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阿丕
林俊豪
流氓阿丕是山城运输公司汽车修理工赵阿丕的外号。
阿丕小学没毕业就碰到上山下乡的潮流，他凭着在山村吃苦耐劳和家庭出身好，很快就作为知青被招工进山城运输公司，当上一名汽车修理工呢！
阿丕大头大脑，浑身肌肉结实得冒出一鼓鼓疙瘩儿，修理客货车时，挥动扳手，搬动轮胎，都挺灵活自如，堪称车间一头多拉快跑的小黄牛。小伙子欠缺之处就是文化程度低，脑子简单，平时有啥说啥，喉咙口心窝里从不藏着掖着丁点儿悄悄话。当年，市场供应紧张，副食品奇缺，“五一”劳动节车间食堂加餐，每位工人分给四个大馒头，两片卤熟五花肉，一节三寸长油炸带鱼，算是过节的美味佳肴呢！
节日加餐那天，车间主任老王在会上说：  “今天五一劳动节加餐，诸位饭碗里有鱼有肉有白面馒头，工人们过上幸福的日子可不能忘本，你们还缺啥呢？”
阿丕在台下听着，摇晃着脑瓜，努了努嘴，漫不经心地进出一句话儿：  “哼，还缺母鸡呀！”
顿时，会场上爆发出一阵炒豆般的笑声。
王主任听着，愣怔片刻，赶紧补充说“喂，牛奶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待来年市场供应好转，还缺鸡肉吃吗？”
王主任话声刚落，会场上笑声更像爆竹般炸响，急得他挥舞拳头，大声咋呼：  “喂，请大伙安静点儿，莫破坏莺歌燕舞的大好形势哕！”
有位车间调度员附在王主任耳边，嘀咕一阵子，王主任刷地变了脸，厉声喝斥：  “呸，赵阿丕你算啥工人阶级，狗胆包天，竟敢在公共场合耍流氓！”
阿丕流氓的外号，在山城运输公司沸沸扬扬地传开啦！
那天，王主任、公司保卫科长找阿丕谈话，问他为啥在职工大会上散布下流无耻谣言。
阿丕面对车间、公司领导，昂起头，直捅捅地说：“喂，你们不是常说做人办事不隐瞒自己的观点想法。瞧，咱车间一百多号男青年，整天蹲在山沟里，找老婆真难，那不是缺母鸡么？”
“找老婆难，那也不能流氓腔十足！”车间、公司领导板起脸孔教训。
“反正大伙背后都这么讲的，我不会拐弯，照搬不误！”阿丕发现问题严重，哭丧着脸，一本正经地争辩。
公司保卫科把阿丕的流氓材料报送山城公安局。公安局派人下车间调查，挺怀疑地问道：“赵阿丕压根儿就没啥流氓行径，只是不顾场合乱嚼舌头，摊不上犯流氓罪，往后要加强思想教育呀！”
阿丕的胡言乱语，倒引起车间一百多号男青年的喝彩，大伙背后替他于丁气：“阿丕，你讲话算粗点儿，这倒是大伙的心里话呢！”
阿丕的脏嘴脏话儿，倒给公司车间领导敲响警钟，一百多号男青年蹲在山沟里，没日没夜地埋头苦干，若找对象的个人问题都无法解决，也影响企业的生产秩序呢！
公司领导找到山城总工会，与纺织厂、学校联系，为男青年们穿针引线，解决大龄青年的婚姻问题。阿丕总算也找到山城街道一位年青健壮的女清洁工。
新婚之夜，阿丕和女清洁工手牵手，步入花烛洞房。那心灵手巧的女清洁工，竟要阿丕对天起誓：“老公，你先给嘴巴打扫卫生，往后讲话可要学干净点儿哪！”
阿丕乐得直晃脑瓜，伸出有力的双臂，像紧抱着汽车大轮胎般地将新娘揉在怀里，旋转几圈，才直捅地对天起誓：“老婆，往后咱听你的，再也不乱讲粗话捅大楼子，从此与流氓腔拜拜啰！”
几年后，山城市场繁荣。阿丕的大胖儿子长大了，那天清晨，他送胖乎乎的儿子上学。工友们在路上碰见，都禁不住地开玩笑：“流氓阿丕，不，工人阿丕，你现在不愁吃穿，到底还缺啥呢！”
阿丕摊开双手，迎抱着山城金灿灿的晨光，挺动情地说：“嘿，现在啥都弄明白了，咱就缺文化道德这根弦，往后还莫让咱胖儿子当流氓二代呀！”
“哈哈哈！”阿丕和工友们发出会心的笑声。
（选自《厦门工人》2018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