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与杜诗
(2014-02-28 08: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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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与杜诗
土默热
青是烽烟白人骨
—— 论《红楼梦》作者为刘姥姥女婿一家命名的比附意义
《红楼梦》浓墨重彩描写了一个善良机智的刘姥姥。这刘姥姥乃是个积年的老寡妇,膝下又无儿女,只靠两亩薄田度日。女儿刘氏嫁给务农为业的王狗儿,生有一双儿女板儿、青儿。王狗儿夫妇忙于生计,儿女无人照料,遂将丈母娘接来养活帮衬。因生计艰难,刘姥姥想到女婿狗儿的父亲、已故亲家王成,生前曾与四大家族的王家有“连宗”的瓜葛,因此提出要到亲家去讨取帮助,于是便演绎出刘姥姥三进荣国府的一系列故事。
本文倒不是要研究刘姥姥进贾府那些令人喷饭的故事,这方面红学大家的研究文章车载斗量,还轮不到笔者凑这个热闹。这里仅从刘姥姥女婿一家人的名字这个侧面,来探讨《红楼梦》作者之所以如此命名的特殊含义。刘姥姥女婿名“王狗儿”,王狗儿已故的父亲名“王成”,王狗儿的儿女名“板儿”、“青儿”。作为庄家人,这一家子的名字虽然土里土气,也似乎合乎底层社会取名的一般情理,没什么奇怪的。但《红楼梦》作者如此大家,在这里仅仅是因人随事信笔命名这么简单么?
我们知道,《红楼梦》故事发生在一个“末世”,刘姥姥一家又居住在末世的乡村。这个时代的乡村是什么景象呢?作者在开篇交代甄士隐依附岳家暂住时交代,乡村里的情况是“水旱不收,盗贼蜂起”,老百姓度日极为艰难!这个动荡的末世,绝非曹雪芹生活的乾隆盛世,而是明清改朝换代之初的顺康年间。经过大明王朝、大清铁骑、闯王大军三国四方的长期厮杀,再经历平定三藩之乱的长期战乱,华夏大地一片凋敝,正所谓“水旱不收,盗贼蜂起”的末世,也就是红楼故事开篇第一句话“当日地陷东南”之时。
在中国文学史上,描写战乱频仍、城乡凋敝情景,展示悲天悯人感情的圣手,大概非诗圣杜甫莫属了。《红楼梦》作者为刘姥姥女婿一家命名,似乎都与杜甫描写战乱的诗句有关。我们先来看板儿、青儿这两个小儿女的名字,显然并非作者的随手命名,而是出自杜甫诗《悲青坂》之典故:“我军青坂在东门,天寒饮马太白窟。黄头奚儿日向西,数骑弯弓敢驰突。山雪河冰野萧瑟,青是烽烟白人骨。焉得附书与我军,忍待明年莫仓卒。”
“青坂”之战是发生在天宝十五年的一场残酷战争。唐肃宗即位于灵武后,以房琯为兵马大元帅,率军五万人与安禄山叛军首战陈陶,继战青坂,两次战役均遭败绩,官军死伤大半。时杜甫听到消息,便写了《悲陈陶》、《悲青坂》两首诗。宋末元初的文天祥,描写当时战乱场景,也曾写过一首诗《胡笳曲•十八拍》:“事殊兴极忧思集,足茧荒山转愁疾。汉家山东二百州,青是烽烟白人骨。入门依旧四壁空,一斛旧水藏蛟龙。年过半百不称意,此曲哀怨何时终。”
“青是烽烟白人骨”的残酷画面,活画出青坂之战时代的人间地狱场景。《红楼梦》作者刻意以“青坂”二字为“青儿”、“板儿”命名,其用意显然是暗指他们生活在战乱年代。那么,青儿、板儿的父亲王狗儿,以及狗儿的父亲王成,其命名用意也与杜诗有关么?请见杜甫《奉赠李八丈曛判官》:“真成穷辙鲋,或似丧家狗。”诗中的“穷辙鲋”和“丧家狗”,均为杜甫在末世时代穷途末路的绝妙自譬。《红楼梦》作者在诗中摘出“成”、“狗”二字命名,用来暗示王狗儿父子的末世窘境,亦可谓贴切。
根据以上分析,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红楼梦》作者为刘姥姥一家人的命名,均取义于杜甫描写战乱场景的诗,其用意显然在于加强对书中故事发生在战乱频仍末世社会的刻画。其实不止是王狗儿祖孙的名字,就是贾宝玉之父贾政的名字,也与书中的末世比附有关。贾政字存周,查《词源》对“末世”的解释:近于衰亡的时期。始出自《易经》系词下:“当殷之末世,周之盛德耶?”所谓“存周”,显然是指殷、周易代时期,进而代指《红楼梦》故事发生的明清鼎革时期。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不难做出这样的判断:《红楼梦》作者乃是一个生活在末世的才子,笔下写的是末世的故事。这个末世只能是明清改朝换代的初期,而非清中叶乾隆盛世那个礼教盛行、文字狱猖獗的时代。明清易代时期的文坛,盛行以言情故事外衣包裹兴亡感叹思想的潮流,如《长生殿》、《桃花扇》以及大量的描写才女、名妓的文学作品。《红楼梦》诞生在这样的末世土壤空气中,乃是历史的选择,时代的必然。
末世文人的思想艺术,往往与杜工部是相通的。贾存周与杜甫的官职均为“工部员外郎”,《红楼梦》书中如此描写,难道仅仅是作者随手命名的偶合么?《红楼梦》作者乃一文学大家,对我国古典文学典故极为熟悉,书中随手拈来的人名地名,多有文学典故的踪迹可循,并有其特殊的比附意义。本文所举例证,仅为沧海一粟,热望红学界同仁多搞点文学探索,文学考释,文学解读,少搞些猜笨谜。如此红学幸甚,文学幸甚。
2011年4月
有客题红客为谁
一.
