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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文然小小说选刊新民晚报南方周末大观·东京文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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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师傅
汪师傅,姓汪,名溢涵。别看他是一名普通技术人员,但他可是修造厂的魂,是农场的代名词。
爸爸说,在那个年代,农垦人可以不知道青山农场,但绝不应该不知道汪溢涵。谁要是不知道汪溢涵,那真就叫白活了。
那时的国有农场,以机械化作业而自豪。有机械,难免就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故障,也就少不了需要换这件那件的,修造厂就应运而生。
坦率地说,那时的修造厂大多因陋就简,能生产个犁铧什么的就不错了,大型机械想都别想。
可青山修造厂还真就不一样。
那时,农场生产的粮食需要运出去,农场生产所需的机械、煤炭需要拉进来,但汽车运输远远满足不了需求,常常把场长急得满嘴起泡。
一次,汪溢涵和郑光明、肖安从黑龙江边回来,就向农场提建议:造船!
听说汪溢涵的想法,有人把嘴闭得紧紧的,有人把头晃得像个拨浪鼓,还有人哈哈笑!
汪溢涵给大家挥了挥拳头,说,你们就等着瞧吧。
有人笑了,瞧啥?瞧好端端的钢材被你们沉到黑龙江里?
汪溢涵一挥右胳膊,啥都没说,就走了。
也不知场长文志勇是想船想疯了咋的,真就信了汪溢涵!要钱给钱,要物给物,结果,在汪溢涵的主持下,一艘五千吨的船真就造出来了,让那些哈哈笑的爷们儿惊得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严格地说,汪溢涵造出的这条船,能够在水上运输东西,但许多性能还很一般,因而也就没有批量生产。但在那样的条件下,能生产出这样的船,已经是个奇迹了。
青山农场修造厂出名了,汪溢涵出名了。
汪溢涵先后当上省和全国劳模,还当选人大代表,很是风光。
修造厂更是乘势而上,又是生产农机具,又是搞农机具配件,忙得不亦乐乎。
特别值得说明的是,汪溢涵积极响应上级“一专多能”的号召,修造厂内的所有技术工种他干了个遍,也许他就是个搞技术的料子,干啥像啥!汪溢涵在青山农场的修造厂,是神一般的存在。
后来,先进农机大批涌进,功能都“嘎嘎好”,就是这些农机上的零部件也“杠杠结实”。这就让曾经红红火火的修造厂,逐渐变得冷冷清清,而且一天甚于一天,到最后,竟长期不开工,工人每月也只是勉强发点生活费。
咋办?
郑光明、肖安都挤进汪溢涵那个挂满各类奖状的小屋。屋里烟雾缭绕,快赶上烟囱了。
大家都低头抽烟,谁也不吱声。
最后,郑光明猛吸了两口烟,说,溢涵大哥,厂子已经半年没开工了,我上有老母体弱多病,下有孩子在上学,没钱不行啊!我跟肖安商量好了,明年下生产队种他几百亩水稻,你如果干,带你一个。
汪溢摇头说他不干,他要与厂子共存亡。他用力地瞪着眼睛,把烟尾巴摁在烟灰缸里,说,老郑,厂子是我们建的,厂子也养育了我们,我们不能扔下厂子不管啊!
郑光明说,不是我们不管厂子,是厂子不管我们了!
汪溢涵说,你是个叛徒!你走吧!说完,推开了房门。
郑光明说,好,好!溢涵,你就一条道走到黑吧!
走到门口时,郑光明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然后和肖安消失在夜幕中。
望着他们的背影,汪溢涵的眼泪流出来了。
后来,汪溢涵听说,郑光明和肖安当天离开后,去食杂店买了火腿、罐头之类,还有白酒,去了郑光明家。撬开酒,把杯子倒满,郑光明说,咱们厂子那机械已经老掉了牙,那工艺已经落后了好几代,也到寿终正寝的时候了!来,咱哥儿俩共敬咱们的厂子一杯酒,请他一路走好!说完,两个杯子就摔到了地上……
听到这儿,汪溢涵气得一头栽倒在地上。
青山农场修造厂就这样死去了。厂子大门的锁头都锈得开不开了。
实在没有办法,汪溢涵也想种水稻,可全场水稻地都名花有主了,是自己的行动晚了好几步!最后,他只得去给郑光明打工了。
打工之前,汪溢涵把家里所有的奖状都送到了农场档案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