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一生之水》(文字陈世旭、插图孙文然

标签:
情感青年博览十月孙文然孙文然插图 |
分类: 我的插图创作 |
“并不是没有人想要送我‘一生之水’——你应该还记得我最早写的那篇所谓小说。多年前,我还没有车,每天步行上班。有个早上,一个小伙儿突然从马路对面跑到我面前,满脸通红,塞给我一张纸条,转身就跑。纸条上写:自从我发现了你,我就每天站在马路对面等着你出门,一看到你我就浑身颤抖,我可能真是病了。我不是坏人,我办的公司离你上班的公司不远。”最后是他的联系电话。我没有给他回电话,虽然我知道那家公司很不错。每年的产品展销会,来我们公司展位的人总是最多的,许多人会留下类似的纸条,胆子大的人会干脆直说,我来这儿,一半是因为你们公司的产品,一半是为了跟你打交道。你和小红帽是这个展会最亮丽的风景,等等。这些话不都是假话,有人很真诚的。记得昨晚我跟你说起的那个火车上偶然遇到的很酷的男人吗?我们后来一直都有交往。我时常去他那个城市,他也时常过来。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就是网上说的那种相对于男性的红粉知己而言的碳粉知己,女性的在爱人之外,能在精神上理解、生活上陪伴、事业上帮助自己的男性密友。他有很好的教养,我挺认可他。今年春节,我们有可能去不丹,找一条寺院后的小街,在午后的阳光下,两个互相欣赏的人,品一杯沁人心脾的清茶,应该很惬意。我们从不谈婚论嫁,我们都回避那个话题。在我这一方面,有你的原因。就是那句老话,曾经沧海难为水。没有真正深爱的人同在,“一生之水”只是寂寞的香水。你那么早地进入我的世界,在我心里种下了那么深刻的情感。尽管后来,那一切的过程,所有的快乐,都成了幻觉。
“是啊,所有的人,走近与离开,故事相同,心情相同,过程相同。不同的,只是时间上的差异。或者,疼痛的深浅。一个人的一生不可能只爱一个人,但总有一个人让你笑得最甜,让你痛得最深,让你笑到流泪对望无语。佛说,不能说,不能说。一说,就是错。
“你看见,我还留着当年的头发。头发总是与爱相关,而我却始终找不到一个不让自己留起长发的理由,也许到了最后,不过是大梦一场罢了。梦醒的时候,还在一个人赶路;梦醒的时候,你我是否如同陌路。有段时间,我老用手指在玻璃上写你的名字又划去,这心里的秘密,不为人知。路的尽头,看不到你,看不到我,看见的,只是时光的流逝,身影的远离。可是,我仍是会在某时某刻,站在这里,想到你。
“小红帽在火车上给我念的刘德华的文章说得很好:曾经演过许多爱情故事,激情浪漫,暴雨狂风,生离死别,痴心缠绵,细水长流,各种类型的爱情故事都在电影世界里经历过了,跟美丽温柔的女主角往往只有完美的爱情,却没有完美的结局。每次在镜头前爱得要死要活,难舍难离,可是导演一声“卡”,爱情也随着跌落。也许在电影里,有缺憾的爱情才凄美动人,才能让观众留下印象。可爱情并没有剧本。现实生活中的爱情既不能像电影剧本里的浪漫可人,亦不可能如剧本般的合情合理。爱是没道理,爱是岂有此理!电影编剧把现实生活中爱情的漏洞都堵塞了,男女主角爱得合情合理,分手也分得理由十足——可这是爱情的真面目吗?
“一切只是藏在心里,包括眼泪,包括疼痛,包括远离。不是不想说,是知道,一切,都是错过。看似冷静的脸上,内心里一直是期待着一种真实的幸福。可是,现在这种期待没有了。我们如同在街上,擦肩而过的行人,走着,走着,回过头来,乱了脚步,彼此又终于走远。天黑下来的时候,风雨来临的时候,人就失去了自己的影子。
“你依然是山,而我是漂泊的船,永远也无法走进你的心里。如果你变成了水,你就不是你了,这是多么可悲的事实。
“也许,我们都是天空中相遇的云。飘过了不会留下痕迹,也许,我是一只迁徙的候鸟,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雁过无痕。所有人都渴望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今生唯一的知己,然而,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有一篇文章里说,无须回首来路,无需强求遗忘,逝去的日子,无须再被忆起。这好像是对你对我说的。莎士比亚说过一句很到位的话:再好的东西也有失去的一天,再深的记忆也有淡忘的一天,再爱的人也有远走的一天,再美的梦也有苏醒的时候。该放弃的绝不挽留,该珍惜的绝不放手。分手后不必重来,因为彼此伤害过;也不必做敌人,因为彼此深爱过。”
上古时代的潮声滚滚,大海的喧嚣从三叶虫古老的肢节上震颤而来。血脉的声音蔓延,鸟飞鱼翔,树碧花香。海潮淹没了世界。老去的青春和爱情,走过又一轮沧桑。
冯乐低下头,啜泣起来,强压了一昼夜的闸门终于敞开,双肩耸动,越来越厉害。
“对不起!我让你难过了,说了许多本来永远不会说的话。对不起!或许我真的已经失去爱的能力了。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心门紧闭、心如止水的生活,我给自己造了一个坚硬的壳,没有人能够轻易打碎。就让我躲在里面吧,虽然难免孤独,但这世上又有多少不孤独的人呢?如果我的话伤到你的心了,请忘了吧。不要这样,会让我难过的。”
艾原原的声音像是从云端里传来。远古的钟声,回响在千山万水。
一个海之梦。
坐下之前准备得极为周密的谎言如烟而逝。除了哭,冯乐无话可说。既不敢说出那个编造出的自己的假的二十年的传奇,更不敢坦露一个自己的真的二十年的实情。二十年,艾原原与他在同一条时间的直线上,做了方向截然相反的两件事:艾原原出落成了天使;他堕落成了禽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