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志愿当海军

曲天盛

　　高考分数刚出炉，班主任欣喜若狂打电话报喜：“你儿子以682分夺得班级高考状元，凭这分可以进北京名校了。听说孩子去了海岛游，回来让他到学校填志愿，我们已为他精选好学校了。”

　　“谢谢老师！”摞下电话，我脸上绽放着笑，不由得朝北京方向跳起来，做了个拥抱。

　　第二天中午，我突然接到老师的电话，她的声音有些嘶哑，数落起儿子:“可惜考的分数，他把教导主任和我精选的北京名校都放弃了，只填报了提前批次的海军舰艇学院。你们当家长的，好好做下工作吧。”

　　我脑袋“嗡”的一下。这孩子去了趟大海，被什么海风吹晕了头脑？

　　我气愤地给儿子打电话，训斥声如连珠炮吼道:“报志愿可是大事，报好了，将来金山银山；报不好，后悔一辈子！”

　　儿子说:“爸，我懂！”

　　儿子中午没回家，下午我急着到学校找。班主任很惋惜地说:“填完志愿，就急匆匆的走了，没回家？”

　　“电话打不通，能去哪儿呢？”

　　晚上儿子也没回来。妻子和我跌跌撞撞，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同学也说和他联系不上。妻子焦急地说：“报志愿，咱训斥了他，难道他会离家出走？赶快报警啊！”

　　我沉吟不语，额间沁出了汗，心咚咚狂跳，终于忍不住拨通了110。

　　警察让我提供所有亲戚朋友和同学联系方式。我说：“该问的都问了。”

　　警察又问：“仔细再想想，最近都去了哪了？”

　　妻子想了想说：“前两天，孩子去了趟海岛，只有那儿没联系了。”

“那儿有亲朋吗？”警察问。

我摇摇头。

　　警察又说：“我先联系一下岛上边防派出所，让他们帮找找。”

　　两个小时后手机响了，警察高兴地说：“查到了，他买了下午船票，现住在岛上艄公青松老伯家。”

　　海岛离家近百公里，我们心急如焚，驾车赶往码头，蹬上去海岛船，气喘吁吁地找到了艄公老伯家。刚进门，看见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伯，手捋着长长胡须，憨憨地拿着大芭蕉扇子在给躺在炕上的儿子扇风。

　　看到我们进来，老伯“嘿嘿”一笑：“轻点，孩子刚入睡。上次来海岛，在船上听我讲在这片海上发生的甲午海战的事儿，没听完就有事返回学校，今个又跑来了。当听到北洋舰队舰船被日军全部击沉，海战的第二天早晨，汹涌的海浪把为国询身的官兵尸体漂到海岛岸边，血染红了海水时，孩子泪水涟涟，摩拳擦掌，拿着手中的矿泉水瓶敲得自己的头咚咚响……”

　　老艄公老喝了口水，翘起拇指说:“好孩子啊！”

　　我怔怔地望着入睡的儿子，头上枕着个大舰模。我怕舰模磕着孩子头，小心翼翼想抽出，不小心将儿子弄醒了。孩子揉着惺忪的睡眼，见到是我们，忙坐起身。

　　“你怎么来这儿了，也不告诉家里一声……把爸妈吓坏了！”

　　儿子拢拢头，眨着眼睛说:“爸、妈，都怪我走得急，想告诉你们时，手机没电了，让您们操心了。”

　　听到儿子道歉，我便苦口婆心地说:“孩子，别任性了。好多名校你不报，为什么偏偏报个将来天天枕着惊涛骇浪睡觉，寂寞又孤独的舰艇学院呢？你忘了那年夏令营，第一次去北京，你说北京真好！为了进北大、清华校园拍张名校照，忍着酷暑，排了一小时长队。你妈妈看到戴着校徽出入的学生，羡慕地说，将来你若能考进这校门该多自豪啊！”

　　我瞪着眼，声音颤抖地说：“今天你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了，昨天班主任还叮嘱，志愿投档明天是最后一天，想改还来得及。”

　　儿子没吱声，眼巴巴地望着我，眼睛里闪着恳求的目光。他情绪激动地说:“爸、妈，我对不起你们对我的期望。平时我只顾埋头读书，盯着分数名次不放，接触社会太少。这次当我踏上海轮，来到当年甲午海战古战场海域，听老艄公爷爷讲，去年他亲临“丹东一号”打捞沉躺在海底致远舰现场，看到了从海底舰上打捞上来的还印有“致远”字样的玻璃、陶瓷盘碎片、“致远号”舷窗等诸多文物。考古人员还在沉船中发现了北洋水师致远号铁甲巡洋舰将士的遗骸。”儿子眼里噙满了泪。

　　我恍然大悟，原来儿子是为这又返回海岛。

　　儿子揉揉红肿眼睛继续说:“知道你们不会同意我报的志愿，可……如果您们生气就打我吧！”

　　我沉着脸说:“我就纳闷，报效祖国，不一定非要报海军呀？你看你现在，还像个小孩似的，玩起舰模了。”我忍不住声讨他。

　　儿子偏过脸，双手将那舰模举高过头说:“爸！‘舰模’我跑了好多地方才买到，我想早点熟悉研究舰船。老艄公12岁跟着他爷爷在风里浪里打鱼，60多年海上生涯，见过好多舰船，我想让老爷爷将这舰模亲手刻上——未来的‘致远号’！”

　　“你……你想上舰？”我瞥了他一眼问。

　　这时，儿子腾地站起身，郑重地点点头说:“中国是个海洋大国，翻开近代史，西方列强日本帝国主义瓜分中国都是从海上入侵的。当年甲午海战就发生在咱家门口，北洋舰队以0:5的悬殊‘比分’惨败，没能击沉一艘日舰，当年海疆防御如此不堪一击。我选择那所学校有“郑和”号和“世昌”号等多艘训练舰船，我的志愿是当海军——我想上舰！”

　　我心蓦地一颤：“你想上舰？为什么不早点告诉爸妈，让我们心里有个准备。”

　　平时言语不多儿子，把头一挺: “爸、妈！甲午战争虽然过去百年了，但泱泱大国败在一个海盗小国手中，这是中华民族的剜心之痛！邓世昌等北洋广大爱国官兵反抗侵略者的爱国主义精神给了我启迪：爱国只靠热血情怀不行，战争不会同情弱者，落后就会挨打。当今世界，南海风云又起，某些西方国家披着法律外衣，导演南海仲裁案，以大舰欺小舰，频频将航母驶入我南海，挑战中国主权。我是中华儿女，国家安宁就是我的志愿。今朝中国雄起，我们已拥有了辽宁号航母，将来国家会有更多艘航母。打赢未来信息化时代战争，需要有更多掌握高科技信息化技术的航母舰员。”

　　刹那间，我呆呆地望着儿子，他句句话像锤子，咚咚砸在我的心上……孩子为什么要上舰，那执着强烈的担当和使命感，超出了我想象的范围。

　　这时我身上的热血也沸腾燃起，情不自禁地一把将儿子揽在怀中，自豪地说:“孩子，爸懂你，志愿梦连结中国梦啊！”

那一夜，惊涛拍岸的海浪咆哮声，就在海边窗户前。我在睡梦中梦到了威武英俊儿子，身着蔚蓝色军装，大檐军帽正中嵌着鲜艳的军徽，伫立在乘风破浪舰的甲板上。他昂首挺胸，注目高耸的舰桅飘扬的军旗，频频地敬着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