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馋非罪1
 

这城市里开满了塑料的玫瑰花。我和你，在阳光下，说不出想说的话。





    出发之前，特特做了马卡龙的功课，知道这是一种细腻、脆弱、考较功夫的法式甜点，吃过几次，便信心满满地跑去拜访Pierre Herme、Laduree。。。后来按照JJ同学的话来说：“巴黎的马卡龙与在慕尼黑、维也纳吃到的，完全不是同一种东西！”话糙理不糙，正中我的心声。啊，马卡龙，甜蜜、丰富、戏剧化。。。浓郁香气融化在口中，仿佛吃的不是点心，而是一个个缠绵缱眷的深吻，回味久久，不容忘怀。。。

    抒情的话儿先打住。一开始我在巴黎书上抄了十间甜品店、五间糖果、巧克力店，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只走访了八家，其中Sadaharu Aoki（青木定治）还在施工，虽然第二天就会照常营业，我们却没有时间再来了。而我们找上门的第一间甜品店也是日本店，叫做Taraya（虎屋），就在协和广场东边的巷子里。JJ同学十分不解：“咱这不是来法国么，怎么你净找日本店？”我白他一眼，狞笑道：“眼皮子浅的东西，虎屋是日本室町时代创立的老店，相当于明朝就开始做点心。除了日本本土，只有巴黎才吃得到。”何况当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麻糬、红豆年糕、抹茶蛋糕、铜锣烧。。。




    虎屋名副其实，一进门就把我给唬住了。幽暗的灯光、清雅的装饰、角落里站地笔直的日本妞、座无虚席、顾客们低声交谈，没有想象中猎奇般的东洋味儿，反倒像是上了年纪的贵妇人，这大概就叫做低调的华丽吧。精致的玻璃展台里，馒头、马卡龙，并非多么金贵的食物，可是被柔和灿烂的光线一拱，倒是烘托地如同珠宝钻饰，令人一瞥之下，未必勾起食欲，却不由自主地想将这些东西据为己有，带回家慢慢把玩。不见传统甜品店里点心罗列的场面，红豆年糕与传说中的宇治金时创冰也没有摆出来，让我同日本妞互相傻笑了半天，不知如何点起，最后只打包走了抹茶马卡龙和铜锣烧——dorayaki，托哆啦A梦的福，这是我唯一会念日语名的点心。





    出了虎屋，往前走不久就是Pierre Herme，坐落在康鹏街上——没错，就是香奈儿总店所在的那条街，非常狭窄、比较难找，但是听见康鹏俩字全世界女人就开始尖叫了。香奈儿在康鹏街中，Pierre Herme在康鹏街头，这间店子也非常奇怪，该位甜品师傅是从日本红回巴黎的，他的第一间店就开在日本，在东洋大获成功——当然这和日本人特别迷信外国的月亮比较圆不无关系——但是当Pierre Herme衣锦还乡后，他的马卡龙简直成了全巴黎的风向标，时人称其为甜品界的毕加索，有人崇拜，有人嫉妒，有人GJM。镇店之宝Ispahan（伊斯帕罕玫瑰），是Pierre Herme的代表作，如今在巴黎大多数甜品房、甚至面包店都可以买到山寨品，然而懂行的不懂行的挑眼的装逼的都说：只有Pierre Herme的玫瑰，才有灵魂。

    Pierre Herme骤眼看去，也像是日本店，装饰以黑色为基调，竭尽低调、简洁，与其他法国甜品名店大相径庭。康鹏街的店子里只看见五光十色的马卡龙，接过抄满甜品名和马卡龙口味的单子，售货员非常费力地用英语法语肢体语言同我解释：包括Ispahan在内，所有蛋糕都只在拉丁区的店里出售。而我想要的马卡龙，当时也只有茉莉、玫瑰两种，有的口味是限量，有的已过季。。。





    话说我是下了火车、直奔卢浮、买了通票，又迂回几条街、暴走到协和、找到Pierre Herme和虎屋、没有找到另外2间巧克力店，这才恋恋不舍地去旅馆checkin。。。满手行李。

    抓紧在旅馆短暂的休息时间，打开袋子，第一口就被虎屋的抹茶马卡龙征服了。法国人骨子里的民族保护主义重得很，尤其是甜品界这种充满皇朝遗老尸臭味的圈子，仅仅以“东方风情”是不足以跻身的，一时希奇过后，没有两把刷子，只能沦为天桥下的把式。抹茶是日本人的擅长，懂得结合自身长处，用法式点心征服法国人，这样的手法既聪明，又稳健。何况这个抹茶马卡龙实在美味，细腻、温润、结实，并不大甜，但是绝无半分抹茶的苦，唯有淡淡茶香融化在齿颊。




