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梨园梦(修订稿)(附聂桥先生的三篇文稿)
(2023-12-11 15:0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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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文学解析 |
红楼梦——梨园梦(修订稿)
(附聂桥先生的三篇文稿)
土默热
《红楼梦》小说书名所用“红楼”一词究竟何意,百年来红学界专家学者言人人殊。自“梦觉本”发现后,梦觉主人序中所说:“红楼富女,诗证香山”,便成为最权威的解释,为红学界所普遍接受。梦觉主人序的意思是:“红楼”指富贵人家女子的闺房,典出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的《秦中吟·议婚》:“红楼富家女,金缕绣罗襦。”
这个解释不能算错,《红楼梦》作者创作时立意“闺阁昭传”,本来就是写富贵人家女儿的故事;书中宝玉梦游太虚幻境,所听之“红楼梦十二支曲”,也是隐喻书中十二个富贵人家女儿的命运。但仔细思之,总觉得这种解释有点以偏概全。“红楼梦”本为全书主人公贾宝玉在太虚幻境携手兼美之梦,宝玉乃一须眉浊物,何得称为“红楼富家女”?
书中在罗列了《石头记》《情僧录》《风月宝鉴》等书名后,又通过脂批交代《红楼梦》是“总其全部之名”。《红楼梦》“闺阁昭传”仅为《红楼梦》小说创作主旨之一,其它主旨尚有“鹡鸰之悲、棠棣之威”,“风月宝鉴,红颜白骨”,“借省亲写南巡”等,就不是“红楼富家女”所能囊括的了。那么,作者为什么要把《红楼梦》作为“总其全部之名”?
红学家们也不是没有发现这些矛盾,但他们不是在文化层面上解析问题,而是靠“猜笨谜”手段去寻找“红楼梦”一词的出处,有人考证出自晚唐诗人蔡京的诗,有人索隐出自明代戏剧家万树的词,笔者亦曾找出明末清初陈子龙诗中的表述。问题是这些“红楼梦”与《红楼梦》小说的创作毫无关系,也无助于解决读者们对《红楼梦》创作宗旨的理解。
考“红楼”一词,最早出现并不是在白香山的诗中,也不是指富家女儿的闺房,而是特指唐睿宗的舞榭。事见唐代文人段成式《酉阳杂俎续集·寺塔记上》:“长乐坊安国寺红楼,睿宗在藩时舞榭。”舞榭歌台,指的绝不是富室闺阁,而是特指藩王宫廷演出歌舞的教坊,清初褚人获《隋唐演义》中便有“填蔽了锦重重禁阙宫阶,遮掩了绿沉沉舞榭歌台”之句。
晚唐诗人蔡京的《咏子规》诗:“凝成紫塞风前泪,惊破红楼梦里心”,也并非指富室闺阁梦,而是以安史之乱唐明皇西逃过程中,在蜀道剑阁痛悼爱妃杨玉环为背景创作的。诗中所谓“红楼梦”,就是指唐明皇与杨贵妃尽日轻歌曼舞,天天犹如在“红楼”梦里,飘飘欲仙的一段历史。而安史之乱的渔阳战鼓又使这“红楼”美梦霍然惊破。
白居易诗中的“红楼女”,也不是指什么“富室闺阁”,而是指教坊女,正如晚唐词人韦庄诗中所说:“长安春色谁为主,古来尽属红楼女。”在白居易那个时代,睿宗舞榭又被称为“红楼院”,白居易与“红楼院”主人广宣诗僧的唱和诗中便有“红楼许住请银钥,翠辇陪行蹋玉墀”之句。那个时代倡优不分,红楼院教坊女即为“红楼女”,与富室闺阁无关。
清康熙年间洪昇创作《长生殿》,也接过了唐睿宗的教坊“红楼”,把它化用为唐玄宗皇宫内的舞榭歌台。事见《长生殿·偷曲》一折:杨贵妃谱定霓裳羽衣曲,传谱与李龟年,连夜教演梨园弟子。书生李謩在宫墙外窃听并以铁笛奉和。演出结束,但见“人散曲终红楼静,半墙残月摇花影”。唐玄宗本是唐睿宗的儿子,《长生殿》将“红楼”化用为“梨园”,也算顺理成章。
在我国古典文学界,“梨园子弟”后来演化成从事戏曲艺术者(俗称戏子)的代称,唐明皇也被戏剧界尊为梨园祖师,“红楼”一词相应从原来意义上的舞榭歌台,转化为对戏剧演出场所梨园(戏楼)的代称。《长生殿》中的“红楼”,既是梨园,也是皇宫,作品所表现的文学情趣,本身就是一场 “红楼梦”,而且是本来意义上的梨园“红楼梦”!
《红楼梦》仿《长生殿》“专写钗盒情缘”,书中“宝钗黛玉”、“衔玉而生”、“木石前盟”、“白首双星”、“风月司”等主要文学概念都直接取自《长生殿》,可以说是《长生殿》旧谱填新词。其作者洪昇的一生,成也《长生殿》,败也《长生殿》。如果说《长生殿》是洪昇自己梨园生涯红楼入梦的话,那么《红楼梦》则是洪昇自己梨园之梦遽然梦醒后的红楼出梦。
洪昇在《长生殿》的《例言》中说:自己早年作《沉香亭》传奇,后更名《舞霓裳》。“后又念情之所钟,在帝王家罕有,马嵬之变,已违夙誓。而唐人有玉妃归蓬莱仙院,明皇遨月宫之说,因合用之,专写钗盒情缘,以《长生殿》题名。诸同仁颇赏之,乐人请是本演习,遂传于时。盖经十余年,三易稿而始成。予可谓乐此不疲矣。”洪昇的一生,都沉酣于梨园梦,亦即红楼梦。
“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洪昇一生徘徊梨园红楼,为《长生殿》创作演出“乐此不疲”。在康熙二十八年秋“国恤聚演”遭遇斥革下狱之祸,人生清秋大梦幡然醒悟之后,“趁着这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试遣愚衷。因此上演出这怀金悼玉的红楼梦”。足见这《红楼梦》“演出”的就是洪昇自己的“孽海情天”梨园梦!
