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雪》终下 作者:LordChinese
(2009-02-28 15:1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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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分类: 伯爵的温室 |
现实逐渐远去,梦境接踵而至。
昏睡中的我,见到了许许多多奇怪的事物。
白色的、用巨大的石头建筑而成的神殿,展现在我的眼前。
高耸的三角形屋顶正面,还雕刻着一个接一个的故事。
这神殿建在山顶上,向下,能够看到明亮的湖泊、绵延的大江,还有繁华的城市。
宽阔的道路上,各式各样的马车来回穿梭;
喧闹的码头上,大大小小的船舶扬帆航行。
集市上商客云集,花园中游人如织。
而这里的穿着,也和我熟悉的样式有些区别。
大家的衣服上,少了拖沓,多了干练,皮靴在石板路上发出的“嗒嗒”声,不绝于耳。
这座美丽的城市中,每个人都显得很忙碌、很充实。
清晨时分,优美的颂歌从大神殿中传出,赞美着一位名叫女娲的创世神……为人类献身的,伟大母亲。
中午时分,雄健的钟鼓声在四周回响——这来自火神祝融的庙堂,象征着正午的太阳。
到了晚上,轻柔的祷告,则是航海女神林默的女祭司们,带给大海上船员们的祝福……
我很惊讶,我竟然能理解全部的这些,就好象这些神殿、这些信仰,都是由我亲手建立的那样……
而更让我吃惊的是,忽然间,我置身于一座宫殿中。
大理石柱子环绕四周,明亮的阳光从天窗射入,洒在地面上、墙壁上,还有我的身上。
在大殿的尽头,站着一个带着金冠的女人。
她约莫三十四、五岁的样子,美丽端庄,气度高贵,黑色军服的前胸,绘着一条赤色的巨龙。
红龙有两个头,一个望着左边,一个望着右边……
女人见到我,顿时高兴地笑了。
她从侍女们的手中接过两个襁褓,快步向我走来。
是飞雪。
虽然随着岁月的流逝,她变得更加成熟,更加稳重,但那天真无邪的笑容,却还是属于我所认识的飞雪……
她还是和小时侯一样霸道,不由分说地将一个襁褓塞进我的怀里,自己则抱着另一个。
“看!”她对我说,“这是我选中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
飞雪很兴奋,爽朗的笑语中,能听到幸福的铃声……
她告诉我,这是一对出生才一天的孪生子,她抱着的是哥哥,而我手里的是妹妹。
我想和飞雪说些什么,但怀里的孩子却吵闹了起来。
我别无选择,只能手忙脚乱地哄着她,好不容易,才让这活泼过头的小家伙安静了下来。
“哦,哦,见到妈妈了,很开心吧?”
飞雪用指头逗弄着孩子们,她那顽皮的样子,就如同十多岁的少女。
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她们,可我已经知道了这两个孩子的名字,还有将来……
杨舞月,是妹妹。
许多年以后,人们对她的称呼是“圣德女皇”;她的时代,将被后世冠以“麟炎之治”的名号。
嵬名勒浪,是哥哥。
这个和母亲一样勇敢、坚强的男孩将成为第一代的夏亲王,并且花上一生去保护妹妹。
直到最后,为她而死……
没错,我在梦中知道一切。但是,却很平静。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命运,也总会有独自面对它的一天。
到那时,我们能做的,只有……决不退缩。
“我和杨穹都觉得,应该由妳来照顾这些孩子。”梦里的飞雪对我说,“毕竟,在我们三个人当中,只有妳最适合当妈妈……”
是吗?妈妈……吗?
我抱着怀中这个柔软的、可爱的小家伙,撩拨着她稀疏、微黄的胎发,抚摸着她红红的小脸。
这个孩子,正在对我开心地笑着……
对啊……我就是她的妈妈;而她是飞雪、杨穹,还有我,共同的孩子。
也是在这个国家中,象征着未来的孩子。
“给她们起个名字吧,要好听的才行。”飞雪说,“最好,能和妳的一样漂亮,一样能悦耳……”
虽然这么说,可是……
我的名字,是什么呢?
