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人蛇【童话故事】

故事讲述殷紫英

回忆记录王绳武

一九四七年下半年至一九四八年上半年，我在X镇M小学读二年级，住在C姓寄娘家。寄娘的第三个孩子仙宝（学名陈尧先）与我同班，第四个小孩六官（学名陈光义）读一年级。那时我们三人白天在M小学分部M公所张振飞先生所担任的一二复式班上课。每天晚上，我们三个小孩都要听寄娘、两个小伙伴的母亲讲故事。寄娘娘家姓殷，名芝英（或紫英），路仲殷家船人。虽然她没有进过学校读过书，但是口才很好，记性也好。她给我们讲“殷家船潮烟管造反的故事”、讲“三年后三兄弟谁最有出息”后来我把这个故事的题目改成“也成了劫富济贫人”（民间故事）。她还讲“聊斋鬼怪的故事”、讲“庆云接济庵的老和尚死后走尸的故事”、讲“狐狸精的故事”，好像她有讲不完的故事，一天一个样，“叫人蛇”就是其中的一个。

这是很久很久年以前的事了。在一个很小很小的乡村小集镇上，有一爿肉店，店中一个小伙计在每天卖完肉以后，总要刮肉墩头。

有一天刮肉墩头时，看见一条很小很小的“铜丝八脚”（即蜈蚣）正在吃墩头上的肉屑。这位小伙计去赶它，这条小小的“八脚”竟然不逃走。他觉得好玩，就用筷子把它钳住放在一个小竹管里，还放些肉屑在里面。这条“八脚”在竹管里面吃得津津有味，也不跑掉，小伙计天天给它喂食。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这条“八脚”也渐渐长大了，小竹管住不下了，他给它调换了好几个竹管。随着时间的推移，小伙计也长大了，这条“八脚”也越长越粗，黑色的皮肤，红色的嘴巴，锋利的牙齿，样子很威武，神气得很。这条“八脚”与这位伙计很亲近，伙计在空闲时间常常逗它玩，它从来不咬人。大竹管也住不下了，这位伙计就用一根毛竹杠子，一头往里打通，这条“八脚”住在里面很舒服。

有一年冬天，肉店老闆叫这位年轻的伙计到邻县的一个集镇上去收账。这位伙计就用这根毛竹杠子挑着行李出发了，当然这条“八脚”也住在毛竹杠子里面。他向北走去，越走越荒野，到处是一片荒山野岭。翻过一座山头，眼前是一片广阔的田野，但是附近没有村庄，不见房屋，路上也没有行人。

他走着走着，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叫他：“阿三！”这位伙计的名字就叫“阿三”。他听见有人叫自己，马上回过头来，应了一声：“哎，啥人叫我？”但是不见后面有人，回过头来继续赶路。大约走了半里路光景，又听见后面有人在叫他：“阿三！”这位伙计马上又“哎！”了一声，回过头来看看，后面又不见有人。他继续往北走，天色也渐渐暗下来了，路上也没有碰到行人。这时，他越走越快，隐隐约约看见前面有些灯光，知道前面是个小镇，他想，终于要碰到“人群”了，多高兴啊！他快要走进这个小镇时，听见后面有人又在叫他：“阿三！”他听了多高兴啊！马上就应了一声：“哎！”回过头去，仍旧不见人影子，觉得真奇怪，他大声问：“啥人与我开玩笑？叫了我三次，怎么不见人影子呢！”

这时，天已经暗下来了，他走进这个镇上，灯火通明，街道宽阔，商店房屋高大，小镇呈现出一片繁荣的景象。他找到一家旅店，对店里人说：“今晚，我住在你们店里。”店家问：“你是不是从南边来的？”阿三说：“是的。”店家又问：“路上有没有人叫你？”他说：“有啊！”店里人又问：“叫了你几次？有没有答应？”阿三说：“叫了三次，我都应了。”店里人马上对阿三挥挥手：“对不起！我们店里住满了人，你去别一家吧！”阿三又去别的旅店住宿，那旅店的人同样问了他三个问题，他也同样如实地回答了三个问题，这家旅店的人也同样摇摇手，对他说：“我们旅店住满了人，你去别一家吧！”

