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园惊梦》是《台北人》中写得最好最见作者文学功底的文章,欧阳子评价它为“在中国文学史上,就中短篇小说类型来论,白先勇的《游园惊梦》是最精彩最杰出的一个创作作品”,连白先勇自己也说这是“整个写下来,最苦、最美的一篇”。读过小说后的我只想轻轻地感叹“原来这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短井残垣”。
很多人对《游园惊梦》都有过解读,这篇小说无论是结构形式、主题含义和叙述手法都十分复杂,“平行技巧”和意识流手法和双关语的运用更是令人头晕目眩,自然也正是这些写作手法的运用构成了一种似真似幻、迷离朦胧的梦境感受。昆曲《游园惊梦》是源自明代剧作家汤显祖的《牡丹亭》改编而成,同时在作品中两部昆曲贯穿其中一为《游园》一为《惊梦》,同时这次的出席宴会本身也是蓝田玉的“游园”,而现实触痛了她的梦,当蓝田玉嗓子哑掉的那一刻蒋碧月那一声“五阿姐该是你‘惊梦’的时候了”便映射着蓝田玉啊,你看看吧,该是你从梦中清醒的时候了,并且这较南京那次已是第二次“惊梦”了。
我们可以看出文章其实是由明暗两条线索做牵引。明线就是钱夫人来参加窦夫人的宴会的所见所闻,而她的所想则用意识流的手法,即构成另一条暗线贯穿其中所以整个宴会的过程也就是钱夫人的意识流动的过程。从窦夫人让钱夫人坐到第二桌的主座时便勾起了钱夫人的思绪:当年正值青春年少的蓝田玉嫁了好做自己爷爷的钱志鹏,可钱志鹏对她也算疼爱“世上的金银财宝,钱志鹏怕不都捧来了讨她的欢心”“钱夫人宴客的款式怕不噪反了整个南京城”,可今天呢她穿着“这些年都没舍得穿,为了赴这场宴才从箱子底拿出来裁了的”丝绸却发现已经有些过时,而且今天她没有车子能送她来参加宴会她只是搭计程车来的。今昔对比的巨大反差不免让人心生悲凉。纵使曾经享尽那荣华富可是又谁明白那时候的苦呢?“荣华富贵——我只活过一次”是啊,纵使作为享尽荣华富贵的钱夫人可生命只有一次她得不到她想要的快乐与幸福正如得月台瞎子师娘那把铁嘴“你们这样的只有嫁年纪大的,当女儿一般疼惜算了”,于是她得到了身份地位与安稳的家庭,却没有尝到真正的幸福。可另一方面呢,“我只活过一次”那一次便是与郑彦青的一次交欢,可又察觉到了自己的亲妹妹月月红与郑彦青的私通,内心的凄楚与悲凉明白了“是亲妹子才专拣自己的姐姐往较脚下踹呢”。她在杜丽娘与柳梦梅有回的唱词中回忆起了与郑彦青的那一次交欢那是蓝田玉最快乐最美好的时光与回忆是她唯一活过的一次,可自己喜爱的郑彦青却还是被自己的妹妹抢了去。甚至在这场宴会上月月红挑逗样地表演的《贵妃醉酒》不但映射着姐妹争夺一个男人的事情,她挑逗样的神态正是对自己姐姐的一大嘲弄。蓝田玉记忆中的盛宴和现实中的筵宴几乎是同时进行的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通过意识流的写法运用了平行技巧,来对她的今昔对比、生活写照进行,可以说写尽了美人的迟暮与痛苦,正饱含了物是人非、今非昔比的苍凉与无奈。
小说的叙事中昆曲始终贯穿其中,带领着钱夫人“入梦”“出梦”,昆曲的成功穿插白先勇在《<游园惊梦>——小说与戏剧》中是这样评价的“这篇小说的故事性薄弱,着重抒情与诗意的气氛营造。这是我写得最辛苦的一篇短篇小……前后写过五遍。因为头三遍都用传统叙述法,无法写出时空交错的回忆片段,一直到我尝试用意识流的手法,才打破时空限制,将昆曲的节奏与诗意融入小说情节中”。
同时文章中平行写法的运用让我们看到今日景色皆有昨日相映衬,两人的妹妹从性格到穿戴都是那么一致,宴席上的一切和昨日是那么相像,难怪这像一场梦境一般,可这竟会给人一种如今光彩照人的窦夫人会不会也有沦落为今天的那一刻的焦虑的思考?
而文章最后那句“变多喽”“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正给人一种从睡梦中醒来的迷茫与苍凉的困惑,一种宴席散场后才发觉的沧海巨变与物是人非,只是徒留一份“曲终人散的苍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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