我应该,已经忘记了它,才对啊……
……
接着,我醒了。
帐篷外人声鼎沸,战马的嘶叫此起彼伏。
这样嘈杂的响动使我无法再安心休息,于是便睁开了眼睛。
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或许是夜晚,或许是黎明……
看来,死神没有在睡梦中带走我。
而当我下意识地移动身体,抬起胳膊时,我竟然发现,先前那种麻痹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我的前额不再滚烫,四肢不再冰凉,那可怕的病症已经不治自愈了。
可是,我的高兴只持续了一瞬,就被某个人说话的声音打破了。
“我听到了您在睡着时的笑声……是梦见了……监国殿下吗?”
是迦马丹沙。他远远地坐在帐篷的一侧,对我微笑着。
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掀起枕头,寻找那把随身携带的匕首。
为了方便自杀,我总是把它放在身边;但现在,却哪儿也找不到它……
“您在找这个吗?”迦马丹沙几乎是用同情的口吻说着,举起他手中那把精致的小刀。
“还给我!”我喊道。
“很锋利,但却不是女人应该有的东西。”他收起刀子,又笑了笑,“太危险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让我中毒麻痹、想要蒙骗飞雪的,是你吧?!”我用毛毯遮住自己的身体,开始质问他。
大概,我只是想用这样的方法给自己壮胆……
迦马丹沙沉默了一会儿,笑容依旧。
“在我16岁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那糊涂的父亲派人把我叫醒,带去他的宫殿。”
“在那里,他给我看了一副画像,说,画像上的女孩,就是我的妻子。”
“那个女孩是如此地美丽,如此地动人,以至于我立刻决定,除了她,我不会再爱任何人。”
……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只是贪恋她的美貌罢了。”轻蔑地讽刺了他一句,我开始冷笑。
……
“可我的愿望没有实现。不久,父亲又告诉我,这个女孩带着一个小奴隶逃走了。”
“所以,为了表示对夏国悔婚的报复,他决定帮助蒙古人。”
“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他是错的。因为那个女孩是我的妻子,与他无关。”
“如果要报复的话,也应该由我,亲手来完成……”
“过了几年,我被父亲赶了出来,在浩亶河边流浪,天地之间,好象就只有我一个人。”
“也许您不相信,就算在那样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着的,也还是她。”
“她本应该是我的妻子的!她本应该和我一起流浪,陪伴在我的身边,直到一起老死!”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要选择和那个低贱的小奴隶一起逃走,而不愿和高贵的王子共度一生呢?!”
“为什么,她会那样地无情?为什么,她要让理因占有她的丈夫,如此地孤独呢?!”
“我无法给自己答案。但却不能允许自己就这样沮丧下去,变得和那些下等人一样堕落。”
“我开始收拢部族、扩充实力,只想着,某一天遇上她时,能够把脱思麻王后的镯子,戴在她的手上……”
“然而,她又一次让我惊讶了。等我得到她的消息,这个女孩已经打败了蒙古人的大军,成了半个河西的主人。”
“知道吗?这让我感到自卑,让我抬不起头来。可我无法控制自己想去寻找她的念头,无法阻止自己去爱她!”
“但当我放下丈夫的尊严,丢弃王子的傲气,卑躬屈膝地站在她的面前,想要侍奉她时……”
“她却搂过那个低贱的奴隶女孩,用那种理所当然的不屑语调告诉我,她的身边,已经有人了!”
“这真是不可容忍、不可理解的事!”
“男人会输给女人,王子会输给奴隶?!这样的事,又有谁会相信?!”
迦马丹沙跳了起来,开始来回踱步,高声咆哮,就像他和邹正争吵时一样。
“不可原谅……不可原谅!我必须报复,亲手报复!”
“报复背叛丈夫的她,也报复从我这儿偷走她的妳!”
他大吼着,声音简直就如同野狼的狂吠。
但是,不知怎么,我一点儿也不害怕他。
“飞雪没有背叛任何人,也不属于任何人。她是自由的白鹰,谁都无权左右她。”
我这样说,感到很自豪。
“可她已经把心给了妳,给了妳!”