脂砚斋批阅《石头记》过程中,经常提及到一个人,参与并影响批语的内容。脂砚斋把这个人称为“有客”。例如:
庚辰本《石头记》第二十一回回前批:有客题《红楼梦》一律,失其姓氏,惟见其诗意骇警,故录于斯:“自执金矛又执戈,自相戕戮自张罗。茜纱公子情无限,脂砚先生恨几多。是幻是真空历遍,闲风闲月枉吟哦。情机转得情天破,情不情兮奈我何?”凡是书题者不少,此为绝调。诗句警拔,且深知拟书底里,惜乎失名矣。
甲戌本”第二十四回《葬花诗》之后有一条回后朱批:余读《葬花吟》至再三、四,其凄楚感慨,令人身世两忘,举笔再四,不能下批。有客曰:“先生身非宝玉,何能下笔,即字字双圈,批词通仙,料难遂颦儿之意。俟看此玉兄之后文再批。”噫唏,阻余者,想亦《石头记》来的!故停笔以待。
“庚辰本”第二十八回又有一条朱笔眉批:不言练句练字,辞藻工拙,只想景想情事想理,反复推求,悲感乃玉兄一生之天性,真颦儿之知已,玉兄外,实无一人。想昨阻批《葬花吟》之客,嫡是宝玉之化身无疑。余几作点金成铁之人,幸甚幸甚!
从以上三条脂批看,这个“有客”相对于《石头记》一书,有三个基本特点:
其一,这个“有客”深知“拟书底里”,也就是《石头记》创作的实情。不仅知道实情,而且还“嫡是宝玉之化身无疑”,“亦《石头记》来的”。也就是说,他就是《石头记》男主人公的生活原型。
其二,这个“有客”对于《石头记》一书的真谛比脂砚斋还要清楚,在脂砚斋“举笔再四”无法批《葬花吟》时,是他劝脂砚斋看过“玉兄后文”再批,防止了脂砚斋下“点金成铁”的愚蠢批语。
其三,这个“有客”不仅与脂砚斋十分熟悉,而且关系还极为密切。“惜乎失名矣”的说法,不过是脂砚斋故弄狡狯而已。两个人之间经常眉飞色舞地谈话,谈话中还有亲密调侃的意思,说这个“有客”“失名”,鬼才相信。
这个“深知拟书底里”的“有客”,究竟是谁呢?
二.
要想知道这个有客是谁,首先必须弄清楚“有客”这个概念是什么意思。“有客”二字,望文生义,一般都会理解为“有个客人”或者“有个客居之人”的意思。但是,考虑到古人文章中遣词用语往往用典的习惯,这个“有客”是否有其它什么特殊的含义呢?
