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妖妖

1960年元月10日，杜萌山下

雨下了一夜。一大早小杜就从被窝里爬起来。年纪上去了，腿脚愈发不灵便，要赶在中午前上山，着实不易。

简单的梳洗一下，吃过早点，便从棚子里牵来阿凡达出发了。

阿凡达是头漂亮的小毛驴。它不是小杜养的第一头毛驴，但是小杜的小毛驴，都叫这个名儿。

一人一驴在山间小道上行走着。下过雨的山路变得泥泞起来。

小杜走得慢，间或还要停下歇口气，阿凡达就自顾自地用小蹄子扒拉几下泥土，时不时回头瞅一眼自个儿背上驮着的一小袋胡萝卜，这是它今天的口粮。阿凡达最喜欢胡萝卜了。

好在今天是个晴天，太阳不一会儿便慢慢爬上来了。冬天的阳光总是让人觉得温暖而舒适。小杜眯了眼，恍惚想起很多年前也是在这条山路上，会有土匪出没。

太阳爬到最高处的时候，小杜终于到了。

这是一个废弃了很久的寨子，以前有一群土匪住在这里，如今早已破败不堪。

却，还有人住着。厨房冒着炊烟，充满木头腐烂的空气中隐隐夹着一丝油烟味，刺鼻得很。

不远处，两只德国牧羊犬正懒洋洋地趴窝，见着小杜，立马起身迎了过来，围着小杜打转儿，亲昵地蹭着他。阿凡达“呼哧”一声，不满地躲到一边去了。

邱公子们尾巴摇得欢畅。

许是听到动静，有人从厨房走了出来。圆圆的脸，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很斯文。

小杜喊了一声，“廖先生。”

廖先生呵呵一乐，说更改是我喊你一声老长官才是。

小杜笑了起来，摆摆手说，都什么时候的事了，还老长官呢，在这杜萌山上，你便是廖先生。

廖先生便不再分辨，走到跟前替小杜整了整衣衫，嘴里说着好歹是回来了，回来就好，去看看他吧。

小杜“嗯”了一声，低头敛眉，表情变得落寞起来。

廖先生走在前头，带他绕过七零八落的破屋子，来到后面的一处空地上。

那里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小土堆，前方竖着一块石碑。碑上刻了一个人的名字。四周却是寸草不生，荒凉萧瑟。

小杜微微一怔，缓缓蹲下身，伸出手去抚摸石碑上的字。细细抚过那个人的名字，一遍遍地在心里默念这三个字，手指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冷得让人觉得刺骨。胸口隐隐传来一道钝痛，一圈一圈扩散开来，蔓及全身。

廖先生红了眼眶，说：“就是一个衣冠冢罢了，我能做的也只这些。”

小杜闭了眼，深吸一口气，“这些年，辛苦你了。”

“天冷，进屋去吧，我炒了菜。”廖先生扶起小杜轻轻说着。

小杜偏过头看着廖先生，问到，“萝卜还是香菜？你的手艺我最信不过了。”

廖先生撇撇嘴，不置可否。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小杜心想，往后自己爬山就更吃力了，廖先生一个人也不容易，还是搬到山上来住吧，两个人也好互相照应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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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个八年，廖先生殁。

完

这是某年六一儿童节我收到的礼物，呕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