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关系

吕啸天

中学老师宋二的女儿宋小娜在省商学院即将毕业，为女儿找工作成为他们一家的头等大事。经过一番打探，宋二觉得市贸易局正好需要像他女儿这种专业的职员。

宋二很高兴地把女儿的推荐表送到贸易局，回来时心却凉了半截：贸易局需要招用两人，但现在收到的个人应聘资料已有500份！

宋二和家人反复讨论，一致决定请贸易局局长韩一吃饭，给他好处。这是决定宋小娜能否得到这份工作的唯一途径。

家人都不认识韩一，宋二决定调动所有的社会关系。他给那些社交能力比较强的朋友打电话：“您认识贸易局局长韩一吗？”

宋二的朋友钱三自称认识韩一，而且还上他家吃过饭呢。

宋二喜出望外，下班后邀请钱三到海天大酒店吃饭。钱三把五名远道而来的朋友也一起带去。

宋二想此事能否办成就全靠钱三帮忙了。他点了鱼翅炖汤、龙虾、鲍鱼等上等的好汤和菜。钱三和那几位朋友能喝，一顿饭喝了三瓶茅台。宋二结账用了5860元，他一个月的工资才4000多元。

宋二强压心疼，小心翼翼地问钱三：“你看何时请韩局长吃饭比较合适？”钱三剔着牙说：“我是通过市财政局办公室的朱四认识韩局长的，那次去韩局长家吃饭也是朱四带我去的。这事最好先请朱四吃饭，合计合计才行动，成功的机会才大。”

宋二又问：“那何时请朱四？”

钱三说：“最好你不要在场，因为有别人在场说话不太方便。”宋二认为钱三所说极是，就把5000元活动经费给他，让他招待朱四。

次日，钱三约朱四及他的朋友去海天酒店吃饭，花掉了2000多元。吃完饭，钱三才拿出宋小娜的就业推荐表道明来意。

朱四剔着牙说：“此事最好让吴五来帮忙。吴五是韩一的表侄，就在我们单位上班。”

第三日，钱三在电话里向宋二通报了昨日的请客情况。问：“请不请吴五？”

宋二说只能这样。

第四日傍晚，钱三、朱四、吴五等六人在海天大酒店吃饭，花掉了1600多元。吃完饭，钱三拿出宋小娜的毕业推荐表说明来意。

吴五摇头说：“此事我不能出面，我一出面肯定要黄！”吴五解释说，韩一对家族的所有亲人约法三章，工作上的事、尤其是用人方面的不许任何亲人插手。不过，这事也不是绝对的。韩一对所有亲人严厉，唯独他的老婆杨六不买他的帐。因为他能当上局长，杨六给他帮了很大的忙。此事若杨六答应帮忙，准成。

正感到绝望的钱三闻言又有了希望，问：“那有没有关系找到杨六？”

吴五想了想说：“女人的事当然要让女人出面，说话才方便。我有个朋友叫卢七，跟杨六在同一公司做事，两人关系特铁。此事她肯从中帮忙，就成功了一半！”

钱三通过电话向宋二通报了宴请吴五的情况，问找不找卢七。

宋二强压心头的不快和着急，咬着牙说：“找。”

钱三说：“活动费用已经花掉了大半……”。

宋二来到钱三家，又送上了5000元活动经费。                       

第五日上午，钱三约吴五、卢七到海天大酒店吃饭。放下电话不久，钱三接到单位指派的一个紧急任务，马上飞北方的一个城市。临走，他把宋二的5000元活动经费全部交给吴五，让他全权作主，招呼卢七吃好。

吴五把卢七单独请到海天大酒店，点了一桌美容养颜的高档素菜，吃得卢七心花怒放，连称这是几年来吃得最好的一顿饭。饭毕，吴五又送给他一条价值1800元的银手链。然后，他拿出宋小娜的就业推荐表说明来意。

卢七说：“此事我不宜出面，我请一个人出面，给你办妥。”

吴五说：“谁呀，有这么大的能耐？”

卢七说：“暂时保密。”

吴五想了想说：“既然这样，下次请客你单独请。”然后把没有用完的2500元交给她作请客时的费用。

第八日傍晚，宋二接到学生蓝必胜家长蓝八的电话，约他到海天大酒店吃饭。同时去吃饭的还有卢七。

饭毕，卢七递给宋二一个装有1000元钱的红包，说：“有个朋友托我办事。他女儿大学快毕业了急着找工作，打听到贸易局要进人。但是，应聘的人太多，这事非找他们单位的头儿韩一不可。韩一局长对这类托关系找人帮忙的事很反感，这事要班成非他的老婆杨六从中周旋才行。杨六有个表侄就是你们班的蓝必胜。杨六疼这个表侄胜过亲生儿子，此次若你以蓝必胜学校班主任的身份去找杨六说情，我这位朋友的女儿的事一定能办成。”

卢七说完把宋小娜的推荐表拿了出来。

宋二看着这个熟悉的推荐表，不禁目瞪口呆。

（选自《小说月刊》2018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