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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往事
(2015-04-23 23: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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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我出生在一个小镇上，一直生活到初中毕业。这故事要从我哥哥开始，所谓哥哥其实是表哥，但因为我们这一代都是独生子女，所以很亲，一直叫哥哥。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哥就开始混社会了，至今他依然是我们小镇一带混得不错的大哥级人物。虽然他跟他的小伙伴们打过无数次架，但是从小，他就不许我打架，不许我跟任何小混混发生冲突。
小学时候，哥哥就跟我说，打架是解决问题最傻的方式，如果挨了欺负就告诉他，这是他原话。那时我有个小伙伴叫阿峰，他患有小儿麻痹症，说话有点不利落。他听了我转述表哥的话，含了一口唾沫，说，呸。也许这是因为，阿峰他亲哥也是混社会的，阿峰哥哥跟我们说，做人一定要狠，被人欺负的时候绝对不能服软，一定要打回去。
对于青少年时期的人来说，显然阿峰他哥的说法更热血，更让人折服。于是大概六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我们被小镇附近山里一群孩子欺负了之后，我没有告诉我哥，而是直接跟阿峰找到他哥。于是他哥带了几个人，带着钢棍什么的就领我们直接找上门去一顿复仇。印象特别深刻的是，之后阿峰他哥还特地专门到我们小学，找到一两个漏网之鱼，当众打了半天耳光。
经此一役，虽然阿峰还是腿脚不便，讲话不利落，但已经无人敢欺负他。
很快，我们就上了初中。我发现我进入了一个更加残酷的环境。高年级同学欺负低年级的现象更加多见，从厕所到篮球场到自行车棚里到回家的路上，只要是没有老师在场的时候，都有人在打架斗殴。
初一那年，我做了三件事。第一件事情是自保，我在书包里面放了一根钢管，这是我们那时流行的标配，各式各样的都有，有的是无缝钢管，有的就是自来水管子。第二件事情是组团，我参加了阿峰同学组织的拜把子仪式，整个年级最爱混的十个人择日在小镇旁的山上歃血为盟磕头起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第三件事情是抱大腿，由于表哥实在是远水不解近渴，我通过七姑妈八大姨找到了一个正在读初三的远房表哥，拜上山头跪求保护。
现在看来这三件事情当然都显得可笑，但是在那个毫无安全感出门随时被揍的时代里，这些事情实在是再重要不过了。正因为这些策略极其有效，我们这帮人在学校横行一时。一开始，我们只是避免自己被人欺负；可是到了后来，当我们掌握了权力之后，我发现阿峰他们开始敲诈勒索别的同学财物。尽管我可以克制自己不做敲诈勒索之类，但是我不可避免地会开始参与欺负别人打架斗殴。
初二那年，发生了一件事情，改变了我们的一生。
我们班上有个女生，在下课时候跟我们一起躲在厕所附近抽烟。她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有个初一的黄毛小子上学时候对着她吹口哨，很不爽。我们几个一听，顿时义愤填膺。阿峰立刻表示，我们今天就把他收拾了。于是我们立刻跑到那个小子的班级，把他当众拖了出来。那小子非常顽强，被拖到门口的时候还牢牢抓住一个课桌，但抵不过我们人多势众，还是挨了一顿胖揍。黄毛小子被揍的时候说，有种你们就打死我，要不然我跟你们没完！当然，这种说法只会让他被揍的更惨。我至今依然记得那小子仇恨的目光，尖锐的就像一把刀。
隔了一天，这黄毛小子找了一帮人来寻我们的麻烦。幸好，那些人也是在小镇街上混的，阿峰跟我非常流利地把各自哥哥的名号报了一遍。那些人于是口头警告一下就撤了。当晚，这个黄毛小子又被我们打了一次。
很快到了期末，我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就像过去打架的事情一样，就这样过去了。
那天，我们正在教室里，老师把试卷刚发下来，大家准备考试。有几个青年人，操着外地口音，在我们教室门口喊了阿峰跟我的名字。我们一听就知道是找麻烦的，怕老师知道我们的事情，于是就很快出去了。
那几个人把我们带到学校的自行车棚里面，我们按照惯例非常流利地又把各自哥哥名号报了一遍。结果那些人都是工地上打工的外地人，根本不知道我们说的是谁。带头那人只问了两个问题，你们是不是谁谁谁，是不是打过那谁谁谁。我们承认了，于是我们被打了。然后，阿峰没回教室直接回家了，这是他第一次旷考。我回了教室，继续考试，这是我整个初中考得最差的一次。
第二天，我继续考试，阿峰继续旷考，因为他找了一大帮人去把正在考试的黄毛小子拖出考场一顿胖揍。这种事情，当然轰动全校。考试结束后，学校开了一个全校大会，对所有有关的人进行了处分。阿峰和那个黄毛小子被学校开除了，其他若干人等从留校察看到警告处分都有。
后来，我们一群小伙伴分别走向了不同的人生道路。阿峰退学以后，在混混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我则因为不想被学校开除，所以只有奋起努力读书，后来考上了我们当地最好的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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