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雨庵，生日快乐~

 

 

初秋的阳光明媚而不刺眼，穿过枝干挺直的梧桐树的光线恰到好处，泛黄的叶，偶尔随风掉落几片，倒是平白添了几许诗意盎然。

 

杜聿明紧了紧围巾，毕竟还是有些凉意。不经意间瞥见身边的人，还着春秋呢质常服，领带依旧是歪斜。

 

“军人，还是要注重仪表的。”杜聿明的严苛是不分对象的，对于邱清泉总是散漫的军容皱眉，伸手去整了整。

 

“呵”那人就是一笑置之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过了午饭时间，路口有摆摊的小贩，推着手推车卖力地吆喝着。

 

空气里飘过几许诱人香气。

 

“海棠糕……好吃的海棠糕，来一块吧。”

 

也不晓得是这吆喝声使然亦或是早上只喝了碗粥的缘故，此时杜聿明还真觉得有些饥肠辘辘的感觉，下意识地视线飘了过去。

 

邱清泉从口袋里摸出块现洋，“麻烦来两块。”

 

“好咧。”小贩见着对方是个军官又很爽快地付了银元，喜笑颜开，而今个金圆券日夜贬值人见人怕，谁也不要。

 

热乎乎的从蒸格里包好的两块小小的海棠糕。

 

杜聿明接过，谢了一声，咬了一口。

 

常年摸枪的手，即使布满了茧子，也还是修长白皙得姿势好看。邱清泉有些目不转睛。

 

江南的风味，软糯香甜的口感，果然还是让他这个陕西人吃不惯。

 

“不爱吃么？”

 

“唔……”含混不清。

 

吃了一半的海棠糕被夺了过去，扔进嘴里，嚼了嚼，果然是太甜腻了。

 

“算了。那边好像有几家馆子，还是去吃面吧。”知道他喜欢吃面食，离家乡那么多年，很多根深蒂固的东西是改不了的。

 

杜聿明也展颜一笑

 

随便找了家路边的馆子，一入门，热气腾腾扑面而来的饭菜香味更激得人食欲大开。

 

找了空位坐下，邱清泉自作主张地点了两碗羊肉刀削面。

 

“再拿瓶醋来。”

 

“好咧，马上就来。”

 

杜聿明一手支着脸颊，“雨庵倒是知道我喜欢吃面。”

 

邱清泉没有言语。相识至今，他怎么还能不知道对方喜好？更甚至，杜聿明的一举一动，哪一样不是铭记于心？

 

很快热腾腾的面碗就被端了上来。

 

杜聿明往碗里倒了醋，拿起筷子，见邱清泉楞楞出神的样子。

 

“怎么了，雨庵？有心事？”

 

“没有……”

 

他嘴里这样说着，杜聿明却暗自觉察，这次上海之行，过于蹊跷。此时战事正频之际，又何来空闲之说？更罔论他的言笑晏晏。

 

杜聿明今天好像精神不错，吃了面之后便提议走走。离外滩也不远，从南京路一路步行过去。

 

橱窗里张贴的美丽时髦的广告明星，不时往来的身着旗袍的优雅女郎们还是神情愉悦有说有笑。

 

卖报的小童一遍遍地吆喝着，“东北战事恶化，我军节节败退……”而人来人往的也没什么人关心，只顾着走自己的路。

 

邱清泉拉过他胳膊往前走了几步。杜聿明的神情略微黯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说。

 

下午的日落时分，阳光有些和煦的柔，打在身上暖洋洋有些困倦的意思。

 

杜聿明怔怔地看着渔船川流。

 

波涛滚滚，一江春水向东奔流而去不复还。

 

“雨庵在上海呆过几年吧？”

 

“是啊。在上海大学念书呢。”

 

上海于邱清泉来说再熟悉不过，二十出头的时候只身一人跑来求学念书，那会儿天不怕地不怕，总觉得有理想有信念没有什么槛过不过去的。

 

“结果书没念完，就南下投笔从戎了？”杜聿明想着，自己又何尝不是，年少青春，意气得很。后来才慢慢地懂得什么叫身不由己。

 

