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杭英被带到派出所,先是关在大屋,后转到小屋。除一张桌子两个凳子,还有个木头座架。我早已吓懵,看那个架子突然联想到犯人,带着哭腔问,会不会……判刑?杭英狠狠瞪我一眼,瞧你这点胆子。我说,要是那两个人救不过来……杭英打断我,你以为他们是泥捏的?大不了花几个医药费,记住,待会儿问话,咱俩咬定谁也不认识。那两家伙只是和咱俩凑桌,至于他们为什么挨打,打人的叫什么,都毫不知情,咱俩也根本没动手。我紧张得直哆嗦,杭英,我,我怕说不好,你知道的……杭英打断我,扯蛋!什么说不好,又不是说谎,这是事实,让你说事实你也不会?杭英死盯着我,记住了?我点头,记住了。杭英叹口气,没见过你这么笨的!要是……我……说……错呢?杭英恶狠狠地,没有要是,就那么说!我哆嗦得更厉害了,杭英搂住我的肩,咋这么松包?放心,什么事都不会有,天亮就会放咱俩出去。再说还有全哥呢。
天亮,警察开门,不是放我俩走,而是再次把我们带到大屋。那个送矮胖子和长脖子去医院的警察也回来了。我揣测着他的表情,想知道矮胖子和长脖子怎样了。
往那儿一坐,我先慌了,拼命握着拳。警察让我坐正,杭英说,她腰有毛病。杭英讲了过程,简单明了,至于那两人为什么挨打,我们也不知道。她强调,你们可以问那个老板,是他让我们拼的桌。警察问那两个打手和我们什么关系,姓什么叫什么。杭英摇头,不认识,我连他们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警察说他俩明显和我们是一起的。杭英叫起来,警察叔叔,你别冤枉人。警察摆摆手,让杭英坐下,目光转我脸上。我想躲,那灼热的目光像巨大的烙铁,牢牢焊住我。你认识他俩吗?我说,不认识,他俩是……拼桌的……警察加重声音,打人那两个?我说不……认识。我的意识尚清醒,心底始终回荡着一个声音,坚持坚持。目光还是混乱了,警察的面孔像没有信号的电视屏幕,闪烁着数不清的光点。我摇了一下,试图抓住什么。我和杭英隔着一米左右的距离。周围空空的。警察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的额头重重地疼了一下,几乎裂开。坚……持!我终究没坚持住。我叫不上他们的名字,但知道他们和全哥在一起。警察再次转向杭英,我虚脱了,缩着,不敢看杭英。杭英不承认踹了矮胖子,但语气已失去平静,耍流氓的是他们,为什么不审问他们?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祈祷,不要再问我了。但警察再次将目光对准我。
我是个叛徒。我对不起杭英。我哭了。我害怕,但流泪不是因为这个。其中一个警察劝我,我大声哭出来。
我和杭英重新回到小屋。我软软地团着,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杭英轻蔑地瞄着我,没见过这么贱的东西!挨抽你都不配!!转身疯狂地踹桌子,我扑过去拉她,她狠狠踹我一脚,我再次团下去。
杭英累了,停了。我小心翼翼立她身边,她不看我,自言自语,没事,有全哥呢。随后站起,围我转两圈,我真是不懂,你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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