《红楼梦》全书的核心是第五回,而“红楼梦”一词便出自该回中的“红楼梦十二支曲”。第五回主要写主人公贾宝玉在秦可卿香艳的卧室做梦,梦中进入了太虚幻境,观十二钗判词图画,听红楼梦十二支曲,最后携手“可卿兼美”坠入迷津。这一回从形式到内容都是采用的象征性手法,形式上象征着“梨园梦”,内容上象征着“兼美梦”,即作者的杨贵妃梦。
洪昇所写的梨园梦,还不是普通的戏剧梦,而是涉及到皇家生活的梨园梦,并且是梨园始祖的戏剧梦、风流梦。君不见《红楼梦》书中神瑛侍者和绛珠仙子,乃是《长生殿》孔升真人与蓬莱仙子等“风流冤孽”的“又”一次“造劫历世”,在宝玉和黛玉身上,无处不打着帝王和妃子的深深印记,就连鸳鸯骂的“宝天王、宝皇帝”,合起来也恰好是一个“天宝皇帝”。
“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当然,洪昇著《红楼梦》并非简单重复《长生殿》故事,而是梦醒了之后无路可以走之际,在杭州孤山稗畦草堂“无材补天”的玛瑙石旁,沉痛述说《长生殿》作者因沉溺红楼,以致“一技无成、半生潦倒”的梨园人生梦。诚如《长生殿·自序》所说:“双星作合,生忉利天,情缘总归虚幻;清夜闻钟,夫亦可以遽然梦觉矣。”
固然《红楼梦》作者承认自己“诚不若彼一干裙钗”,也在书中记载了姐妹们两结蕉园诗社的故事,但作品的主旨还在于透露《长生殿》作品和《长生殿》案件,写自己人生的“红楼梦”即梨园梦,元妃“判词”句句隐写杨贵妃,即为明证,惜红学家不察罢了。红楼梦,梨园梦,《长生殿》梦——在那个“非情不传”的时代,就是“情痴情种”洪昇文学生涯的清秋大梦!
《红楼梦》是以戏剧手法创作的小说,《红楼梦》和《石头记》两个书名,本身就打着深深的戏剧印记。自《西厢记》面世以后,戏剧院本创作多以“记”命名,如《西楼记》《琵琶记》《荆钗记》等;自“临川四梦”风靡于世后,戏剧创作又多以“梦”命名。《红楼梦》作者为小说选择这两个带有浓郁戏剧色彩的名称,本身就很说明问题。
“陆海潘江,落文星于水府;风魂雪魄,赴曲宴于晶宫”。康熙四十三年,洪昇赴江宁织造府畅演三日《长生殿》后,六月初一日归途中“泪尽而逝”了。所谓“泪尽而逝”,乃是用湘妃、屈原、李白之典,暗指投水而死。这一天是洪昇的忌日,也是杨贵妃的生日,人们都说是杨贵妃召洪昇参加她的生日派对去了。看,连洪昇之死,都离不开“红楼梦”!
“窈窕吴娘歌此曲,风流老辈数斯人。旗亭市上红楼里,群指先生折角巾。”清初词人杨嗣震在《〈长生殿〉题辞》中所说的“红楼”,便是代指勾栏戏馆,也就是梨园。“红楼”中人对这位“风流老辈”的粉丝之情,足见洪昇晚年在“红楼”中享有盛名。一生两部“红楼梦”,写尽天下风流情,梦酣梦醒皆是幻,赢得梨园身后名,“泪尽而逝”的洪昇,在天之灵应很安慰吧!
附网友聂桥先生的三篇文章:
土默热按:本文连同《红楼梦真假有无观源自作者梨园梦》、《以红楼梦为钥开启〈红楼梦〉之锁》,是一组阐释“红楼梦本义梨园梦”的文章。这一课题红楼梦本义梨园梦,应是百年红学史上的一次重大突破,对于正确解读《红楼梦》的思想文化,正确判断《红楼梦》的作者和创作时代,都有着不可估量的重大意义。土默热的这项研究,得到了杭州土红学研究院诸多专家学者的支持,特别是聂桥研究员的三篇文章,考证解析详细精当,发余之“红楼梦,梨园梦”本义甚确甚详。现贴于此,供广大红友一并阅读赏析。
“紫塞”战鼓“惊破”了谁家的“红楼梦”
——“红楼”寓意追根溯源之开篇
聂
前言:本文是笔者为《土默热红学2015》撰写的专稿,也是我的“红楼寓意”系列博文研究的开篇。希望通过这个系列博文进一步搞清古代诗词中“红楼”二字的真实寓意。
除了白居易的“红楼富家女”之句,唐代诗人蔡京《咏子规》中“凝成紫塞风前泪,惊破红楼梦里心”之句也被红学界的部分专家称作《红楼梦》书名的出处。著名红学家邓遂夫在列举了十九首从康熙年间曹寅主持编撰的《全唐诗》中精选的十九首有关“红楼”的诗句后得出了如下结论:“我相信,颇具家学渊源而又杂学旁收的《红楼梦》作者曹雪芹,在为他的小说郑重命名之前,定然不会漏读如此打眼的诗句。故我判断,这两首诗,尤其是蔡京的一首,才真正是《红楼梦》书名的来源出处。”
中国红学会的另一位重量级专家韦科先生也在其博客上发表了类似的观点:
经探讨考索,真正连用“红楼梦”三字的,实出于晚唐诗人蔡京的《咏子规》诗。这是徐州师范学院已故的吴汝煜教授在《蔡京小传》中提出的(见江苏古籍出版社1990出版《唐诗大辞典》472页)。蔡京(?-863)是山东郓州人,早年曾为僧徒,后还俗,唐文宗开成元年(836)登进士第,官至岭南西道节度使。吴汝煜为其作传说:“《咏子规》‘惊破红楼梦里心’,为著名小说《红楼梦》取为书名。”但吴氏只说了这么一句话,没有作出诠释,也没有另写专文加以论述。我查了曹寅主持编刊的《全唐诗》卷472,见到《咏子规》原诗是一首七律:
千年冤魄化为禽,永逐悲风听远林。
愁血滴花春艳死,月明飘浪冷光沉。
凝成紫塞风前泪,惊破红楼梦里心。
肠断楚辞归不得,剑门迢递蜀江深。
子规就是杜鹃鸟,诗中着力刻划“杜鹃啼血”的凄凉意境:“永逐悲风”,“愁血滴花”,勾出了一幅声声血泪的画面。曹雪芹很可能是读了这首诗得到启发,在小说中描绘贵族大家庭的没落,有如《咏子规》诗中“春艳死”、“冷光沉”的局面,千红一哭,万艳同悲,正是红楼女儿悲剧命运的传神写照。而“凝成紫塞风前泪,惊破红楼梦里心”,也很符合林黛玉的形象特征和“字字看来皆是血”的创作内情。由此可见,曹雪芹最终取“红楼梦”为书名,不是出于白居易“红楼富女”之句,而是源出晚唐蔡京的《咏子规》诗。
这些分析由于处处围绕着曹雪芹来进行,未免有失偏颇。而且对这首诗的创作背景没有人加以分析,只是简单地认为曹雪芹的知识渊博就够了。如果静下心来认真分析一下这首诗的创作背景,你就知道《咏子规》诗中的“红楼梦”咏的是谁家的梦了。