其实,“有客”二字,在古人习用典故中,并非什么冷僻的生典,而是一个惯用的熟典。典出大诗人杜甫《乾元中寓居同谷县作歌七首》之第一首:
有客有客字子美,白头乱发垂过耳。
岁拾橡栗随狙公,天寒日暮山谷里。
中原无书归不得,手脚冻皴皮肉死。
呜呼一歌兮歌已哀,悲风为我从天来。
杜甫的这组《乾元中寓居同谷县作歌》七首,是在同谷写的一组诗。此时杜甫从甘肃的天水向四川的成都逃亡,途经同谷,就是现在甘肃的成县。杜甫到达同谷之时,正是寒冬腊月,他在那里停留了一个月,生活陷入了绝境。他在那里写的七首诗,表达的乃是自己白发苍苍、生活潦倒悲惨境遇下的心情。
杜甫字子美,诗中“有客有客字子美”句,清楚地交代“有客”就是子美,就是客居同谷的诗人,就是该诗作者杜甫自己。所以,在古人的习用典故中,“有客”二字,往往用于隐晦地表达就是自己。
那么,脂砚斋在批语中使用“有客”一词,是否表达的就是脂砚斋自己呢?显然不是。这个“有客”,乃是“深知拟书底里”的那个自己,乃是“嫡是玉兄化身”的那个自己,显然,这个“有客”,指的是《石头记》作者自己!
笔者在《土默热红学》中曾经考证《石头记》作者乃是康熙朝大文豪洪昇,批书的脂砚斋,乃是他的妻子黄兰次参加“蕉园诗社”时的雅号。我们回过头来再来看“有客”所作的那首《题〈红楼梦〉》诗:“自执金矛又执戈,自相戕戮自张罗。”作者连续用了四个“自”字,暗示这是夫妻间自己进行的创作和评点。“茜纱公子情无限,脂砚先生恨几多。” “茜纱公子”当指作者自己,即“嫡是宝玉化身”的生活原型;“脂砚先生”当然是指脂砚斋,不过这个“先生”乃是夫妻间一句戏言,当不得真。洪昇一生热衷言情文学创作,当然是“情无限”;黄兰次因为“三十年前”发生的“家难”而终生不能释怀,当然是“恨几多”。那么,在脂砚斋其它批语中,是否有证据证实这一点呢?
三.“一芹一脂”就是“余二人”,就是洪昇夫妇
周汝昌先生依据“庚辰本”第二十六回的一条侧批:“玉兄若见此批,必云:老货,他处处不放松,可恨可恨!回思将余比作钗颦等乃一知己,余何幸也!一笑。”断言“明言与钗颦等相比,断乎非女性不合”;又依据同回宝玉“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一语下批的“我也要恼,”断言这“又是女子声口”,认为脂砚斋乃一女性。这是很有见地的推论。既然脂砚斋是个女性,那么她同作者之间又是什么关系呢?
俞平伯先生依据“庚辰本”第二十四回正文贾芸语“要是别的死皮赖脸,三天两头来缠舅舅,要三升米二升豆子的,舅舅也就没有法呢,”之后的侧批“余二人亦不曾有此气”,认为作者和批者也“正有舅甥关系”。这是误解。这里的“余二人”指的不是贾芸与舅舅之间的甥舅二人,而应该是“一芹一脂”夫妻二人。他们夫妻生活无着,不时向舅舅“借三升米二升豆子的”,受到冷遇后也不曾像贾芸一样“有此气”。
《石头记》作者洪昇与妻子黄兰次是表兄妹,洪昇的岳父恰是他的亲舅舅。洪家发生家难后,洪昇夫妇寄居京师,生活极端穷困潦倒,经常连续几天揭不开锅。其时洪昇的岳父兼舅父黄彦博一家,恰在京师为大富贵之家,夫妇二人不时向舅舅家也就是娘家“借三升米二升豆子的”,应是常事。受到冷遇时“亦不曾有此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洪昇夫妻虽然生活贫困,但从来傲骨嶙峋,宁可挨饿也不轻易向亲戚求借,以致因冻饿而达到“八口命如丝”的悲惨地步。这在洪昇诗集《稗畦集》中有充分证据。
脂砚斋批语中反映她与作者是夫妻关系的批语比比皆是,这里仅举二例:在书中描写旧家大族“五大病”时,脂砚斋悲从中来,批道:“旧族后辈受此五病者颇多,余家更甚,三十年前事见于三十年后,今余想恸血泪盈”。“读五件事末完,余不禁失声大哭,三十年前作书人在何处耶?”。只有批书人与作书人是一家子的夫妻关系,批语中方能称呼自己和作者的关系是“余家”,方能与作者有三十年的共同生活。