    Pierre Herme的马卡龙，馅儿是稀的，路上的震荡，已经让玫瑰馅溢出不少，只能一口吞下，忽然间，眼前一亮，我想唱一首歌：花都开好了。这玩意儿是带着玫瑰的魂魄的，这香味绝对不是人工的。但或许玫瑰是Pierre Herme的守护花，后来不管是茉莉、香草、覆盆子。。。种种口味，都不如这朵玫瑰马卡龙带给我的震撼。




    第二天左岸漫步，暴走拉丁区，念念不忘地找到了第二间Pierre Herme。许多点心仍是没有，比如抹茶口味的Sarah，店员说只有每年11月这一个月才会供应。万幸是买到了最后一个Ispahan。当天晚上竟然没有时间吃它——我的整个旅程都是在胡吃海喝中度过的，几乎是从起床吃到睡觉，一路上嘴里都塞满点心。。。次日一早，看着已经焉掉的玫瑰、干巴巴的覆盆子，我知道这个被称为人间美味的伊斯帕罕玫瑰一定已大打折扣。虽然上下两层马卡龙外壳依然酥松，奶油酱与荔枝肉的馅儿也甜美、清爽。JJ跑来分了一口，连呼好吃好吃。我想一定要在离开前再去买一个，还有马卡龙，怎么也得带两大盒回家。。。

    谁知后来在拉丁区造访了Laduree就匆匆忙忙坐车走了，竟忘记这一茬！想来胃疼不已
  
  





- 慕名记


    我既然抱着吃胖5斤的必死决心去旅行的，每一间食肆但求“慕名”，街头随随便便飘荡出香气的面包店小吃店，那是不屑一顾的。初到巴黎的上午，我们饿着肚子，拖着箱子，直奔卢浮宫后面那条街上据说是某年工匠奖长棍类面包得主、供应爱丽舍宫十余年的总统府面包房“Gosslin”，结果巴黎庞大、复杂的街道毫不含糊地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任我们从街头到街尾到街头，走了2个来回，都没能找到。当天下午，却意外地在去康鹏街的路上遇见它，5点多钟，店里空空荡荡，法棍没剩几条，但是那么有名的面包怎么也得尝尝吧？

    来一条，我说。“邦”地一声，我听见棍子敲在玻璃柜台上的声音，浑厚、苍劲、凝重，一口下去，隐隐约约，听见牙齿们放声齐哭：娘，我疼～

    我牙口不好，可不敢再咬了。JJ吃了一点，复杂地看着我，那微妙的表情仿佛无声的控诉：怎么，我们绕了半上午就为这玩意？我只得解释说：放了一天了，肯定会比较硬，blabla。。。

    后来那段棍子被我们喂鸽子了。还得先把皮剥掉，因为鸽子也咬不动！

    第二天早上JJ说什么也不肯跟我转2次地铁找另外一间得过某年工匠奖长棍类面包第一名的面包店了。就旅馆附近随便买了一点吃的，在火车上过早，结果我们俩都给震惊了。酥松的可颂、香软的夹心、甜度恰好的泡芙、清爽不腻的酸奶蛋糕。。。这就是巴黎普通街头面包房的水准？天哪，泪水夺眶而出——你让我回德国后，怎么对面包下得去嘴？以后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可颂了怎么办怎么办！





普通面包店




   
    下午我又干了件傻逼事——从卢森堡公园出来，通往先贤祠方向，一眼就看见Dallyau活泼可爱地站在那里。这间甜品店号称甜品界的hermes、总统府蛋糕、戴安娜王妃的最爱。。。它家的Opera蛋糕是全巴黎最好吃的巧克力蛋糕——以上是我在网上做的功课。于是我拉着JJ的手说：走，喝下午茶去～

    坐在Dallyau门口的咖啡座，点了两份Opera，两杯咖啡。蛋糕确实不错，小小一块，入口即化，一点都不甜——我反倒希望巧克力蛋糕更甜些，哪怕同奶油一起吃。可是蛋糕吃完了，好久，咖啡都没有端上来，当时座中只有我们两个人。又过了5分钟，终于等来两杯非常难喝的咖啡。。。一口下去，我呸：买单走人！

    账单送上来，22块多。蛋糕单价6块1、咖啡5块。我亲热地拉着营业员姑娘：来来来，你们不是标着蛋糕4块6的么？另外一个营业员白了我一眼：要收服务费的！听听，高级蛋糕店就tm不一样。没问咖啡价格也确实是我错，可在欧洲还真没喝过4块钱以上的普通咖啡，2块5、3块左右不是市价吗市价吗？

    JJ说：回头去餐馆，我们别坐下吃了成不，打包吧。。。后来我们在任何餐馆、咖啡座、蛋糕房都没有再发生这样收服务费的事。总统府蛋糕这一刀真够血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