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赌客》(文字相裕亭、插图孙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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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虎是个赌徒,盐区有名的赌徒。北至胶州湾,南到灌河口的燕尾港码头,到处都有他的赌客。安虎玩的是豪注!他曾在一夜之间,输掉了两麻袋白花花的钢洋;也曾在一夜之间,赢回了大盐商杨鸿泰家曲径通幽的西花园。有人曾大致地估算过,经他安虎手中赢回的钢洋和输掉的银锭,少说也能装满两艘双桅帆的大渔船。
一年腊月,北乡来了一位麻脸、瘦高个的赌客。当时,安虎正在自家门前的廊檐下,撩拨一群野孩子在雪地里打架,看到那个找上门来的赌客两手空空,半天没有搭理他。末了,安虎把手中一团羊绒似的雪团儿扔向孩子们,不屑一顾地问他:“赌什么?”
赌客说:“我带的‘干货’,都在船上。”并自报家门,说他姓陈,大名麻六,盐河北乡人。
安虎一听,顿时两眼放光!他知道此人来头不小。当下,酒宴款待。并相约日落以后,划船到盐河里赌。
那夜,双方各自只带一个随从上船。他们既是收钱、放码子的帮手,也是赌局中输赢的证人。
刚开始,安虎与麻六所下的赌注都比较小,你三块、他五块,如同午后街口的老太太们看小牌似的,说在嘴上,耍在指间。那种小儿科的玩法,类似于拳击场上,两个将要生死对决的拳击手,登台亮相以后,双方拉开架势,颠起碎步、拳脚一伸一缩地去试探对方的套路。等到牌桌上的钢洋“哗啦啦”划动时,两人没了话语。那时,才动真格的。
天快放亮时,北乡来的陈麻六,输掉了最后一摞钢洋。但他仍不肯罢休,他在安虎吩咐随从,打点行头,下船走人时,忽而又设一局。
安虎笑他:“你所带的钢洋都到我这里了,你还赌什么?”
陈麻六半天咬出了两个字:“闺女。”
“什么?”
安虎似乎没听清对方说什么。
这时,只见陈麻六用赌局上赶钢洋的戒尺,轻点着桌面上摆好的谜面,说:“这一局,我若是再输了,家中两个尚未出阁的闺女,送一个给你。”
这回,安虎听明白了,对方要拿自家的闺女做赌注。已有家室,但尚无子嗣的安虎,脸上顿时露出了阴冷的微笑,他转过身来,单手捂住陈麻六设下的赌局,猎鹰一样的眼神,在陈麻六那干瘪如烤牌(盐河两岸一种火炉中烤脆的面饼,表层撒着金灿灿的芝麻)似的脸上寻来望去。末了,安虎压低了嗓音,提醒陈麻六,说:“赌场无戏言!”
陈麻六说:“无戏言。”
安虎说:“好!”随之欲开谜面。
陈麻六却说:“且慢!”
陈麻六问安虎:“这一局,我若是赢了呢?”
安虎略顿一下,但他也不孬种!在安虎看来,对方是拿自家闺女作赌注,他也应该押上相应的赌注才算爷们。于是,安虎牙根一咬,说:“我船上的银子都留下。”
陈麻六说:“一言为定。”
安虎说:“好,一言为定。”
随之,开局。陈麻六输了。
安虎二话没说,当场双膝跪倒,直呼岳父大人在上。
陈麻六知道,安虎这是在向他叫板。
但,陈麻六已无计可施。他只有许配一个闺女给安虎。可此时的陈麻六灵机一动,临时附加了一个条件,让安虎明媒正娶他家的闺女。安虎答应了。
接下来,双方签字划押:一朝结为夫妻,终身不得离弃。并定于半月后的腊月二十六,为大婚之日。
安虎喜出望外。
可此时的安虎,并不晓得陈麻六家的两个闺女中,有一个是久病在床的瘫子。陈麻六立字嫁女,就是要把那个瘫子嫁给安虎。
事过三日,双方经媒人说合,紧锣密鼓地开始筹办婚事。此时,一个北乡来的盐贩子向安虎透露,说陈麻六欲嫁一个瘫痪的闺女给他。并说,陈麻子家那瘫痪闺女,只能坐着爬动,不能站立行走。平时里,吃喝屙撒,都需要人照顾。
当下,安虎愣住了。难怪赌局上那个诡异的陈麻六,要拿自家的亲闺女作赌注,这个老东西!
安虎想休掉这门婚事,可想到对方有字据在手,他安虎若是单方毁约,肯定是要吃官司的。再者,大婚的喜贴已经发至亲朋好友,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再说退婚之事。一切,只好按部就班。
可真到了迎娶新娘的当天,安虎这边也动了心机,派去八抬大轿,额外还带来了几十口子护轿的青壮年,他们进村不进院落,离陈麻六家还有八丈的时候,“哗啦”一下,铺开了一道映天红的红地毯,从街口的场院儿,一直铺展到陈麻六家的正厅。新郎官安虎,远远地站在花轿前,让新娘子,踏着红地毯走上花轿。
这一招,可是陈麻六没有料到的。
围观的乡邻和进进出出的陈家人,看到那些迎亲的壮汉,个个虎背熊腰,人人手持一把红布缠绕的棍棒,列队站在红地毯两旁,时而还“呼呼、哈哈!”狂呼乱喊!俨然是有备而来逼婚的。
陈麻六慌了阵脚!已经披金戴银,开脸待嫁的陈家瘫痪女子,听说对方要逼她走上花轿,一时间也乱了方寸。
双方僵持不下时,陈麻六家年方二八的小闺女挺身而出,她当即跪在爹娘跟前,含泪向爹娘表白:愿意为爹娘分忧,替姐姐出嫁。
这个结果,正是安虎所要挟的。
婚后,陈麻六家那聪明伶俐的小闺女,深受安虎宠爱。数年后,她将瘫痪的姐姐也一同接了来住。当然,这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