迦马丹沙死死地瞪着我,那双充血的眼睛让我以为他快要疯了……
嫉妒让人变得多疑,也让直觉变得敏锐。
飞雪和我之间的亲昵,飞雪和我之间的依恋,都没能逃过迦马丹沙的眼睛。
既然这样,也就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
“我也把心给了她。殿下,是我的唯一。”
这是我的胜利宣言;而迦马丹沙永远也不可能得到他妄想的一切。
狂躁的王子跌坐在地毯上,不知是我在气势上镇住了他,还是那不可阻挡的失败感制服了他。
……
良久,他苦笑了起来。
“是啊……我没有机会……从一开始就没有……”
“但我却一直像个傻瓜那样,愚蠢地等待着……直到那个南蛮子王爷出现,我才醒悟过来……”
……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营帐外就传来了一阵嘹亮的号角声。
那是我和迦马丹沙都熟悉的声音,那是飞雪的军队集结的信号……
帐篷的帘布被猛地掀开,外界清晨的光亮照得我差点儿睁不开眼睛。
一个矮胖的蒙古军官闯了进来,用草原上的语言对迦马丹沙嘀咕了一会儿。
临走时,这个家伙还用那双混浊、淫邪的眼睛看了看我,使我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
……
“她回来了……”
迦马丹沙重新站起身,向我走来。
“就和我想的一样,为了妳,她回来了……即使马上就要拥有半个天下,她也不能没有妳……”
“我本想用妳把她拖住,等蒙古人到来。无奈邹正过于狡猾,而蒙古人又在路上耽搁了……不过,现在也差不多……”
……
“你是叛徒,你当了蒙古人的狗!”我唾了他一口,唾液在王子的脸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随即,我就被一股暴虐的力量打倒在地,几乎昏死过去。
迦马丹沙抓住我的长发,又将我从床铺上拖了起来。
“您最好小心一些,女官大人。”
他在我的耳边说道,“窝阔台大汗答应我——只要能在这里杀死杨穹,他就封我作全吐蕃的国王,还会把妳的白鹰赏赐给我。”
“现在,外面有8000蒙古骑兵。那些男人从沙漠偷越边境,走了十几天,还没机会碰女人……”
“要不是因为我的仁慈,您在昨天晚上就会被他们轮奸了。”
“如果您不老实,我就不得不成为您的第一个男人;然后,再把您送给那些野猪和豺狗,让您做一个女人……该为男人做的事!”
这就是飞雪和我一直担心着的……
也是当初我们做出那个约定的……原因。
女孩子是绝对不能当俘虏的,因为那意味着比死亡更悲惨的命运。
“告诉我,尊贵的王子殿下。你还是……神佛教化的学徒吗?”
我蔑视他,给了他冰冷的笑容。
而迦马丹沙又抽了我一巴掌,打得我嘴角流血。然后他拉扯着我的头发,把我一直拖到帐篷外。
“你想干什么?!”我挣扎着,徒劳地进行着反抗。
“我要给她最后一次机会!给她最后一次救您的机会!”
迦马丹沙大笑着,命令两个吐蕃兵抓住我的胳膊。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8000名偷渡而来的蒙古骑兵和3000名发动叛乱的吐蕃骑兵,已经在营地外列阵完毕。
以11000人对付飞雪和杨穹的2000人,这样的胜算实在是太大了。
窝阔台能够同时消灭他的两个夙敌,或许还能引起宋国和夏国的内乱。
——这样的收获,难怪他会慷慨地向迦马丹沙许以整个吐蕃作为报酬。
……
我被他们押着,走到了阵前。
因为没有穿上外套和靴子,而只是罩着白色的衬衣、赤着脚,荒野中的风,吹得我有些发抖。
这时,远远地,我能看见飞雪了。
她还是那一身素色的戎装,手持银月,乘着雷音,额头上飘带随风起舞。
她的身后跟着2000人,有党项人,也有宋军。
这些骑兵停在西边的平地上,没有再前进,显然已经知道了所发生的一切。
邹正骑着马,立在她的身边。使者的右脸上包着沾血的绷带,看上去,好象已经瞎了一只眼。
唉……飞雪还是和以前一样任性。
在明白过来后,她不会放过任何将我置于危险的人,即使,那个人是朋友……
……
“过来吧!”迦马丹沙和那两个吐蕃人把我抓了过去,好让飞雪也能看见我。
我们离身后的蒙古军阵大约150步。迦马丹沙也许认为,这是个合适的距离。
我又想起了13年前的景象——那个时候,女真人也是这样扯着我的头发,把我丢上奴隶车的……
可是……能让我遇上飞雪……
真好……
……
见到了我,飞雪再也不能像刚才那样保持平静。
她策马向前,一直跑到离我们200步远的地方。
邹正像劝住她,却被她回身用银月抽下了马。
“停下!”迦马丹沙对飞雪叫喊着,将匕首横在了我的面前。“再近一步,我就刮花她的脸!”