阿三去了一家又一家旅店，这些旅店都拒绝他住宿。这时到了最后一家，已经是市梢头了，再走过去就是荒野地方了。阿三问这家旅店里一位年长的老人：“你们镇上的几个旅店明明有多间空房，为什么不许我住宿呢？”这位老店主告诉阿三：“我们这个镇的南面山里，最近出了一条‘叫人蛇’，凡是过路人到我们镇上来，这条‘叫人蛇’都要叫他。如果叫这个人时，不去答应它，这条蛇不会吃他。凡是答应了的人，到了晚上，这条蛇一定要来吃掉他。我们镇上已经有十多条生命葬送在‘叫人蛇’的腹中了。何况你答应了三次，今晚这条蛇一定要把你当点心吃，谁还会留你过夜！”阿三听了，哭了起来。对老人说：“老人家，您做做好事，今夜，反正我要被蛇吃掉了，你们店里有没有柴间屋？住在柴间里，可能这条蛇找不到我。如果继续往前走，在路上这条蛇很容易找到我。”那位老店主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对他说：“我店后面有一柴间屋，堆满了柴草和杂物，今夜你就去住一宿吧，可能躲过一劫，这要看你的造化了！”

店里跑堂带着阿三去那间柴间屋，还送来了晚饭，在柴间屋里搭了一张床，阿三打开了行李，铺好了棉被，跑堂又关紧了门窗，然后把柴间屋门反锁了。

阿三很是担心，也吃不下饭。他把毛竹筒里的“八脚”放出来，把桌上的饭菜让“八脚”吃，然后对它说：“八脚，八脚，我照管了你这么多年，以后不能再照管你了。今天晚上，那条叫人蛇不会放过我的，你只好自己去逃生吧！”那条“八脚”趴在窗前的桌子上依依不舍地望着阿三，一动也不动。

阿三走了一天路，疲倦得很，想睡也睡不着，担心着那条“叫人蛇”什么时候来！过了半夜后，突然屋外刮起了一阵狂风，吹得窗子咯咯咯地响，那对窗户被掀开了。阿三朝外一看，不好！廊柱粗的一条大蟒蛇张开了血盆似的大口，两只眼睛就像两盏灯笼，正往窗里窜进来。在这危急关头，阿三养的那条“大八脚”呼地向大蛇猛扑过去，对大蛇没头没脸地乱咬，大蛇也咬八脚，它们两个谁也不让谁，紧紧地缠在一起。阿三吓坏了，蒙住被子不停地颤抖，大气也不敢透一口。只听得八脚与蟒蛇互相搏斗着，互相撕咬着，搏斗了几个时辰，渐渐地搏斗声也小了。

这时，天也渐渐地亮了，老店主与伙计以及几个旅客前来看个究竟。他们在昨晚听得柴间里噼里啪啦一阵阵响声，总以为阿三被“叫人蛇”咬死了。大家你推我，我推你，不敢走在前头。一个胆子比较大的领头走在前面，看见柴间的窗户开着。他们小心翼翼的、轻轻地走向窗户，大家瘾头探脑地张望着，看见窗前桌子上一大滩血，不见阿三的尸体。他们打开柴间屋门的锁，看见柴间的地上一条大蟒蛇与一条大八脚紧紧地缠在一起，看样子它们都断气了。床上的被子里不停地颤动着，老店主对着那被子问：“阿三，你有没有受伤？还好吧！”阿三听到老店主的问话，掀开被子，深深地透了一口气，接着说：“要闷死我了，昨夜恐怖极了！”

阿三看见自己从小养大的这条心爱的“八脚”已经死了，非常伤心。大家都说：“全靠这条‘八脚’，才救了你的一条命！”

本人于2007年12月4日18时30分回忆并记录整理了寄娘殷紫英在上世纪1947年下半年至1948年上半年这期间曾经讲过的这个童话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