“嗯，拉上一群同学，正好是暑假，收拾完包袱就坐船走了。那会儿口袋里也没啥钱，到了广州，差点要露宿街头了。”邱清泉难得笑了起来。

 

很久没回忆过这些事了。

 

他的这些个同学，再后来，又渐渐地各自分离。

 

是啊，谁都不可能跟谁走完一生，总会分离的。

 

他下意识地看着杜聿明。

 

杜聿明大概也是想起什么，嘴角绽出笑容，他的眼睛因近视的缘故总像是蒙着层水汽，云里雾里的江南烟雨，加之皮肤白净身材也不高大，说起话来也多是轻声细气的，不像一般军队里那些动不动就骂人的老粗。

 

“孫文学会的大名人……我在黄埔可是听说过的你的名字的。”杜聿明还是笑地欢欣，连带着眼角的皱纹一道道的。随口哼了两句黄埔的校歌。

 

“总座是拿我逗乐呢？”

 

“哪有……听到雨庵你来200师的时候，我可是真高兴啊。”杜聿明急着分辩，抬起眼帘见那人专注地看着自己。

 

“那……现在呢？”像是追问。

 

“……还是……高兴……”他一字一顿的样子很是认真。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江边的风拂过脸颊有些凉。

 

“我送你回去。”

 

车行在路上，金黄色的光打在玻璃上晕开一圈光影。

 

邱清泉不说话。

 

“顾总长好歹也是你的老师，别跟国防部的人太过不去。再说……第五军在华中，也不好太过孤立嘛。”杜聿明缓缓道。自打去了东北后在上海养病这几年里，五军的艰辛他自是知道的，可劝也找不到机会，何况那人也未必肯听。

 

邱清泉还是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地踩了油门。

 

车停了下来

 

杜聿明没有伸手去开车门，总想着，应该再说点什么。

 

邱清泉忽然从军装内衬的口袋里掏出一叠折好的信封塞给自己。

 

“？”有些奇怪地拆开，却见到信封里是一张中央银行的支票。

 

“雨庵……你这是干嘛？”杜聿明惊讶万分

 

“我要谢谢你……”邱清泉没理会他的惊讶继续说到。

 

谢谢？

 

杜聿明一时反应不过来。

 

“我邱雨庵能有今日，都是因为你的提拔。我没什么可报答你的。”他自知在党国内树敌太多，那些家伙无时无刻不在等着他落魄倒下的时候好踩上一脚。这些于他都无所谓。现在杜聿明有机会远离战场，只愿他一切安好。

 

提拔俩字一下戳到杜聿明的心头。很多往事也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无论是自己疑心他将叔叔杜斌丞之事泄密，还是之后劝他回来五军。真真假假，掺杂了太多太多连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东西。

 

最终都化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到了台湾，少不了应酬，总是要花钱的。”

 

杜聿明推拒的手停了下来，心沉了一下。

 

因为知道，所以不远千里而来？

 

邱清泉下了车，替他开了车门。

 

手指是微凉的，而手心确是热的

 

紧紧地握了一下

 

“保重。”杜聿明这样说的时候，眼睛里一亮一亮的，让邱清泉想到了夏日的繁星。

Continuous as the stars that shine

And twinkle on the milky way,（连绵不绝，如繁星灿烂，在银河里闪闪发光）

“哪那么容易就死了。”邱清泉无所谓的笑了笑，嘴唇上的疤痕因这笑容略微绽开。

 

他下了车，慢慢地走上台阶

 

邱清泉摸出烟来，点了一支，烟袅袅地腾起在眼前散开。

 

路灯亮起，夜色来临。

 

谁家在放着唱片，依依呀呀的是周璇凄清哀婉的调子。

 

唱到结尾处“芳华怕孤单，

林花儿谢了

连心也埋

他日春燕归来

身何在。”

 

完

拖了一个礼拜，其实最初构思的时候跟最后成文差距还挺大的，不知不觉就写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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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谁要的海棠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