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象的感性直观——论冰虹诗歌的反对阐释倾向

麻飘飘

艺术的最高境界是哲学，冰虹的《大海的阴影下风云奇诡》以组诗的形式诉说着千百年来的永久的话题——爱情，体现着诗人冰虹独特的爱情哲学思考。冰虹组诗《大海的阴影下风云奇诡》的诗眼为“阴影”，我理解为虹投射在大海上的影子（大海指男子，虹指女子），暗喻男子对女子的爱情。组诗大量地运用豪迈的自然意象以暗示手法叙述，有意拉大意象之间的时空联系与逻辑，造成读者阐释的困难。呈现出李商隐无题诗与上世纪70、80年代朦胧诗抵制阐释的倾向，冰虹这组现代诗歌具有强烈的反对阐释的“新感觉”倾向，意在唤起人们对爱情的感性感知与直觉思维，很像现代流行的波谱艺术。美国文艺评论家苏珊·桑塔格认为阐释中有误解有重复，它是对作者本意的蒙蔽、侵犯还有掠夺，因此艺术不应该为了被阐释而创作，应该以唤起人们的感官体验与感性思维为目的，认为表象之下再无其它，这是对传统二分法的反叛，具有深刻的学理意义。解读冰虹组诗《大海的阴影下风云奇诡》，应该着眼于意象带给我们的感官感受，来理解诗歌的抒情与叙事内涵。
     冰虹组诗《大海的阴影下风云奇诡》总体来看，第一首诗歌《大海的阴影下风云奇诡》诉说的是男女之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遇合之美，第二首诗歌《阴影之美》讲的是热恋中的男女心心相印的默契之美，第三首诗歌说的是男女之间因为猜疑造成的分离之痛。从核心意象来看，大海是广阔、厚重、深沉的，它应该是宽容与包容的代名词，但在诗歌中并非如此，虹是艳丽、轻盈、高不可攀的，如果大海是静止的，那么他们间的互动就会显得比较单调，所以作者调动了风云意象，风云使得阴影起伏成明澈的波涛，这是爱情的火花之美。第三首诗歌《妒》的叙事性增强，字面意思相对显豁，叙说的是男子不可自控的妒忌杀死了自己的爱情之火。
    先分析第一首《大海的阴影下风云奇诡》，虹“怀揣着流蜜的清风和酿造了五千年的陈酒”轻轻地走进大海的深处，暗示女子的轻盈体态、让人如沐春风的甜美面容、让人回味无穷的个性魅力一下子抓住了男子的心，她的影像“深入冰洁的眼睛，潜入孤绝的骨髓”，意为男子的眼中、心中都刻上了女子的映像，驱散了以往独身生活的冰冷、孤独与绝望，他的人生变得明亮而温暖，生命的张力得到极大的拓展。“你爱凡尘中的鲜艳，亦爱云端上的灵魂”意为男子既爱慕女子的外貌之美，也热爱女子的灵魂之美。“她爱烛火明亮的重量，亦爱呼啸着的千层风浪”意为女子既喜爱男子安静、深沉、稳重所带来的安全感，也喜爱男子偶尔的灵动与激情，动静结合皆有动人之处，表现了男子在女子眼中印象的完美。“在辽阔的深处，你们翻涌成不倦的大海”指的是男子与女子的热恋状态，“相看两不厌”是爱情初期的模样。但他们的爱情却隐含着诸多挑战与不幸的预兆，纷飞的白雪、狂暴的星光、寂静的风雷，都要驱散虹的“在场”，他们的爱情像风云一样变幻奇诡，让人捉摸不定。从第三首诗歌来看，“纷飞的白雪、狂暴的星光、寂静的风雷”暗示的是男子的妒忌之心，它们是男子情路上的绊脚石。第一首诗歌在整体结构上具有“总”的作用，概括了整组诗歌的大致情感线索与叙述视角，情感线索为爱情的发生、发展与结束，叙述视角为男子的视角。
    第二首诗歌《阴影之美》含蓄暗示的笔法诉说了发展中的爱情的美好。随着交往的增多，男子与女子的互相了解加深，男子明确了女子的心意，从女子那里感知到的答案是明澈而可喜的。虽然这种心意的表达是隐蔽的，但越是高端的情感，其表达必然越是高雅而深沉的。越是肤浅的、临时的、低级的情感，其表达越是直白、粗俗而轻浮的。乔治·贝克莱（1685~1753）是英国的经验主义者、天才哲学家，他有一句名言：存在就是被感知。爱情的最高境界绝不是语言而是被感觉，是“不说的说”，带有一种亘古的诗意与静默，静默来源于默契，来源于无需解释，这种默契带来一种“夜风沙沙颤栗”的心灵震动，胜过千言万语的表白。这时，他们之间是互相信任的，爱情进入美好的平静期。如若保持，则前景无限。
    第三首诗歌《妒》陡然一转，爱情迅速跌倒谷底。男子的妒忌之心在两人之间建立起高高的城墙，妒忌与其说根源于大男子主义，毋宁说根源于男子的掌控欲、占有欲，再进一步说，源于男子的自卑与没有担当。表现出来的缺点是敏感多疑，小题大做，宽己严人。于是女子失望离开，留下男子品尝苦涩的失恋泪水。但男子并没有及时采取有效措施挽留女子而是错上加错，因爱生恨，对女子造谣中伤，企图断绝她的生机而毁灭她，这种行为是“全力以赴”的，这四个字着实让人震怖，加上“妒留痕处的汪洋之水”“造谣惑众”“憔悴枯萎”的句子，让读者们直观地体会到爱情带来的毁灭力量。离开了男子的女子反而如同解开锁链的囚徒，她走向了自由的天地，找回了真实的自己，生命的活力与张力得到前所未有的张扬与开拓，因为在情感挫折中，她终于了解了自己真实的内心需求，她的人生之路的方向感更加明确而坚定，她得到了真正的成长。而男子则止步不前，他不仅沉溺于不可追悔的过去，而且执拗地不肯放下，自我施加枷锁，画地为牢，自我圈禁。明亮温暖的生命变成了惨白，他的处境还不如恋爱前的“孤绝”状态，忌妒恨使他丧失理智，簌簌发抖，在盲目昏沉的妒忌与猜疑中，焦渴灼烫的爱欲被驯服压制下去。
    冰虹组诗《大海的阴影下风云奇诡》，揭示的爱情哲学是，男女之间爱情的发生往往是简单的，爱情的发展往往是迅速的，但爱情的结果往往是失败的。在男女关系中，男子作为强势的一方掌握着爱情的总趋势，应该以成熟的心态应对与解决情路上的障碍与坎坷，应该拿出宽容与信任的姿态、解决问题的能力给女方以安全感与可依靠感。不合格的男性以自我为中心，物化女性，歧视女性，情绪不稳定，无担当，无反思，是非不分，善恶不明，甩锅，幼稚冲动，在伤害他人的同时，必然遭受百倍乃至千倍的反噬。真正的爱情是经得起检验的爱情，经得起检验需要的是男女都具备的良好人品，相爱容易相守太难，真正的爱情的比例大约是百分之零点零零零零……一（令人难过的是，小数点后的位数与Π相同），可见其珍贵程度。