飞雪无奈地喝住雷音,停下了。
“放开她!”白鹰的愤怒,让这句话中的每一个音节,都如同着了火一般地灼热。
“投降吧。只要妳愿意服从蒙古大汗的领导,除掉杨穹,我自然会放了她!”
迦马丹沙回答道,似乎已是成竹在胸。
暂时没有伤害我,并不是因为他的仁慈;而是因为,我是他用来要挟飞雪的重要工具……
“无耻小人,脱思麻的耗子!我一定会杀了你的!我向祖先发誓!”
飞雪在怒吼,来回地打着马,无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啊,请不要生气,我的殿下。”
卑鄙的王子奸诈地笑了起来,“您最重要的女官大人,就和出生时一样完好无损。她的命运,全掌握在您的手中。”
接着,他威胁飞雪说,如果她不服从,我就会被丢回到蒙古人的军阵中,蹂躏至死……
而如果她现在贸然地以劣势兵力发动进攻,不但救不了我,还有可能全军覆没。
所以,飞雪剩下的,还有两个选择。
第一,就是向迦马丹沙臣服;听命于杀害父母、族人的凶手,做为世人所不耻的叛徒。
第二,就是……
“殿下……殿下!”
没有堵住我的嘴,是迦马丹沙最大的失策。我拼命地叫喊着,声音也变得嘶哑。
“请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请记住,殿下和小麻雀的约定!”
“什么约定?!妳和她约定了什么?!”迦马丹沙将我抓了过来,凶狠,而疯狂地吵嚷着。
但我根本不在意这些。
疼痛也好,气愤也好,只要我能看到飞雪,这些,就都已经无所谓了。
从震惊到徘徊,我的白鹰哭了……
泪花从她的眼角滚落,在那美丽白皙的面颊上,绽开了两道晶莹的水帘……
从犹豫到坚定,我的白鹰举起了弓箭。
银月还是那样地漂亮。三支羽箭并排其上,弓弦被满满地拉开。
200步,不小的距离。
可白鹰只要轻轻地挥动羽翼,便能将她的思念,传到我的心口……
不由地,我又想起了小时候,在火葬岗上那次有趣的经历。
那时,可爱的小飞雪也是像现在这样,举着弓箭,瞄准着我……
嗯……请快一些,把我从魔鬼的手中带走吧……
不要疑惑,不要悲伤,因为,这也是妳给我的……爱啊……
突然,在风中,我听到了她的呼唤。
那是一种不可思议的声音……
那是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词……
“莲!”
“莲!”
又是一声。
充满凄楚,充满苦涩,但却是那样地清楚,那样地动听……
仿佛,很久以前,我就知道它的存在……
因为,这个词,在很久以前就属于一个小女孩;而在十岁的某一天,她忘记了它。
当箭从飞雪的手中射出时,我想起母亲以前说过的话。
女孩的名字,应该是世上最美好的事物。
总有一天,我的爱人会用它来呼唤我;而我,也将用最漂亮的笑容来回应她……
可是,我没有笑。
本应干涸的眼睛忽然涌出了泪水,而所有的痛苦,全都消失不见了。
原来,飞雪一直记得的。
看到了贩奴人的户籍簿之后,她就从没有忘记过……
是啊……
莲……
我的名字。
那是在我的家乡汉水,一种美丽,而永远纯洁的事物。
……
……
温热的鲜血溅上了我的脸庞,飞雪的箭到了。
可我一点儿,也没有感到疼痛。
迦马丹沙双目圆睁,似乎不敢相信已经发生的事……
他发出了失败者不甘的哀嚎,放开抓着我的双臂,让它们在空中挥舞,如同正在寻找着什么一样。
接着,他倒在地上,断气了。
那支本该射中我的箭,就扎在他的前胸,夺走了他的性命,结束了他可恶而又可怜的一生。
我大感意外——这并不是约定的部分!
难道飞雪又像小时候那样,在瞄准我的时候,总会射偏?!