在书中描写詹光、单聘仁等清客相公时,脂砚斋为此谐音名字莞尔一笑,批道:“沾光、善骗人、无星戥皆随事生情,调侃世人。余亦受过此骗,阅此一笑。三十年前作此语之人,观其形已皓首驼腰矣。使彼亦细听此语,彼则潸然泣下,余亦为之败兴。”三十年前结成的夫妻,至此妻子方能对丈夫有“皓首驼腰”之感慨;听到妻子讲三十年前夫妻之间共同经历的悄悄话,方能使丈夫“潸然泣下”,致使妻子也因此“败兴”。
四.“有客”是洪昇与杜甫流离痛苦生活中的共同感慨
脂砚斋在批语中不欲透露作者的真实姓名,而用“有客”二字代表作者自己,其用意并不仅仅是用典,其中还有很深刻的意义和感情上的关联。杜甫《乾元中寓居同谷县作歌》一共七首,除前面所引第一首外,其余六首如下:
长镵长镵白木柄,我生托子以为命。
黄精无苗山雪盛,短衣数挽不掩胫。
此时与子空归来,男呻女吟四壁静。
呜呼二歌兮歌始放,邻里为我色惆怅。
有弟有弟在远方,三人各瘦何人强。
生别展转不相见,胡尘暗天道路长。
东飞鴐鹅后鹙鶬,安得送我置汝旁。
呜呼三歌兮歌三发,汝归何处收兄骨。
有妹有妹在钟离,良人早殁诸孤痴。
长淮浪高蛟龙怒,十年不见来何时。
扁舟欲往箭满眼,杳杳南国多旌旗。
呜呼四歌兮歌四奏,林猿为我啼清昼。
四山多风溪水急,寒雨飒飒枯树湿。
黄蒿古城云不开,白狐跳梁黄狐立。
我生何为在穷谷,中夜起坐万感集。
呜呼五歌兮歌正长,魂招不来归故乡。
南有龙兮在山湫,古木巃嵸枝相樛。
木叶黄落龙正蛰,蝮蛇东来水上游。
我行怪此安敢出,拔剑欲斩且复休。
呜呼六歌兮歌思迟,溪壑为我回春姿。
男儿生不成名身已老,三年饥走荒山道。
长安卿相多少年,富贵应须致身早。
山中儒生旧相识,但话宿昔伤怀抱。
呜呼七歌兮悄终曲,仰视皇天白日速。
杜甫与兄弟姐妹生离死别、天各一方的悲惨经历,与《石头记》作者洪昇简直是一模一样!请看洪昇的《己卯冬日代嗣子之益营葬仲弟昌及弟妇孙,事竣述哀四首》:
同父三昆弟,伤哉仲已殂。二人留治命,一气续遗孤。妇榇移西郭,夫棺返北都。卅年生死别,重会此山隅。
回忆当漂泊,青袍历苦寒。选名寄他籍,录史望微官。先抱妻儿痛,终违椒水欢。而今惟仗汝,泉路问亲安。
哭弟悲无已,重经两妹亡。糜躯归烈焰,暴骨在他乡。降罚天昏醉,招魂地渺茫。为兄年老大,稠叠遇悲伤。
汝逝十年后,此儿吾始生。不曾承色笑,何幸继宗祊。箕锸荷无力,衰麻啼有声。幽魂如入梦,头角认分明。
“有弟有弟在远方,三人各瘦何人强。生别展转不相见,胡尘暗天道路长。”洪昇恰也是兄弟三人,因天伦之难而天各一方,又因三藩之乱而生离死别。读此“有弟有弟在远方”的诗篇,不能不产生感情上的强烈共鸣。
“有妹有妹在钟离,良人早殁诸孤痴。长淮浪高蛟龙怒,十年不见来何时。”洪昇有两个聪明美丽的妹妹,家难发生后,妹妹相继出嫁。由于家难和战乱的原因,两个妹妹相继青年夭亡,令洪昇痛彻骨髓!当洪昇读到“有妹有妹在钟离“之句时,内心之难以压抑之酸楚可想而知。
“男儿生不成名身已老,三年饥走荒山道。长安卿相多少年,富贵应须致身早。”洪昇前半生追求功名,在国子监读书几近二十年,终因国丧期间“聚演《长生殿》”而导致终身失去走“仕途经济”道路的机会。晚年痛定思痛,见此“男儿生不成名身已老”之句,如何能不悲从中来?杜甫“三年饥走荒山道”,洪昇“饥走荒山道”的时间竟长达二十年,比起杜甫的感慨,恐怕还要深刻得多。
从以上分析中可以充分看出,脂砚斋作为洪昇的妻子黄兰次,使用“有客”之典故称呼《石头记》作者、自己的丈夫洪昇,实在是再贴切不过了。正因为脂砚斋与石头乃是夫妻关系,想起三十年前夫妻共同经历的家难,方能“恸血泪盈”!也正因是夫妻关系,丈夫听到妻子提及三十年前往事,方会“潸然泣下”!妻子突然注意到三十年后丈夫,由一个英俊少年已经变得“皓首驼腰”,才会感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