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山庄

○立夏
大冯是我的朋友。作为一个男人，他长相过于圆润，性格又十分糯软。但他喜欢的东西倒很man，他喜欢狮子、虎豹、鳄鱼这类食肉动物，从小到大梦寐以求的愿望就是养一头藏獒。
先前是养不起，后来大冯赚了钱，有条件养藏獒了，老婆却坚决不让，大冯怎么求她都没用。大冯娶了个性格剽悍的老婆，在家里十分霸道，在大冯面前向来是说一不二，大冯见了她说话的声音都会低八度，我们背后都偷偷叫她母老虎。然而，她却极其怕狗，哪怕是看到吉娃娃这样可爱的小狗，她都会大声尖叫，然后跑得远远的。
大冯得了相思病。他听说一百多公里以外的农庄有人养了条藏獒，就经常买了上好的牛肉开车去看它，还请求人家让他跟藏獒多呆一会儿。我们一帮朋友实在看不下去，给大冯出了个主意。在我们多次怂恿与激励之下，终于有一天，大冯鼓足勇气回家给老婆出了个选择题，二选一，要么让他养藏獒，要么他就换个能让他养藏獒的老婆。
老婆一听果然炸了，大发雷霆。但大冯这次硬是撑住没松口，几个回合下来，老婆倒是心虚了，照照镜子显然已人老珠黄。自从大冯发迹以后她就没心思上班了，天天不是麻将就是美容，自我生存能力几乎丧失贻尽。几次拉锯之后，老婆只能无奈地让步，前提是藏獒只能放在老虎山庄，而且她从此不再踏进山庄一步。
威武的藏獒很快成了大冯的新宠，取名老虎，老虎山庄也因此显得名副其实。
所谓老虎山庄，是附近郊区的一处闲置农民房，前几年大冯把它买下来，重新装修了一下，我们经常去那儿通宵达旦地打牌。老虎搬进去后，山庄就热闹起来。大冯还雇了小武，专门看护老虎。小武体校毕业，是个动物爱好者，十分热爱这份工作。
自从有了老虎，大冯一有空就往山庄跑，傍晚带着老虎出去遛弯，别提有多得意。没几个月，老虎就长大了，站起来足有一人高。有一次大冯牵着老虎在池塘边散步，它一来劲，一撒欢，就把大冯甩池塘里了。等到大冯手脚并用狼狈地从池塘里爬出来时，发现不远处立了几个女孩子，正看他的热闹，尤其是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子，笑得直不起腰。
就这样，大冯认识了阿娇。
阿娇是外地人，在超市做收银员，和同事租住在附近的农家。很奇怪，她不怕藏獒。她的同伴看见老虎都跑得远远的，她竟然敢过来摸着老虎的头，说好可爱的狗狗。后来我们去农庄，经常看到阿娇在那儿，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面对我们狐疑的目光，大冯总是嘿嘿笑着。
我们说大冯，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嘛，不怕你家母老虎知道把你撕了？
她不会知道的。
阿娇也不闹？也不要你离婚？
从来没有啊。
我们啧啧赞叹，这大冯，倒是有点后福。
大冯就这样过着他的幸福日子，在老虎、阿娇和老婆之间周旋。老虎的体格越来越庞大了，我们去的时候它会在笼子里立起来欢迎我们，整整高出我们半头。我们都有些担心吊胆，不敢太靠近它。另外，我们还担心大冯家的母老虎哪天突然发了威。然而却没有。
我们都没想到，最先发威的不是老虎，也不是大冯老婆，竟然是大冯。
后来大冯向我们描述了那次对话，他和阿娇之间的对话。据说当时大冯很气愤，而阿娇则很平静。阿娇说，你不也没打算和老婆离婚吗？你也没打算主动离开我吧？其实我和你一样。我既喜欢你的富有体贴，也喜欢他的年轻帅气。这难道有错吗？
大冯一时语塞。
后来，阿娇低头叹了一口气，说，可惜我们不是老虎。它只要能吃饱，能保护自己不受攻击，就能安心过一辈子。我们人类不行。我们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阿娇和小武离开后，老虎山庄显得很冷清。
大冯又雇了个人看护老虎，但老虎变得无精打彩。
再后来，连大冯也很少去老虎山庄了。
（选自《海中洲》2013年第1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