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道   

刘国芳

赵老汉出门了几天，回来时看见村里许多人在一条小路两边栽树，赵老汉问：“栽树做什么？”

“你不知道？”有人反问赵老汉。

“不知道。”赵老汉说。

“这儿要修国道，从现在的三米宽修成三十米宽。”人家回答他。

“既然要修国道，为什么还栽树？”赵老汉问。

对方笑了，跟他说：“栽了树，国家就得赔呀，按树点，一棵树几百块大一些的树甚至上千块。”

赵老汉有些不信，他走开了，去问别人，仍说：“栽树做什么？”

对方说：“你不知道？”

赵老汉说：“不知道。”

对方说：“这儿要修国道，从现在的三米宽修成三十米宽。”

赵老汉仍问：“既然要修路，为什么还栽树？”

对方说：“栽了树，国家就得赔呀，按树点，一棵树几百块大一些的树甚至上千块。”

赵老汉就信了，然后心急火燎地赶回家，见到老伴，赵老汉说：”你知道吗，村外那条路要修成国道，从三米修成三十米。”

老伴说：“听说了。”

赵老汉说：“好多人都在栽树。”

老伴说：“我看到了。”

赵老汉说：“栽了树，国家就得赔呀，按树点，一棵树几百块大一些的树甚至上千块。”

老伴说：“有这样好的事？”

赵老汉说：“肯定有，国家有钱，赔那点钱算什么。”

老伴说：“那我们也栽点树？”

赵老汉说：“当然，我明天就去买树苗。”

买树苗容易，有人把生意做到门口来了，也就是卖树苗的人知道这儿要修国道，知道村民栽了树，就好拿国家的钱，于是那些卖树苗的人就把树苗拉到村里来卖。但这时候树苗涨价了，赵老汉记得以前一棵树苗才二十块，现在变成五十块了。贵是贵了，但赵老汉想到国家会赔钱，一咬牙，花了二万五千块钱，买了五百棵树苗。然后，花了好多天时间，赵老汉和老伴把树苗全部栽下了，但这天，赵老汉扛着锄头回家时，一个人告诉他说：“国道不往这儿过了。”

赵老汉问：“为什么？”

人家回答说：“栽的树太多了，国家觉得成本太高了，把国道改了道。”

赵老汉吓坏了，忙说：“有这样的事，我那些树花了二万五千块，怎么办？”

人家说：“自认倒霉罢。”

赵老汉听到这里，急火上攻，一口气没咽过来，跌倒在地。

送医院后赵老汉也没救过来，医生说赵老汉得的是心肌梗塞，可怜赵老汉钱没赔到，还搭上了一条命。

赵老汉后来就Z在他栽树的地方，赵老汉家人是这么想的，如果国道还要从这儿经过，政府不赔树，修一座坟在这儿，你总得赔吧。没想到赵老汉家人这个思路，被村里人广泛借用，后来路边没栽树的地方，都修了坟。当然，是假坟，只是在路边堆起一堆土，土堆最上面，压一张草纸，这样看起来，像真的坟一样。

故事继续着，后来国道并没改道，还往那儿过，但政府在很早前就做了充分准备，老早就录了像，哪儿有树，哪儿有坟，一清二楚。这就是说，政府该赔的，也就是以前那条路上原有的树呀或者坟呀，政府都赔了，但后来栽的树或修的坟，一律不赔。不久，国道动工了，那大大小小小的坟，明显是假的，推土机轰隆隆开过来，几下子就推平了。

也有一堆坟是真的。

是赵老汉的坟。

在轰隆隆的响声中，也推平了。

（选自《喜剧世界》2016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