诗的头两句没什么好说的,就是说“杜鹃啼血的悲凉意境”,算作是引子;接下来“愁血滴花春艳死,月明飘浪冷光沉。”确实是在说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女的惨死,与《红楼梦》的悲剧结局也算是有点联系;第三段:“凝成紫塞风前泪,惊破红楼梦里心。”这段里道出了“红楼梦”三个字,并且这个“红楼梦”的破碎是与“紫塞风前泪”有直接关系的。紫塞为长城的别称,古诗常以紫塞代指边疆,初步判断,红楼梦碎应该与边关的战事有着内在的联系。中国历史上边关发生的战争多矣,本诗是泛指还是特指呢?这句话至关重要。“紫塞”的“风前泪”怎么惊扰到了远在蜀中的子规呢?最后一句为我们终极解惑。
“肠断楚辞归不得,剑门迢递蜀江深。”剑门(亦称剑阁)是通往长安的蜀道的必经之路,著名唐代诗人李白在其名篇《蜀道难》对剑阁蜀道有如下的描述:“但见悲鸟号古木,雄飞从雌绕林间。又闻子规啼夜月,愁空山。……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尽管李白此诗是为杜甫还是唐明皇所写存有争议,但在剑阁蜀道闻子规啼血这一点上倒是取得了一致。可见蔡京此诗应在写实。那么,是谁在剑阁蜀道上闻“子规啼血”而“断肠”呢?在中国历史上有明确记载的只有一人——安史之乱之际被迫西巡的唐明皇李隆基。
天宝十四年,安史之乱暴发,天宝十五年,叛军攻陷潼关,长安近在咫尺,唐明皇携杨贵妃仓皇逃往四川,史称西巡。行至马嵬驿,御林军发生骚乱,杀死杨国忠,并逼唐明皇赐死杨贵妃,否则誓不护驾,唐明皇无奈之下赐死杨贵妃。在匆匆埋葬了杨贵妃后,唐明皇继续西逃,途中夜宿剑阁,在冷雨凄风中伴随叮咚作响的檐铃声,思念惨死马嵬坡的爱妃杨玉环,一夜未眠到天明。后人传说,唐明皇据此作《雨霖铃》曲,以悼念爱妃。唐明皇的这段经历被历代文人不断渲染。
白居易叙事长篇《长恨歌》:“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泪相和流。黄埃散漫风萧索,云栈萦纡登剑阁。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
诗史杜甫著名的《哀江头》:“明眸皓齿今何在?血污游魂归不得。清渭东流剑阁深,去住彼此无消息。”
以上两首诗均是专门描写天宝遗事的名作。下面再比较一下蔡京《咏子规》的后两句:
肠断楚辞归不得,剑门迢递蜀江深。
你还能说稍晚于杜甫与白居易几乎同时的蔡京会把剑阁断肠之事指向他人吗?
搞清了“剑阁断肠”的背景,那前面的诗句就迎刃而解了。
用“愁血滴花春艳死”来形容杨玉环之死是再恰当不过了。杨玉环就是一朵在春天开放的娇艳的鲜花。正如李白在《清平乐三首》所言:“一枝红艳露凝香”。
“凝成紫塞风前泪,惊破红楼梦里心”和白居易的《长恨歌》中的“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简直就是如出一辙。安禄山发动安史之乱的起点渔阳正是在长城脚下,可见蔡京的“紫塞”之准确;诗中的“红楼梦”当然就是指的唐明皇与杨贵妃的“红楼梦”了。唐明皇的父亲睿宗以“红楼院”为“歌台舞榭”,开“红楼梦”之先河。唐明皇在玩乐上丝毫不逊于他的父亲,“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一曲《霓裳羽衣曲》也把李、杨二人的“红楼梦”演绎到了极致,唐明皇完全沉缅于赏心悦目的“红楼梦”里,也因此酝成了大祸。渔阳战鼓惊醒他的“红楼梦”,他也因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江山不再,爱妃惨死。对此李益的《过马嵬二首》有着精辟的论述:“世人莫重霓裳曲,曾致干戈是此中。”“红楼梦”是美妙的,同时也是一把双刃剑。
那么,通过细致的分析,我们已经看到了蔡京的《咏子规》正是以安史之乱唐明皇西逃过程中,在蜀道剑阁痛悼爱妃杨玉环为背景的。所谓“红楼梦”就是唐明皇与杨玉环尽日轻歌曼舞,天天犹如在梦里,飘飘欲仙的一段历史。而安史之乱又使这美梦戛然而止。这“红楼梦”即代表了李、杨二人往日的欢愉,也道出梦碎后的悲怆。
既然蔡京诗中的“红楼梦”与清代著名的小说《红楼梦》之书名一字不差,那么唐明皇与杨玉环的天宝遗事又与《红楼梦》有什么关系?或者我再问一下我们的主流红学家,这与曹雪芹又有何关系?关于后一个问题,我替他们回答好了,因为天宝遗事是公共资源,曹雪芹博学多才一定会熟知,这是一剂万金油,只要书上写的就是曹雪芹有的。那么第一个问题呢,天宝遗事又与《红楼梦》有什么关系呢?恐怕愿意看到《红楼梦》与天宝遗事关系密切的红学家没有几个。因为他们深知与天宝遗事关系密切的首先不是《红楼梦》本身,而是土默热红学考证出来的《红楼梦》作者洪昇。一曲《长生殿》正是天宝遗事的登峰造极之作。因此,要研究《红楼梦》与蔡京《咏子规》诗的联系,就不得不先看一下洪昇的《长生殿》与此诗的关系。
首先,在《长生殿》里《闻铃》一出戏专门就是写唐明皇剑阁闻铃之事的。下面摘选几段:
只见阴云黯淡天昏暝,哀猿断肠,子规叫血,好教人怕听。兀的不惨杀人也么哥,兀的不苦杀人也么哥!萧条恁生,峨眉山下独自登临意转伤,蜀山蜀水恨茫茫。不知何处风吹雨,点点声声迸断肠。少人经,冷雨斜风扑面迎。
迢迢前路愁难罄,招魂去国两关情。
再看看蔡京的《咏子规》:
肠断楚辞归不得,剑门迢递蜀江深。
同样的“子规啼血”,同样的“肠断(断肠)”,同样的前路“迢迢”(迢递——意同迢迢,笔者注)。说《长生殿》的《闻铃》是加强版的《咏子规》一点也不为过。
洪昇作为中华文化的优秀传承人,在《长生殿》里对天宝遗事的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蔡京说杨玉环是“愁血滴花春艳死”,《长生殿》也是反复表达这一层意思:
现放着一朵娇花,怎忍见风雨摧残,断送天涯。(《埋玉》)