而不等我擦干眼泪,就又有两支箭从我的耳边飞了过去。
立刻,押着我的吐蕃士兵在能够有所反应之前,就被射倒在地!
“莲!”
我又听到了飞雪的喊声!
前方扬起的烟尘中,我能看到她正驾着雷音,不顾一切地向我冲来!
“傻瓜!不要过来!”
我急得大叫——因为身后那11000名敌人已经开始鼓噪,一眨眼,就会有无数的箭簇向我们飞来!
但是,我又一次想错了。
那是我从没听过的巨响,比鼓声更加宏大,比雷声更加震耳欲聋。
整个大地都为之颤抖,可怕的冲击一下子就将我推倒在地上。
我不自觉地向后望去,只见一团明亮而巨大的火球正在蒙古人的军阵中升起。
紧随其后,这些剧烈的爆炸接二连三地发生,仿佛在末世里才会降下天火!
人、马的残肢碎片被不断地卷上半空,四散飞落。
蒙古人、吐蕃人,全都惊慌失措,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到处逃窜。
敌人之中,没有谁还顾得上我了。
柔狼山那低矮的山麓上,许许多多的闪光,似乎正告诉着人们这些爆炸的源头。
在这个世上,只有宋国的火炮才有如此的威力。
在山梁的另一端,穿着黑色镶红边铠甲的骑兵正在聚集。
他们不停地出现,似乎无穷无尽。
一位健壮、高大的武将从阵中越马而出;他身后的侍从兵,举着红龙的战旗。
将军挥舞着长矛,激励着部下。炮击停止时,我能听见更为洪亮的呼喊。
“禁卫骠骑!”
“禁卫骠骑!”
将军每喊一声,士兵们都会抱以更高亢的回应。
战斗的声音,冲锋的声音,向敌人宣示自己骄傲身份的声音。
……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杨穹,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他的战略。
借口迎亲,只带1000骑进入夏国,吸引友军和敌军的全部注意;
同时,却安排15万大军从兰州与会州之间偷渡黄河,然后会同夏军,直接迂回攻击关中蒙军的后方。
他也能借此机会,迫使心存野望的迦马丹沙尽早谋反,并在对手羽翼丰满之前,将其一举除掉。
如此,约如·梅朵和所有的吐蕃人,都会更加地忠于他。
这是他仅有一次的,对飞雪和我的隐瞒。
也因为这个,他的道歉持续了很久。
稍后的20年里,他成了飞雪之外,第二个,我可以完全信赖的朋友……
……
禁卫军在侧翼发动的进攻开始了,杨穹是第一个冲锋的人。
而接下来这场摧枯拉朽的战斗,已经与我无关了。
“莲!”
这样的呼唤,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转眼间,飞雪乘着雷音,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
在飞奔而来的同时,她从马上俯下身子,向我伸出了左手。
当然,我应该握住她的手。
就像是在奴隶市场上头一回见面时那样,我伸了右手;
就像在王府中的那个晚上,命令我喜欢她时一样,她,抓住了我。
刹那间,我的双脚离开了地面;我以为,自己在飞行。
然后,我被轻轻地放在鞍上,回到了她的怀中。
这是属于我的位置。
是天地间,我能够容身的地方……
2000名骑兵从我们的身边冲杀过去,和杨穹的军队一起,将敌人赶进地狱。
人类的欢呼、战马的啼啸、风与火的轰鸣,一切的一切,都让这个世界在激荡着。
可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飞雪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我,像个撒娇的孩子。
后来我才知道,她哭,并不是因为要射死我;而是害怕在射中迦马丹沙和吐蕃兵的时候,伤到我……
飞雪真是个傻孩子,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打算遵守约定。
如果没有杨穹的帮助,她也会在杀掉仇人之后,和我死在一起……
我慢慢地拭去她的眼泪,也擦去我的。
接着,便是那温柔似水、连绵不绝的亲吻。
我们什么也没说。
因为,对于此时的我们,千言万语,都比不上对方那跳动的心声。
从这一天起,再也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的了。
白鹰与麻雀的天空,无限而永恒。
……
于是,恋湖女伯爵嵬名莲所要叙述的故事,就到这里结束了。
二十三岁那年,7月份的时候,我找回了自己的名字。
以及……
永远的,
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