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时光忏悔

                      /四晃随笔

    骄阳下广袤的土地，一人一把锄头，我和父亲，一人一畦，埋头于沃土上的耕耘。父亲背弯如弓，哼哧哼哧，锄锄坚实；我则轻飘挥舞，间或流盼于四野，暗自欣慰于谈笑间与老父的齐头并进。“深些！”父亲在教导我。哪知我正沉浸在锄头轻轻掠过地皮的艺术性的感受中……收获的季节，随风舞动的两畦庄家如同我和父亲的身板，我矮且瘦，收成自然不及父亲锄过的那一畦多……

     这早已是少年往事了,不意今日做了逝去青春时光的缩影——

     曾经志得意满，啸傲山河，恃一身血气，笑老父之迂腐木讷，怎么那么喜欢唠叨，那么谨小慎微，那么事必躬亲。踏进大学大门，父亲的身影淡化了，我们狂热地于短时间内学会了许多本领，象棋、围棋、麻将、足球以及令人神魂荡飏的探戈、伦巴…...网上神驰漫游不亦乐呼。我是青年，我有本钱。几乎每个老师都在慨叹自己授课艺术之不精，因为每次去听课的人超不过三分之一……

     曾经自诩为“天之娇子”，看不惯领导们的正统与严肃，何必管得那么严，何必事事都要照张办理，那么机械死板，那么不通“情理”，不识“时务”，迟到几分钟也算过失？忘了一件小事就是年轻人毛糙？！什么叫安心于本职工作？我在寻找自我存在的最大价值，懂吗？没瞧见我这座右铭吗？——“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您再瞧瞧这幅西洋名画，布尔德尔的《裸体的战士》，气势是何等雄伟！

     十年间曾令成打的自视甚高的妙龄女郎在我这里铩羽而归，相貌平平者，不要；气质低俗者，不谈；保守自恋毫无共同语言；文化肤浅不足为伴；压根不知性解放者，气炸我肺；整天只知油盐酱醋者，毫无情趣。日日寻觅，夜夜梦想，我心中完美无缺的“爱人”啊，您难道尚未出世……

      十年间做过的梦如车窗外闪过的杨树，诗人、作家、富豪，或者发号施令的权贵也行……

      十年间自己所从事的这份工作成了纠缠不休的累赘；

      十年间幻化的梦才是撩人心扉的翩跹的蝴蝶；

      十年前风帆张扬得铺天盖地；十年后才晓得它是那样弱不禁风。

翻出十年前的照片，一场梦方始苏醒。

      文友叶舟说得好：“好在年轻，是我的优势和不足。”

十年啊，过分看重了年轻的优势，年轻便彻头彻尾成为一种不足。惊天长叹，上帝分配给我的十年是那么的可怜。眨眼间，一多半的十年已成为过去，新的十年又撞开我生命的大门。手捧旧照，细细思量，耳畔回响起父亲那一声黄钟大吕般的轰鸣：“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