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缠树

贺向花

树咋能美妙成这样？让人惊慕艳羡。

这就是藤缠树了。树干笔挺，树冠庞大，绿色的藤蔓攀援而上，缠绕粗壮的枝条。藤上一串串紫色的花，如腰肢柔曼羞涩的舞女，在舞场中央，缠绕着舞男，沿树枝条悬挂，又如倒垂的柳，在风中摇曳生姿。紫藤与云木亲密交缠的如此美丽壮观，让相逢于此的男孩女孩心神荡漾。

风景照太美。风景照里两个人，小小的，却生动了整张画面。刚才的美景被人喀嚓照下来了。

巧得很，小小的两个人儿，男的就叫云木，女的就叫紫藤，在飘逸俊朗的紫藤与云木下，一见钟情。

后来，这张风景照悬挂在云木和紫藤的房间，是紫藤最喜欢的一张。云木不受紫藤爸妈待见，紫藤却幸福得如坠云里雾里，每日里笑啊笑，爸妈的告诫，忘得远的呀，瞅都瞅不见。

爸妈不再干涉。

学平面设计的紫藤，正找工作。好工作并不好找，看紫藤收起笑模样挂上愁绪，云木说，我养着你，不要出去工作了。

紫藤不找工作了，说一堆的家事不让她找工作呢，说老公的胃不让他找工作呢，她找工作了，谁来全心全意服侍老公呢？

紫藤每天从网上搜各种各样菜谱挑了学，做给云木吃。

我愿意服侍你。阳台上，热辣辣太阳光里，紫藤将云木衣服挂上晾衣绳，清脆脆地笑着对云木说，只要你对我好，我可以放弃一切照顾你。

紫藤晾完衣服，就站在挂着照片的那面墙前。在一串串倒垂的紫藤上，在一根根云木的枝条上，在一片片绿莹莹的叶子上，用了柔软的细布擦拭。擦着擦着，紫藤扑哧笑出来，轻快地哼唱，山中只见藤缠树，世上哪见树缠藤，青藤若是不缠树，枉过一春又一春。

一个女人令人生疑的短信，从云木手机里冒出来，恰巧被紫藤看到，家里空气变得凝重压抑。用过的碗筷留在桌上，脏衣服丢得满屋都是，紫藤满脸怒气，乱发脾气。云木说，没影的事，我只喜欢你，喜欢我们藤缠树一样的爱情，喜欢你时时守在家里，喜欢你的小脾气。

紫藤不计较了。紫藤对云木更好了。

红肉，云木不喜欢吃，紫藤就买各式各样的蔬菜水果豆制品蛋类，特别是鱼，紫藤学会了各种各样的做法，红烧鱼，糖醋鱼，酸菜鱼，炒鱼片，炖鱼汤，青蒸鱼，花样翻新的做给云木吃。

紫藤雪白的双手，在菜呀蛋呀鱼呀刀呀之间，麻利地飞舞，边忙边唱，山中只见藤缠树，世上哪见树缠藤，青藤若是不缠树，枉过一春又一春。

做完了家务，便无事，无事时，紫藤就坐着，想云木，念云木。云木在做什么呢？云木热不热冷不冷？云木是不是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呢？紫藤想到云木每天接触很多漂亮女人，就很发愁。就给云木发短信打电话。

有一次，紫藤对云木说，你回信息的快慢，代表着你爱我的程度。总有没接电话，没回短信的时候，云木回来了，紫藤就哭，就说，以前你不这样的，你不爱我了。这样的情景又发生了好多次，几乎成了常态。

有一天，云木和紫藤吵架了。紫藤就向外跑，气头上的云木本来不想追她，可是，紫藤一边跑一边哭诉，你不爱我了，我不活了，我遇到一辆车，一头撞死算了，我上到楼顶，一头栽下去算了。云木慌了，云木怕了，街灯在黄昏里闪烁出迷人的晕光，他在晕光里把紫藤追回来了，在藤缠树的照片前，把紫藤抱在怀里安抚她。

云木让紫藤走出去，找个事做，紫藤发现，她已经不习惯外界了，她擦拭着墙上的照片，觉得她已经幻化成了藤，只会缠绕着她的树活着了。

云木突然走了，走时，云木把墙上的照片摘下来，撕碎了，云木说，我怕你了，现在的你，我不爱了。说完就走了。

紫藤坐在照片的碎屑里哭泣，她感觉云木离开了，她的全世界都没有了，她活不了了。这时候，妈妈来了，妈妈说，咱先找份工作，好好干着，没了云木，还会有更好的男人呢。

她真的再也找不到云木了。一点点消息都没有。

三个月后，精神恢复些的紫藤不得不找了一份工作，渐渐地，她又找回了那个开朗的自己。工作之余，和朋友们相聚之余，想起云木，就想不明白，当初，自己想的念的都是云木，云木怎么就会离开她呢？

有一天，紫藤又和朋友们来到了她和云木相遇的藤缠树下，在藤的芳香里，在树的高大里，静静地站了好久，她仿佛突然开悟了，她似乎听到眼前的云木对挂在它枝干上的紫藤说，别把自己丢了，你没了自己，我就不爱你了。

（选自《天池小小说》2015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