对于蔡京诗中的“红楼”二字,洪昇的《长生殿》中三次提到:
最为详细的就是第十四出《偷曲》,皇宫乐师在李龟年的带领下,在朝元阁上排演杨贵妃新近谱的月中仙曲《霓裳羽衣曲》,民间乐手铁笛子李暮在“红墙”外“偷曲”。当演奏结束后,李暮唱出了“红楼”二字:
人散曲终红楼静,半墙残月摇花影。
《长生殿》中的这个“红楼”还是很有味道的。朝元阁在陕西西安临潼区骊山。唐王朝崇奉道教,玄宗天宝七年传说玄元皇帝(老子)见于朝元阁,因改名降圣阁。作为推崇道教的唐明皇来说,朝元阁的地位不言自明。《长生殿》把朝元阁作为排演歌舞的“红楼”,与唐睿宗李旦把长乐坊安国寺红楼院作为“舞榭”有着异曲同工之处。父子两代皇帝把各自最看重的宗教圣地作为“歌台舞榭”,也看出了歌舞表演在盛唐皇家生活的地位。
这种以歌舞来为生活助兴的事例在皇宫内屡见不鲜。《长生殿》第九出《复召》同样提及了供皇帝欣赏歌舞的“红楼”,而这次的“红楼”并非是在朝元阁,而是李白曾作《清平乐三首》的沉香亭。唐明皇一怒之下把杨贵妃撵回家中,没人相伴的圣上整日闷闷不乐,高力士便极力讨皇上的欢心:
可见“红楼”作为“歌台舞榭”的代名词已经不拘泥于某一具体地点,只要是有歌舞管弦的地方就可以称为“红楼”。整日沉缅于笙歌曼舞的后宫帝妃整日作的就是“红楼梦”。就连短暂称帝的安禄山也没忘了享受一下红楼歌舞。
第二十八出《骂贼》,安禄山摆下庆功宴,让曾经为唐明皇服务过的乐师歌姬为他助兴:
【中吕引子·绕红楼】(净引二军士上)抢占山河号大燕,袍染赭,冠戴冲天。凝碧清秋,梨园小部,歌舞列琼筵。
尽管红楼在这里只是以“绕红楼”的曲牌名出现,但从“梨园小部,歌舞列琼筵”看,安禄山的宴会与唐明皇时期的情形毫无二致。
“红楼梦”对唐明皇和他的爱妃杨玉环来说就是“轻歌曼舞”,欢歌笑语下掩盖了巨大的危机。以至于在渔阳鼙鼓擂响时,美妙的“红楼梦”迅速被“惊破”。这一点在《长生殿》的《惊变》一出描写得非常细致。
这一天,对杨玉环来说是留下幸福美梦的一天。“御园中秋色斓斑:柳添黄,苹减绿,红莲脱瓣。一抹雕阑,喷清香桂花初绽。”唐明皇选择了这个“天淡云闲”的日子,与杨贵妃在凉生亭上小聚。虽然是没有了“梨园旧曲”,但李白的《清平调三章》由杨贵妃亲自唱出,唐明皇为之吹笛伴奏,两个人完全陶醉了,杨贵妃也因此喝得酩酊大醉,“美甘甘思寻凤枕,步迟迟,倩宫娥搀入绣帏间”。就在杨贵妃沉溺于梦乡之时,从前方传来了坏消息:“(副净急上)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问丑介)万岁爷在那里?(丑)在御花园内。(副净)军情紧急,不免迳入。(进见介)陛下,不好了。安禄山起兵造反,杀过潼关,不日就到长安了。”闻听此信唐明皇顿时乱了方寸:“唬得人胆战心摇,唬得人胆战心摇,肠慌腹热,魂飞魄散,早惊破月明花粲。”
这也让我们看到,对这段历史,从唐代到清代文人们的描写是惊人的一致:
“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长恨歌》
“凝成紫塞风前泪,惊破红楼梦里心。”《咏子规》
“魂飞魄散,早惊破月明花粲。”《长生殿·惊变》
三个“惊破”就是唐明皇与杨贵妃红楼一梦终成泡影的真实写照。李、杨二人的“红楼梦”催生了洪昇的《长生殿》,《长生殿》就是洪昇的梨园梦,红楼梦。《长生殿》创造性地把李、杨二人的“红楼梦”延续到月宫。这红楼一梦既有成功的荣耀,也有失落的打击,月宫圆梦则汇集了所有的酸甜苦辣。一部《长生殿》红遍大江南北,洪昇本人的地位也迅速攀升,遗憾的是洪昇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成功给他带来的快乐,《长生殿》上演的第二年,“长生殿案件”就迅速粉碎了洪昇的“红楼梦”。他人生的辉煌就此走上了尽头,而此时洪昇在孤山草堂里的“红楼梦”也只能是一曲世纪悲歌了!
“霓裳一曲千峰上,舞破中原始下来。”杜牧的不朽诗句给天宝遗事画上句号。
红楼一梦传华夏,梦碎人醒独啼血!洪昇的荣辱也与“红楼梦,梨园梦”(注)息息相关。
注:详见土默热博客博文《红楼梦?梨园梦!》
透过唐诗看“红楼”二字的真实寓意
“红楼”寓意追根溯源之二
聂
一部《红楼梦》令亿万中国人为之动容,红学研究也在近百年风起云涌,然而,《红楼梦》之书名到底是何寓意始终没有最终定论,尤其是“红楼”二字是泛指和特指。人们也是简单地根据白居易的“红楼富家女,金缕绣罗襦”之句把“红楼”定义为“富人的居所”,并且写进了百度百科。笔者也在《读梦觉主人序》有感一文中对《红楼梦》命名与白居易富家女诗进行过比较,但总是觉得白居易笔下“金缕绣罗襦”的富家女与红楼儿女的那种风雅生活之间缺点什么。近读土默热老师的《红楼梦?梨园梦!》一文方茅塞顿开。原来红楼就是富人的居所乃是一个背离文化传承的伪命题。“红楼”二字应该典出唐代文人段成式《酉阳杂俎续集·寺塔记上》:“长乐坊安国寺红楼,睿宗在藩时舞榭。”说起唐睿宗恐怕知道不会太多,但若是说起他的儿子唐玄宗李隆基恐怕就是如雷灌耳了。闲言少叙,还是稍微详细说一下这个睿宗的“红楼”吧。
