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胞胎的故事
涌昼
胞胎往往是引人注意的，尤其是当他们同时作为说书人出现在这个小镇时。
好在他们的性格迥异，在开口前就能辨别。约瑟夫显然是个酒鬼，一落脚就嚷着要喝个痛快；莱特则显得很害羞，众人好奇的目光简直要点燃他的脸颊和脖子；约翰是个急性子，从刚才起他就嚷嚷着要人们赶紧安静下来，好开始他们今天的故事；只有杰克显得那样绅士又不急不躁，只是在他开口时，难以控制的哮喘透露了他的虚弱。
“现在我们四个人将分别讲述一段关于我的故事，按照字母顺序，将由我开始。”细心的听众也许能听出杰克在语法上的错误，他将“我们的故事”说成了“我的故事”，可人们的注意力全被这四个长相一致、性格迥异的说书人吸引了，哪有工夫顾得上这些细节。“我出生在一个古老的部族，那里的人以结伴打猎为生，人们用天平公平地分割猎物和美酒，没有人提出异议。当然，在很久之前，情况并不乐观，人们时常会为分到的猎物大小而产生冲突。你知道，几乎所有的矛盾都来自于不公平，所以，当文明之风驯化了我们的祖先，他们便决定寻找一种最公平的工具。是的，要让全部的人觉得公平。
“于是他们花了整整一年时间铸造了一架天平。它并不复杂，只是让每个人都相信它的绝对公平用了很长的时间。每个人都心满意足地验证了它的公平，他们甚至让它精确到了可以分辨出两根头发丝的差别的地步。
“公平和快乐充满了整个村落，男人们白天出去打猎，晚上喝着酿好的美酒。正如你所猜，故事总是从被打破的生活中开始的。”杰克及时地闭上了嘴巴，因为急性子的约翰已经等不下去了。
“我偷了那架天平，然后连夜逃离了部落。”约翰一开始就迫不及待地讲出了杰克设下的悬念，这让听众们很不满，像是被剥夺了猜测的权利。
“那架天平让我顺利地在金店找到了—份工作，顾客们从此不再抱怨和怀疑缺斤少两，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连邻镇的贵妇们都宁愿来我这里打造首饰，因为她们知道，我绝对公平。”
“嘿，伙计，该你了。”急性子的约翰用最短的句子讲完了他负责的部分，粗暴地摇着约瑟夫的肩膀。显然，约瑟夫已经有些醉了。
约瑟夫打着饱嗝，在一片酒气中继续讲着：
“我很快爱上了一个姑娘，她就在对面的面包店工作。嘿，我跟你说，她简直比世上的任何一种烈酒都更容易醉人。只要她看我一眼，我心里就像是打翻了—整桶的葡萄酒。
“她从未向我提出过任何要求，完全不像那些被爱情宠坏的任性的女孩子。我渴望着她向我提出最无理的请求，好让我证明我对她的爱有多么深。可她舍不得开口，是的，她不止一遍地对我说过，她爱着我的每一个细节。
“可我还是为自己身上的那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而愧疚着。我开始讨厌那个爱喝酒的我、害羞懦弱的我和急性子的我。”爱喝酒的约瑟夫一头扎进了红酒桶里。
于是害羞的莱特在人们期待的眼神里，小心翼翼地清了清嗓子，接着讲剩下的故事：
“于是，我想到了那架天平。我跟自己谈判，希望能将身体里的不足分出去，我向他们保证会非常非常的公平。
“我们很快达成了—致。约瑟夫带走了肚子里的酒虫，我分到了恼人的害羞和懦弱，约翰则拿到了急性子，最后，我们把所有的疾病都交给了性格上简直完美无缺的杰克。
“那颗被爱填满的心当然也被公平地分成了四份，可麻烦正出在这公平上。我们四个面红耳赤地争论着那个姑娘该属于谁，可谁也拿不出更爱她的证明。我们彼此都清楚，那四份爱她的心脏分毫不差，于是我们决定让姑娘来决定她更爱谁。”
人们注意到，在说到那个心爱的姑娘名字的时候，莱特的脸颊又像晚霞一样被夕阳烧得通红。
“我们带着那架天平，让她做出选择。‘我无法称出自己更爱哪一个你，我爱着你身上醉人的酒香，爱着你害羞的脸红，爱着你的急脾气，爱着你年轻的身体。’她拒绝将自己的心放在天平之上，‘爱情无法用天平称量，我爱你，所以我爱着你的每一个不可分割的细节。’
“为了这最后的公平，我们选择了同时离开姑娘。虽然我们的心早已被滚烫的思念一遍一遍浇出了数不清的水泡，可我们仍然互相监督，谁也不能独占姑娘的爱。
“并且，我们决定，要保持姑娘爱着的那个完整的‘我’。”
（选自《儿童文学》2012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