励志课

袁炳发

天已经黑了。

老孔下班回到家，撂下公文包，媳妇就把饭菜端上来。老孔看着盘子里的鱼脸色立马变了，媳妇赶紧低下头不敢吱声。

老孔神色严肃地端起盘子，倒进厨房的脏水桶里，然后把几个孩子叫到跟前，严厉地说，这鱼不能吃！

鱼是单位同事彪子送来的，他和老孔一个科室，双职工一个孩子，生活条件不错，他是想帮老孔一把。开始的时候老孔也没多想，觉得彪子有一颗善心，同事之间相互帮助那也是应该的，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下，业务上老孔也没少帮助彪子。

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隔三差五的彪子总带一些东西去孔家；孔家的几个孩子对彪子也特别亲切。如果赶上礼拜天彪子便留在孔家吃饭。

可渐渐地，老孔发现了问题。他的几个孩子对彪子的帮助有了依赖心理，要是彪子几天不来，他们都很期待，好像接受一个人的帮助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天夜里，老孔的眼前不断晃动着几个孩子的身影，他们期待的眼神，让老孔内心惶恐不已。

月光隔着窗子进入屋里，仿佛打在老孔脸上的巴掌，他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二天，老孔把自己的想法直接对彪子讲了，他告诉彪子以后别再帮他了，他现在的家庭状况虽说不好，可还能生活下去。

彪子认为老孔这是小题大做，纯粹是吃饱撑的。就连老孔的媳妇也不以为然。

后来彪子再送东西的时候，便背着老孔，几个孩子和老孔的媳妇也背着老孔。可时间长了老孔还是知道了，这让老孔内心十分的苦恼。

彪子对老孔说，我们是朋友，难道帮助不应该吗？

老孔觉得跟彪子是解释不清了，他为了躲避这种帮助，后来干脆从北市区搬到南市区，从北到南几十里地，来回一趟挺麻烦的。彪子知道老孔是在躲避自己，自然很生气。他认为老孔那些所谓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到底还是没有瞧得起他这个朋友。就这样他们的关系也渐渐疏远了。

老孔的媳妇没有工作，就老孔自己挣钱，随着几个孩子长大，陆续上学，老孔家的生活比以前更困难了。

但无论生活怎么艰难，老孔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他觉得人活着最重要的是心情，上帝绝对不会因为冬天寒冷，而让春天提前来临。

距离孔家居住的南直路有一个很大的斜坡，一到礼拜天老孔便带着几个孩子在斜坡上帮助过往的畜力车辆推车，一天下来挣的钱足够一周买菜的了。小儿子只有八岁，推车的时候小脸憋得通红，可是他跟在父亲和哥姐后面从不退缩。

时间长了，老孔的精神意志自然感染了孩子们。他们很努力，后来都相继考上了国内知名度很高的大学。

老孔也因为工作突出被提拔当上了科长。这时候的彪子早已经调到另一家单位，因为能力不够一直还是个小科员。老孔几次打电话给彪子要和他聚聚，可都被彪子拒绝了。

想不到的是时隔不久，老孔所在单位招人，而彪子的儿子刚从一个不怎么样的大学毕业，他想让儿子去自己原来的单位，只好去找老孔。

老孔说，你过去没少帮我，可这事儿我没法儿帮你，要想进咱们单位只有参加考试！

彪子当时就急了，说要参加考试我找你干啥？

说完这句话，彪子也不听老孔解释，转身走了。

后来彪子的儿子参加考试，在第一轮笔试便被淘汰了。老孔虽然觉得自己没有错儿，可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那天，老孔亲自登门去谢罪，彪子连一杯茶都没倒。他一脸不悦地低着头，好像根本不认识老孔一样。

老孔说，没能帮上你的忙，是我对不起你，但我必须跟你说真话，把孩子交给我吧！

彪子神色迷茫地看着老孔没说话。

老孔接着又说，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转年，在老孔的辅导下，彪子的孩子如愿地考进一家政府的大机关。

彪子十分惭愧，他终于明白了老孔当年为什么拒绝他的帮助了。

（选自《海燕》2020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