大安国寺位于大唐长安城东北角的长乐坊,这里原是睿宗的本宅,景云元年(710),睿宗即位,将这里立为佛寺,并用先帝中宗赐给睿宗的“安国相王”的封号为寺名。虽然已经改为佛寺,但睿宗本宅的一些建筑并未拆除,其中比较有名的就是唐睿宗作为“歌台舞榭”的“红楼院”简称“红楼”,元和(806~820)年间唐宪宗将红楼院赐给诗僧广宣上人,于是成为文人雅集之所,白居易、元慎和刘禹锡等人都曾有诗吟诵,广宣本人亦有诗集《红楼集》。从睿宗的景元年间(710)到唐宪宗的元和年间(820)的一百年间,是中国文化一个全盛时期,特别是中间经历了历史上著名的开元天宝年间,唐代最著名的诗人李白、杜甫、王维、李商隐、李贺、杜牧、许浑、温庭筠、刘禹锡和王建等人均出现在这一百年间,这一时期也是中华诗歌文化大放异彩的时期。由于红楼院本身的文化底蕴,也使得唐代诗人屡屡将“红楼”二字溶入诗歌当中。在这方面著名红学家,中国红学会常务理事邓遂夫作了细致的研究工作,除了人们考察过的白居易、韦庄和蔡京(唐代诗人)的几首诗外,邓遂夫先生仅从康熙年间编撰的《全唐诗》中就找出了六十二首有关“红楼”的诗句,并列举了其中的十九首。在这方面邓先生的考证不可谓不细,笔者也赞同邓先生以此为出发点所作的论述:“在《红楼梦》书名的出处问题上,实在有重加考察审视的必要。”但笔者不能同意邓先生据此得出的结论:“唐人诗中,以‘红楼’代指富家邸宅或闺房者,可谓多之广也,其中情调意境胜于香山诗句的,亦不在少数。”因为这句话是并未建立在理性分析的基础上。如果要想证明这一结论的正确性,那在邓先生列举出来的十九诗中至少要有一半诗句是“以‘红楼’代指富家邸宅或闺房”的,只有这样才能称得上“多而广也”。但通过对十九首诗的详细分析,笔者不得不遗憾地告诉大家,在十九首诗中,真正意义上“以‘红楼’代指富家邸宅或闺房”的诗句一个也没有,只有一到两句可以勉强与富人联系在一起。如若不信,就随笔者在这十九首古诗中遨游一番,即使是你认为什么也证明不了,但是读一读这些名家经典,对自己也算是一次文化洗礼,何为而不乐呢?邓先生的十九首唐诗照录如下:
春罗翦字邀王母,共宴红楼最深处。(李贺)
红楼疑见白毫光,寺逼宸居福盛唐。(沈佺期)
春风已绿瀛洲草,紫殿红楼觉春好。(李白)
美人一笑褰珠箔,遥指红楼是妾家。(李白)
红楼嗟坏壁,金谷迷荒戍。(元稹)
野桥沽酒茅檐醉,谁羡红楼一曲歌。(许浑)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李商隐)
他时若到相寻处,碧树红楼自宛然。(温庭筠)
曲终似要君玉宠,回望红楼不敢嘶。(陆龟蒙)
红楼翠幕知多少,长向东风有是非。(罗隐)
低飞绿岸和梅雨,乱入红楼拣杏梁。(郑谷)
何处画桡寻绿水,几家鸣笛咽红楼。(杜荀鹤)
红楼有恨金波转,翠黛无言玉簪垂。(李中)
霜月正高鹦鹉洲,美人清唱发红楼。(蒋吉)
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韦庄)
尽日登高兴未残,红楼人散独盘桓。(冯延巳)
到时浸发春泉里,犹梦红楼箫管声。(于鹄)
凝成紫塞风前泪,惊破红楼梦里心。(蔡京)
为了分析方便,笔者将十九诗分几个板块进行分析,对于非常明显的就只是照列诗句,对于本句看不清楚的将结合全诗分析,总之,为了说明问题,十九首逐一解读也是不得也的,笔者尽量简练。
(一)直接指向“红楼院”符合情理
由于“红楼院”是“红楼”一词的原始出处,诗人以此为题作诗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十九首中非常明确指向“红楼院”的有四首:
红楼疑见白毫光,寺逼宸居福盛唐。(沈佺期,约656
这首诗的标题就是《红楼院应制》,诗中也明确指出这红楼就是在寺院中。这应该是有关红楼院比较早的描写,肯定早于《酉阳杂俎续集》的记载。
柿叶翻红霜景秋,碧天如水倚红楼。(李益,约750—约830)
这首诗标题为《诣红楼院寻广宣不遇留题》,是诗人造访红楼院时所留下的诗句。
红楼嗟坏壁,金谷迷荒戍。(元稹,779年-831年
此句出于元稹的长诗《梦游春七十韵》,元稹是宪宗年间红楼院的主人广宣和尚的密友,经常在那与白居易、刘禹锡等文诗歌酬唱的元稹当然知道红楼院的来龙去脉。因此,把红楼院这个皇家私宅与石崇的豪宅金谷园相提并论也算是匹配。否则,如果把红楼当做泛泛的富家闺秀的住所,不但在典故上与金谷园不对仗,而且重叠,什么样的富人的宅弟能与石崇的金谷园相比,况且,红楼院确实是一个谈论国家得失(嗟坏壁)的理想场所。
春风已绿瀛洲草,紫殿红楼觉春好。(李白701年-公元762年
此诗是李白陪同唐玄宗游宜春苑(即曲江)时所做的奉诏诗《侍从宜春苑奉诏赋龙池柳色初青听新莺百啭歌》,诗人以紫殿红楼来代指皇家宅弟,“紫殿红楼觉春好”也是对皇宫的歌功颂德之词,身为翰林学士的李白此类诗不在少数,最典型的当属《清平乐三首》。
此外,广宣和尚的另一位挚友白居易(772年—846)
与白居易有交往的著名诗人王建(767.—830
“红楼”一词有所特指的唯有唐代的“长乐坊安国寺红楼院”,再无第二处地点被特指为“红楼”。因此可以断定,安国寺红楼院是红楼之典的唯一出处。唐代的文人对此非常关注,本段列举了从唐睿宗时代(沈佺期),经过开无天宝时代的李白,再到唐宪宗时代与红楼院主人有密切交往的几位诗人(李益、白居易和王建)的相关诗句。这些诗人均是唐代著名诗人,非常有代表性。因此,“红楼”代指红楼院的概念在唐代文人圈中是非常明确的。包括写过“红楼富家女”的白居易也不例外。因此,安国寺红楼院就应该是考察红楼典故的出发点。而红楼院最初的最重要的功能就是唐睿宗的“歌台舞榭”。也正是受这一功能的启发,唐代诗人们亦将所有的“歌台舞榭”都称作“红楼”。
二、红楼院延伸为“歌台舞榭”的泛指
有相当数量的唐诗,把有歌舞音乐的地方就称其为“红楼”,在邓先生的十九首诗中,这部分所占比重最大,为七首。
野桥沽酒茅檐醉,谁羡红楼一曲歌。(许浑)
曲终似要君玉宠,回望红楼不敢嘶。(陆龟蒙)
红楼翠幕知多少,长向东风有是非。(罗隐)
这首单看这两句还不太清楚,我们看一下全诗:《广陵开元寺阁上作》
满槛山川漾落晖,槛前前事去如飞。云中鸡犬刘安过,
月里笙歌炀帝归。江蹙海门帆散去,地吞淮口树相依。红楼翠幕知多少,长向东风有是非。
这月里笙歌就是最好的证明,另外,所谓“翠幕”也是指向舞台的幕布。
何处画桡寻绿水,几家鸣笛咽红楼。(杜荀鹤)
霜月正高鹦鹉洲,美人清唱发红楼。(蒋吉)
到时浸发春泉里,犹梦红楼箫管声。(于鹄)
他时若到相寻处,碧树红楼自宛然。(温庭筠)
此诗为温庭筠悼念友人王元裕的诗《哭王元裕》
