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法国海军军官与两名义和团女战士面对面
(2009-09-11 15: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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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分类: 精品文摘 |
作者 [法] 毕耶尔·洛谛::译者 允若
抱着猎奇的心态,作者“参谒”了两位被八国联军俘虏的义和团女兵。尽管外国军官们视义和团运动为“全中国最大的歇斯底里症”,但是,这两位弱女子在绝境面前表现出的泰然和自尊,却令胸怀狎亵之念的侵略者受到震慑(编者注:因是1935年的译本,故文字表达习惯与当今不同)。
“参谒”义和团俘虏
在一处狭窄走廊的暗影深处,我们着力地打了门。一个打皱得像冬天里苹果样的老嬷嬷的脸,带着惊怕在半开的门缝里露了出来。走廊里喷着使人生病的恶臭,墙壁已经污旧得变黑,人站在这里,真有关在牢里的感觉。
这老嬷嬷抬起了死气的、像要看透人家心肝般的眼睛,上下把我们端详又端详。站在我们中间的公共巡捕的头儿给她看见了,便把身子一缩让我们进去。
门里一个阴凶模样的小天井,在两墙之间,也长着一些点缀秋日愁容的花草。我们一直穿了进去。是哪,在这被征服的国度里,我们是一队军事长官呀。我们一行人是三法、两英、一俄罗斯,领路的中国老嬷嬷走在最前。
过了天井,一座大厅之类的房子便显露出来。门是漆着黑色,贴着红色的中国对联。对了,就是这地方,老嬷嬷不用打门,便取下门闩,把门开了。
竟走到这地方来,许是穿错了道儿吧!然而不,我们是十分整备,十分老实地来参谒这里的两位女神——像我的拉长了讽刺唇角的英国同伴叫做“雌上帝”的人儿呀,她们正是给囚在这衙署的深处。
昔日“女神”成了玩物
房间里边已浮着暮色了。在一些凌乱物事中,一双凄然默坐的少女便显了出来。她们真是一双形容相若的姐妹,一个坐在椅子里,一个坐在床沿上,看着有人来,便觉惊愕不胜地垂下头来。她们都穿着朴素的黑衣,但散乱在地上的却有鲜美的绫罗、绣着金纹的法袍。这些,都是当初她们征战之日,在枪弹迅飞的啸声中披着步上前敌的女战士的装饰品呀……
她们真的是曾经给人当做菩萨样地瞻拜着的女儿。炮声震天的时候,有她们来念动真言,跑向炮火浓处,后面的兵士便会跟着冲杀上来。就以这些本事,她们便成为一群不可思议的义和团的女性仙子——说起这个残忍而又值得惊异的宗教运动,这真是全中国患的一次最大的歇斯底里症。这些人今天可以是毫无抵抗地惊恐狂逃,可明天他们又可以抛掉白刃,在弹雨中冒着死向十倍的敌军冲杀上来,真使一切外国人恨也不是,怕也不是。
现在,做了阶下的俘囚,昔日的女神便成了联军的玩物了,并且是一种珍奇的玩品。人们倒也不曾虐待过这两姊妹,把来禁闭在这里只是要防止她们自杀而已。不过,就这么关着,她们究将得着怎样的结果呢?在人们已经倦于观赏而又不知道该怎样处置的时候,关于她们寻死的事,便令人追思起来。
“女神”扔掉我们给的银元
在战局瓦解这一日,联军从一只木船的四近把这对女神密匝地抄围着了。看着事急,她们和身旁的妈妈一起投下河去,不过随即便给打捞起来。经过长时间的救护,孩儿们终于回复知觉,妈妈的眼却从此闭下。这两位女囚,在不知道她们令堂死耗的时候,仍是非常勇敢活泼,甚至自尊自大,穿着打扮也和平日一样。但终于有一天有人来告诉她们,说她们的妈妈已经失掉了。这消息无异凭空给了一棍,从此她们的脸上便不复有跳脱的神气。
在我们来探望的这时候,她们已是脸色像黄白蜡色样地非常憔悴。旧样的风姿早已消损干净,还剩着的只有一点妩媚的体态。姐妹俩垂手坐着,虽然不曾流泪,但四只眼睛死命地盯在地上。我们不曾看见一点动作、一点表情,这,是在死的等待中对于万有的忽视。
不过,她们的绝望中也自有一种尊贵的风度泛滴出来,使人不意地感着肃然,又会无尽地感着哀恤。这时候,我们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最初还戒备着怕会误犯的某种非礼举动,这时不自禁地都敛容而止了。我们掏出几块银元来,作为赠品似的扔上这两位小娘简陋的床上去。坐在床沿上的这一位,马上拾来扔在地下,这是说叫那领路的嬷嬷随便拾去罢了。这又是我们多余的愚蠢呀……
连我们怜恤的存心也不能在这两位小女子面前以任何形式表示出来,这横在义和团女神和欧洲来的军官之间的不了解的鸿沟,便真不能不算是太大了。像看玩把戏那样想逗趣一番的心情而来的我们,只好瞪着眼、哑着口,在落了下来的暝色里自己离开。
(::节选自《撕裂北京的那一年》,九州出版社2009年8月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