冰虹组诗《大海的阴影下风云奇诡》的格调由明到暗，由隐到显，造成一种起伏式的音乐美感，以丰富的意象与巧妙的组合来尽可能给读者以直观而感性的爱情启示，直观而深刻，感性又理性。冰虹的这组诗具有情诗的风采又有哲理诗的神韵，将爱与恨、神话与梦幻、孤独与理解、拒绝与接受、妒忌与不屑、追求与绝望融合在一起，不仅展现了诗人冰虹奇异丰富的想象力和惊人的创造力，还通过诗歌表达了对爱恨、梦幻等主题的深刻思考。让我们感受到冰虹独特的创作风格和思想内涵，并从中汲取灵感和启示。

附：冰虹组诗《大海的阴影下风云奇诡》

1.大海的阴影下风云奇诡
你轻轻到来
怀揣流蜜的清风
和酿造了五千年的陈酒
深入冰洁的眼睛
潜入孤绝的骨髓
多么明亮又温暖的时分

你爱凡尘中的鲜艳
亦愛云端上的灵魂
她爱烛火明亮的的重量
亦爱呼啸着的千层风浪
在辽阔的深处
你们翻涌成不倦的大海

而
大海的阴影上白雪纷飞
还有
狂暴的星光 寂静的风雷
而
大海的阴影下风云奇诡
2. 阴影之美
一种神秘牵引着虹
诗神借你传递
波涛向前席卷的明澈
在最深层的美之上
似一道闪电照亮着
以隐蔽的方式被知觉
这不说的说
夜风沙沙颤栗的沉默
散发巨大的阴影之美

3. 妒

你的妒
让她转身
你啜饮着
妒留痕处的
汪洋之水
造谣惑众
在妒中犯错
全力以赴想要她
憔悴枯萎

你在等待中苦恼
却只是徒劳
眼巴巴看着她更美
她好像不为所侵
你心越发铅灰的绝望
眼睛盯着她 受尽苦罪
却决不让她离开你心
你把你和她关进黑暗心牢
每天不知疲倦的忌恨

黑色的心牢
在惨白的妒中簌簌发抖
爱的果园 花已凋尽
唯有盲冥的妒
慑服焦渴灼烫的心

 麻飘飘，女，中国古代文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