闻说萧郎逐逝川,伯牙因此绝清弦。柳边犹忆青骢影,坟上俄生碧草烟。箧里诗书疑谢后,梦中风貌似潘前。他时若到相寻处,碧树红楼自宛然。
王元裕为何人不详,但从以萧和伯牙比附逝者来看,王元裕应为精通音乐之人,因此,要到演出音乐的“红楼”来与寻找故人。如果把此“红楼”当成什么富人的居所,那简直就是对逝者极大的污辱!而接下的几首诗所透露出的信息是文人又将“红楼”从“歌台舞榭”转化成了所有公共娱乐场所。
三、“红楼”一词由“歌台舞榭”扩展成综合的娱乐场所
在唐宪宗把红楼院赐给诗僧文宣和尚后,这里逐渐演变成了文人的聚会的场所,这时它的功能得到了进一步的扩展,但和睿宗的“歌台舞榭”相比,它的娱乐性和公共性并未改变,甚至因其由皇家转到民间,文人相聚彻夜狂欢,其盛景一点也不逊于睿宗的“歌台舞榭”。古代的娱乐场所与我们现代略有不同,比如现代的歌舞剧院,就是一个专门的演剧场所,你买张票看一场戏,然后回家,不演戏的时候你也不会去剧场玩。古代则不同了,那时除了皇家以外,民间的歌舞演出往往就是在酒楼或茶楼,客人们一边喝酒品茶,一边欣赏轻歌曼舞,诗兴大发了就即兴赋诗,和歌舞伎们相处好,还可以私下交往,而那时歌舞伎是卖笑不卖身的。因此,那时的娱乐场所可以说是集餐饮、聚会狂欢、欣赏歌舞及住宿一体化的场所,因此,诗人也往往把这种公共场合称为“红楼”。邓先生的十九首诗中这样的诗句有四首:
春罗翦字邀王母,共宴红楼最深处。(李贺)
这是李贺的《杂曲歌辞·神仙曲》,全诗充满了浪漫色彩,诗人把“红楼”当做了邀请王母娘娘赴宴的场所。诗中也是把娱乐仙人的十八般武艺全部用上:
碧峰海面藏灵书,上帝拣作神仙居。晴时笑语闻空虚,
斗乘巨浪骑鲸鱼。春罗翦字邀王母,共宴红楼最深处。鹤羽冲风过海迟,不如却使青龙去。犹疑王母不相许,垂露娃鬟更传语。
尽日登高兴未残,红楼人散独盘桓。(冯延巳)
盡日登高興未殘,紅樓人散獨盤桓。一鈎冷露懸珠箔,滿面西風憑玉闌。歸去須沈醉,小院新池月乍寒。
“红楼人散”说明这里的聚会刚刚结束。“归去须沈醉”,说明诗人刚刚在“红楼”里喝完酒。
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韦庄)
这是诗人在江南期间与美人在“红楼”告别时的情景,而美人在“红楼”里以“弦上黄莺语”与诗人对话,说明这“红楼”正是江南盛行的乐伎坊之类的地方。关于韦庄此诗,权威的解释多有误读,容后专门解析。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李商隐)
这是李商隐《春雨》中的诗句,全诗表达了诗在雨夜的相思之情。“怅卧新春白袷衣,白门寥落意多违。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诗人一身休闲,在一个雨夜上街闲逛,面对着曾经的恋人相交的“红楼”,心中充满着惆怅。
说到这里,有必要说明一点,古代的这种“伎院”或“乐坊”是不同于现代的“妓院”,在这点上,我们理解有一点偏差,这是网上的一段文字:
1992年出版的《汉语大词典》第九册“红楼”条新增加了一个义项。谓:“犹青楼。妓女所居。”有学者以此为基础,对《红楼梦》进行了令人咋舌的诠释。发表于1993年《北方论从》的一篇红学论文指出,“红楼”确实可为妓院之别称,因此,说《红楼梦》不可能是写妓女的书,是不能成立的。[1]出版于2000年的《红楼》,又以连载的形式发表这位学者的一篇长文说,“红楼”向来就是妓院的别称,《红楼梦》中的“红楼”不会另有所指,《红楼梦》就是作者曹雪芹在秦淮妓院经历基础上,以秦淮名妓为原型创作出来的,对妓院生活进行净化,但又故意处处留下妓院生活痕迹的一部奇特小说。
上面三个板块共计十五首,占了十九首中的绝大部分,余下的五首本文将分析其中的四首,而重点就是要看一下这几首是否有特指富人的住宅的倾向。
美人一笑褰珠箔,遥指红楼是妾家。(李白)
这是李白的《陌上赠美人》全诗如下:
骏马骄行踏落花,垂鞭直拂五云车。美人一笑褰珠箔,遥指红楼是妾家。
诗人骑着骏马踏着落花,与一个乘坐“五云车”的奇幻女子邂逅,最后这女子告诉诗人我是本城首富家的女儿。你说刹不刹风景。其实诗人真正喜欢正是活跃在娱乐场所能歌善舞的美丽才女,诸如薛涛之类。
低飞绿岸和梅雨,乱入红楼拣杏梁。(郑谷)
这郑谷的《燕》。诗人以燕子喜欢富丽堂皇的雕梁筑巢为题的诗篇亦不少,我们最熟悉的当属“旧时王榭堂前燕”之句。燕子所选择的“杏梁”多为皇宫,引申来说还包括那些极富豪的人家。普通的富人家是不会拥有“雕梁画栋”的。因此,此诗还是以皇家宅弟红楼院代指皇宫。如果非要把这红楼比做富人家,这算是十九首里勉强能够与富家宅弟贴上边的一首。
红楼有恨金波转,翠黛无言玉簪垂。(李中)
五代南唐诗人李中的《代别》。其中的这句诗源自与薛涛有过交往的四川节度使刘辟的《登高望月楼二首》:“未得金波转,俄成玉箸流。”诗人屡屡把“红楼”作为寄托相思的场所,就是因为他们的风流生活往往就发生在各种红楼里。富家的深宅大院并非是一个理想的谈情说爱的地方。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句了:蔡京的《子规》:凝成紫塞风前泪,惊破红楼梦里心。”这首诗,笔者在本系列的开篇里已经有过分析,指出此诗的背景是唐明皇的天宝年间的政局变化。所谓“惊破红楼梦里心”与白居易《长恨歌》中“惊破霓裳羽衣曲”意思完全一致。
我们现在可以综合一下前面的分析了:通过对邓遂夫先生列举的十九首唐诗的逐句分析可以得出如下结论:
“红楼”的词源是长乐坊安国寺的“红楼院”,这一点受到了几乎所有唐代诗人的认可,一百多年来常吟不息;文人根据“红楼院”是唐睿宗的“歌台舞榭”的这一功能,将“红楼”的词义扩展到了所有的“歌台舞榭”,进而又将包含歌台舞榭的公共娱乐场所通称为“红楼”。诗人笔下的“红楼女”,实际上就是活跃在“歌台舞榭”,民间乐坊及酒楼茶楼上的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的才女,因其为人服务的功能也称之为歌舞姬或歌舞伎,但不是卖身的妓女。除了极个别的情况下,诗人们几乎不把“红楼”与富贵相提并论,“红楼”强调的是浪漫是情调。如果把富贵的概念溶入其中就会破坏韵味。
