十回结尾处,却又说石头原文后面又出现了“收缘结果”的文字,劳空空道人又抄了一遍,并交给悼红轩中的曹雪芹。这些所谓的“收缘结果”的文字,显然就是《红楼梦》后四十回文字。

这个将《石头记》原书打乱,并为之接了一条四十回之长大尾巴的人是谁呢?只能是书中第一回提到的那个“披阅增删者”,也就是结尾处提到的那个悼红轩中制造“收缘结果”文字的人,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曹雪芹!《石头记》原书的初作者,乃是顺康年间的江南名士洪昇。洪昇历经人生磨难后,自譬无材补天的顽石,以洪氏家难、蕉园诗社、《长生殿》案为基本素材,创作了早期的《石头记》。这些在土默热文集中有详尽的考证研究,不再赘述。

洪昇创作的这部《石头记》,仿照金圣叹腰斩的《水浒传》,反其意用之而写成,本来是个有始有终的完整本小说。小说手稿流落曹家后,曹雪芹对其进行了十载披阅增删。他似乎不满意于该书以“惊噩梦”结局,遂对原书八十回动了外科手术,将《序言》和《楔子》并入了“开卷第一回”,前置了第五回太虚幻境之梦,并注明这些都是曹雪芹“披阅增删”的结果。接着续写了后四十回“收缘结果的话头”,也在书中交代系自己所为。这一切都在《红楼梦》一百二十回本书中明明白白写着,根本就无需繁琐考证。

一部小说故事如何收煞,文字如何结尾,代表着作者的审美建构情趣和水平。洪昇“梦结”《石头记》,曹雪芹续写《红楼梦》,二人的审美情趣为什么有这么大差异呢?这是个很难说清的作家心理问题。最起码有两个原因吧:一是人生经历问题,洪昇是“经历了一场人生梦幻”,即《长生殿》文字狱后做此书的,故小说要以“梦幻”收场;曹雪芹无此体验,也只能想当然化梦为实。二是文学潮流问题,洪昇生活的明末清初,金圣叹作品流行一时,文学界盛行写梦写幻,仿金圣叹创作评点至为时髦;而曹雪芹生活的乾隆中叶,文学界是个正统刻板的时代,金圣叹的死魂灵早已被统治者打入十八层地狱,社会上很难再看到仿金圣叹的空灵幻笔。

那么,对曹雪芹“披阅增删”的是非功过应如何评价呢?换句话说,洪昇初创的八十回完整本《石头记》,与曹雪芹“披阅增删”的一百二十回本《红楼梦》,究竟孰优孰劣呢?有人可能要说,哪里还有洪昇的原作来比较啊?其实不必如此胶柱鼓瑟。今天我们所见到的脂本《石头记》,基本上还是洪昇原作,只要将“开卷第一回”中的《自序》和《楔子》剥离出来,将宝玉在秦可卿卧室之梦和秦可卿大出殡故事放回到书中结尾处,基本上就是洪昇原作了。

这样,您就会发现,这部完整的《石头记》,其开头、结尾、组团式叙事结构,几乎就是完全按照金圣叹腰斩的《水浒传》手法写成的,只不过书中人物由男转女,人物性情由侠转情罢了。欲评价《石头记》与《红楼梦》的优劣,只要参照三百年间读者们对《忠义水浒传》与金批《水浒传》的历史选择就可以了。倘若当今时代再出来一个金圣叹,毅然决然“腰斩”《红楼梦》,并恢复《石头记》原貌,使读者免受后四十回拙劣文字的精神折磨,相信应该是一件功德无量的文学盛事。

明末的金圣叹腰斩《水浒传》,化腐朽为神奇,从清初至今被统治者口诛笔伐了三百多年;清初的洪昇仿金批《水浒传》,写成了梦结本《石头记》,不仅作者湮没无闻,作品也被改头换面接尾巴;清中叶的曹雪芹狗尾续貂,续写了《红楼梦》后四十回,却暴得大名,成了不世出的文学“天才”。这部扭曲了的作品及作者三部曲,是文坛异数,也是历史必然。因为红坛从来就无文,红学界热衷于在曹雪芹及其家族七零八碎的破落史中猜笨谜,根本就不曾有人去研究《红楼梦》在中国古典文学发展史中的轨迹,把《红楼梦》单纯作为诠释曹雪芹天才大脑的工具。不向文学回归,红学没有希望。

2012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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