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童年时代的往事大多数随着忘河之水被冲走了，但对1962年的那场洪水，我至今还惊魂未定，记忆犹新。
那年，我家临时住在县城地势较低的街段。记得我某天清晨醒来，发现卧室异常地安静，但听到楼下却有很大的响动。我跳下床，光着脚丫懵懵懂懂地步出卧室，走到木板楼梯的顶端，正想下楼时朝下一看，只见楼下屋子里尽是浑浊、湍急、正在升高的洪水，水位快漫到二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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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还很年幼，并还没有关于洪水的认知。出生之后，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景，甚至还没有去附近河边观看过宽阔江面的记忆。在我的经历里，我所见过的与水有关的最大场面，是茶杯、水壶、水缸里静止的清水。
眼前的情景异常陌生，但我能判断，那即将漫到二楼、拍着波浪的浑浊液体是水，从那些小波浪发出的声音则是水的声音。而且，本能还告诉我，这情境正预兆着凶险：一楼的竹椅、木桌、碗柜都漂浮在水面上，在屋内随着水流混乱而无固定方向地旋转，时不时地撞击着墙壁上的绘画、挂历。我开始想，自己是否也将被卷入其中？

我抬起头向四周张望，但楼上连一个大人的身影也没有，只有我一个小小毛孩。正当我开始感到惊慌时，二楼后面窗户外传来我父亲的声音。我本能地离开楼梯口，尽快地向有人声的方向小步跑去。那年家父还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与他同时出现在窗口外的是另一位年轻的同事。他们二人划着一个漆黑的木板筏来搭救我了。我清楚地记得他们二人合作把我从二楼南窗抱出去的情景。屋后就是一条小溪，溪边曾经是我常去玩耍的地方，这时已经淹没在一片泥土色的大泽之中了。木筏沿着街后那条小溪向西走了一段，途径各家住户的后院矮墙，绕过冯家屋子的东侧进入街中心，再转西经过卢家、黄家、曹家、常家的屋子，朝着地势较高的文庙地段行去。

几年过后，我稍微长大，开始去附近校园玩耍了。那时我才知道，那几块用来扎捆临时木筏的木板，原来是从学堂教室里拆下来的黑板。我乘坐在那个临时木筏上，竟然在洪水荡漾的后巷前街走了好几百米。

心物和
记于2024-07-28，星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