白居易“红楼富家女”辨析
“红楼”寓意追根溯源之三
聂
根据《梦觉主人序》中的“红楼富女,诗证香山”一句,人们找到了白居易的“红楼富家女,金缕绣罗襦。”并由此确立了《红楼梦》中的“红楼”二字代指“巨家大室的邸宅或闺房”(邓遂夫语)。尽管后来人们又陆续发现很多首关于“红楼”的诗句,对“红楼”的出自哪一首诗也存在分歧,但红楼代指富宅这一点却从来没改变过。
在前面文章里,笔者已经通过详细的分析证明了析了红学家所罗列的关于“红楼”的唐诗均非指向“富宅”,尤其是蔡京的《子规诗》中的“红楼梦”并非“富宅梦”,而是唐明皇杨贵妃的温柔梦,白居易的“红楼富家女”就成了这一学术领域中的最后一座堡垒了。
要想攻克这一堡垒,除了详尽的分析别无他法。“红楼富家女”一句非常明显地把“红楼”和“富家女”联系在一起,看似无瑕可击。但要解决这一误读,我们还是从诗的作者本身寻求突破点。
人们习惯于把白居易的“红楼富家女”作为白居易把“红楼”作为“富宅”的依据——这也是唯一的依据。但是这并非是事情的全部,据著名红学家邓遂夫先生考证,白居易诗中提及“红楼”二字的诗计六首,其它五首为:
因寻菖蒲水,渐入桃花谷。到一红楼家,爱之看不足。——《和梦游春一百韵》
谁家绿酒欢连夜,何处红楼睡失明。——《浔阳春三首·春来》
暗助醉欢寻绿酒,潜添睡兴著红楼。——《认春戏呈冯少尹、李郎中、陈主簿
新人新人听我语,洛阳无限红楼女。——《母别子》
红楼许住请银钥,翠辇陪行蹋玉阶。——《广宣上人以应制诗见示因以赠之诏》
本来,这些诗句应该成为分析白居易对“红楼”定位的珍贵素材,遗憾的邓先生却据此武断地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这里面的“红楼”,除了最后一句“红楼许住请银钥”是特指皇宫内一所豪华寺宇中的“红楼院”之外,其余均指巨家大室的邸宅或闺房,与《红楼梦》书名中的“红楼”同义,所以没有必要硬指其出自白香山的哪一首诗。”
事实果真如此吗?还是让我们对白居易的六首“红楼”诗逐一解析吧。
为什么邓先生会那么斩钉截铁地认为“红楼许住请银钥”一句不是指富宅呢?因为诗的标题就是《广宣上人以应制诗见示因以赠之诏》。作为“红楼院”的主人,广宣诗僧经常在这里与当时的著名诗人元稹、刘禹锡、白居易和王建等在这里进行诗歌唱和,此诗就是白居易与广宣诗僧唱和应制诗之一。作为广宣的密友,白居易是“红楼院”的常客之一,因此,白居易对“红楼院”是相当的熟悉的,当然,对它的来龙去脉也是了然于心的。“红楼”二字从最初的唐睿宗的“舞榭”最后转化为民间娱乐场所(包括文人雅聚场所)的转化也不会置若罔闻的。因此,白居易诗中以“红楼”代指“红楼院”是十分合情合理的,没有必要大惊小怪。
那白居易会不会把“红楼”这个文人雅聚的场所喻为“富宅”呢?看看其它的五首诗。
因寻菖蒲水,渐入桃花谷。到一红楼家,爱之看不足。
这是白居易与好友元稹的唱和诗,首先是元稹将其的长诗《梦游春七十韵》寄给白居易,白居易收到后以更长的一篇《和梦游春一百韵》和之。这是一百韵中的第二首,这首诗的意境非常符合“梦游春”的情调。为什么白居易在春游的过程中为什么被“红楼家”所吸引了呢?难道白居易真是因为见到一座富丽堂皇的豪宅而驻足不前了吗?这样的解释显然不符本诗的意境。“因寻菖蒲水,渐入桃花谷”表明诗人这次春游是要找到一个像桃花源地一样的绝尘之地。而且已经来到了“桃花谷”,这里,应该看到是“采菊东篱下,悠然看南山”的景色,而不是什么富宅。一个去找寻世外桃源的诗人在半道中被一座富宅所吸引,是十分不可思议的。可我们的诗人偏偏就在一座“红楼”前停住了脚步。在这桃花谷中的“红楼家”一定要与诗人春游的心境是相一致的,而唯一能满足人们这种愿望的地方只能是酒楼或茶楼,最好是有美女相伴的娱乐场所,而这种娱乐场所在唐代也是层出不穷,诗人把这种场所称为“红楼”也是屡见不鲜。诗人一边喝着美酒,听着美人清唱,再顺口吟上几句诗,何其惬意。以春游为题材的句子还有以下两句:
谁家绿酒欢连夜,何处红楼睡失明。
暗助醉欢寻绿酒,潜添睡兴著红楼。
说得都是喝酒“欢连夜”,喝醉了就在“红楼”一觉到天明。不过仔细分析一下两诗背景,区别还很大的。
“谁家绿酒欢连夜,何处红楼睡失明”之句出自白居易的《
春来触地故乡情,忽见风光忆两京。
金谷踏花香骑入,曲江碾草钿车行。
谁家绿酒欢连夜,何处红楼睡失明。
独有不眠不醉客,经春冷坐古湓城。
此时是诗人一生中最不得意的时候。(江州即为现在九江,浔阳属江州地界)虽说是踏春,但诗人却高兴不起来,尽管春光无限,但思乡之情,仍然让诗人成为踏春狂欢人群中不合时宜的那个“不眠不醉客”。
而后一句不同了,“暗助醉欢寻绿酒,潜添睡兴著红楼。
”取自白居易《认春戏呈冯少尹、李郎中、陈主簿
认得春风先到处,西园南面水东头。
柳初变后条犹重,花未开时枝已稠。
暗助醉欢寻绿酒,潜添睡兴著红楼。
知君未别阳和意,直待春深始拟游。
西园应为苏州的西园寺,少尹等均为古代官名,少尹为府尹(刺史)的副手。综合此两点,这首诗应该是诗人任苏州刺史(宝历元年,公元825年)是所做。此时距被贬江州已经过去整整十年,在杭州任刺史后,白居易的心境大好,因此才会带着几个同僚出游踏春。江南的秀丽的风光让诗人们驻足。这次是主动的喝酒寻欢,并且兴致勃勃地在“红楼”过夜。
现在把问题拉回到“红楼”的含意上,如果在白居易看来“红楼”就是富宅的代名词的话,那白居易的两首就是把富宅看成了踏春寻欢的理想场所了,你见过哪个当官的文人会这样抬举富人的。哪首诗里又把富人与诗人的浪漫生活联在一起了。尽兴踏春的诗人们如果晚上特意地去找一家富宅去喝酒狂欢,去过夜,恐怕兴致就全无了。在富宅里除了大吃大喝,还会有什么乐事。那么玩了一天的游人们会在什么地方去继续寻欢作乐呢?这种地方多得狠,酒楼,茶楼,客栈还有伎院,哪个地方不比富宅好呢。而这种公共娱乐场所正是我们前面已经分析过的“红楼”的演变。
尽管诗人对“红楼”里的美酒美人无比的沉醉,但作为一位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家,白居易对“红楼女”的形象并不完全认可,这一点体现在白居易的另一首诗中《母别子》:
母别子,子别母,白日无光哭声苦。关西骠骑大将军,去年破虏新策勋。敕赐金钱二百万,洛阳迎得如花人。新人迎来旧人弃,掌上莲花眼中刺。迎新弃旧未足悲,悲在君家留两儿。一始扶行一初坐,坐啼行哭牵人衣。以汝夫妇新燕婉,使我母子生别离。不如林中乌与鹊,母不失雏雄伴雌。应似园中桃李树,花落随风子在枝。新人新人听我语,洛阳无限红楼女。但愿将军重立功,更有新人胜于汝。
这叙事长诗的故事梗概是这样的:一个骠骑大将军打了大胜仗,皇上赐金钱二百万,他就在洛阳娶回了一个“如花人”,并抛弃了有着两个孩子的原配夫人,原配夫人告诫这位新人,“洛阳无限红楼女。但愿将军重立功,更有新人胜于汝。”显然,大将军娶回家中的亲人也是一个“红楼女”,我们假设一下,大将军娶回的是一个“富家女”。从诗中可看出,这个女子是大将军用钱买来的,一个战功显赫的大将军,想娶一个如花似玉的富家女,还需要要等到发了意外之财才能提亲吗?一个富家女嫁到将军府,那是她本人和家中的莫大荣幸,如果真的是因为钱的事而错过了这桩婚姻,那全家岂不后悔莫及了吗?因此,富家女嫁给一个骠骑大将军,聘礼只能是象征性的而已,凭一个大将军的俸禄足矣。那什么样的人才需要大把银子才能娶到手呢?只有一种人,妓女。在古代,大多妓女卖笑不卖身,但想脱离妓院,赎身的费用也是不菲的。想当年江南四公子之一的候朝中为了得到江淮名妓李香君不得不接受他所不齿的奸臣阮大铖的资助,一个大将军想靠俸禄得到一个如花“红楼女”也只是一种奢望。“但愿将军重立功,更有新人胜于汝。”这也表明这个将军高价得来的“红楼女”身份并不高,一旦将军有了钱就可像抹布一样把她再丢弃,这就是社会现象,人们都喜欢“红楼女”,但却又视“红楼女”为另类,白居易的另一首诗《秦中吟.议婚》同样是对“红楼女”给予了无情地鞭笞。
这也就是人们借以确立“红楼”为富宅的那首诗:
但人们所重视的也仅仅是“红楼富家女”一句,而白居易对“红楼富家女”是褒还是贬却没有人关心。然而,不去分析全诗的中心思想,怎么能够正确理解诗中“红楼富家女”
天下无正声,悦耳即为娱。人间无正色,悦目即为姝。
颜色非相远,贫富则有殊。贫为时所弃,富为时所趋。
红楼富家女,金缕绣罗襦。见人不敛手,娇痴二八初。
母兄未开口,已嫁不须臾。绿窗贫家女,寂寞二十馀。
荆钗不直钱,衣上无真珠。几回人欲聘,临日又踟蹰。
主人会良媒,置酒满玉壶。四座且勿饮,听我歌两途。
富家女易嫁,嫁早轻其夫。贫家女难嫁,嫁晚孝于姑。
闻君欲娶妇,娶妇意何如。
此诗中心内容是对富家女与贫家女的婚姻状况的总结。而诗中反映出来的明显的贬富褒贫的倾向。尽管富家女外在的方面强于贫家女,但其内在的品质贫家女却远胜于富家女,“富家女易嫁,嫁早轻其夫”;“贫家女难嫁,嫁晚孝于姑”;诗人最后提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闻君欲娶妇,娶妇意何如”?但问题是白居易为什么分别要用“红楼”和“绿窗”来定位富贫女子呢?“绿窗”喻普通人家,可代指陋室这一点没什么疑问,但把豪华的“红楼”定为富女的居所同样也没什么问题。如果没有“红楼院”之典,说不定“红楼”真的成为了“富宅”的代名词了。可白居易是谁,“红楼院”主人广宣诗僧的好友,“红楼院”的常客,白居易岂肯把诗人雅聚之所赋与一个他所厌恶的轻浮“富家女”?那么这个富家女与“红楼”的联系在哪?总得有一个理由,答案就在白居易诗中:“见人不敛手,娇痴二八初。母兄未开口,已嫁不须臾。”富家女易嫁并非是因为他的家境,而是自身的素质,“见人不敛手,娇痴二八初。”富家女在外人面前礼仪方面的优势,使得他们很容易赢得男子的青睐。而这种特质正是那些娱乐场所里取悦男人的“红楼女”所具备的,说句不好听的,白居易诗中的“红楼富家女”就是在拿她们比附“妓女”,他们只会讨男人的欢心,却不会与你做长久的夫妻,所谓“水性杨花”式的女子也。这也就是为什么白居易这样的诗人有时并不受人喜欢,他们的笔太犀利,他们的嘲讽太辛辣,入木三分,有哪个富翁愿意别人把他的宝贝闺女比做“红楼女”。
关于“红楼女”的定位,晚唐词人韦庄的诗中说得更加清楚:“长安春色谁为主,古来尽属红楼女。”对女人来讲,什么叫春色,是娇美的容颜,销魂的魅力,而要获得这种“春色”往往就要失去自己的本色。有时候这并非是每个“红楼女”所自愿的。各种因素交织在一起才构成了“红楼女”占尽春色的局面。在中国大地上任何时候,你能用“你的女儿是占尽春色的‘红楼女’”来奉承一对父母的话,你得到的会是什么样的回报也是不言自明的。
综上所述,作为一个“红楼女”并非是一件非常荣耀的事情。白居易两首诗中所提及的“红楼女”都并非是作者所钟爱的角色。然而,这些文人们又喜欢到“红楼”中去消遣,更喜欢与“红楼女”度过暂短的欢乐时光。白居易在杭州时期就经常是携妓女出游。张岱的《西湖梦寻》中忠实地记下这一幕:“白乐天守杭州,政平讼简。贫民有犯法者,于西湖种树几株;富民有赎罪者,令于西湖开葑田数亩。历任多年,湖葑尽拓,树木成荫。乐天每于此地,载妓看山,寻花问柳。
广宣上人以应制诗见示因以赠之诏
白
道林谈论惠休诗,一到人天便作师。
香积筵承紫泥诏,昭阳歌唱碧云词。
红楼许住请银钥,翠辇陪行蹋玉墀。
惆怅甘泉曾侍从,与君前后不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