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鸡寨风情录（中篇小说）

孙柏昌

二十五年前，一个风雪迷漫的冬日。

北风肆虐地呼啸着，大块大块地撕扯着洁白的棉絮，慷慨地向着整个世界倾洒，抛扬。一夜之间，千山万岭都“白了少年头”。

“咣！咣！咣——”悠长而苍凉地铜锣声响起来了，在浓重，迷濛的雪的幔帐里冲荡，回旋，从一道狭谷又溜进另一道狭谷。锣声从金鸡寨牵出了一彪黑黢黢的人马。这些精精壮壮的山里汉子，一律赤红着脸膛，嘴里大口大口地喷着雪雾一样的酒气。这三十八条汉子都喝了酒，是自家酿制的一种又烈又苦的山芋烧。胸膛里有酒，还有仇。他们或肩扛猎枪，枪里塞足了火药，铁砂。或手执铁叉，或手提铡刀，长柄砍山斧。锋刃雪亮，泛闪着清凛凛的毫光。

这是一支复仇的队伍。

头天傍晚，陶家夼来人报一丧信——山妮子没了，没了五天了。大抵是死了，死了却又不曾寻得尸首。凶信一到，金鸡寨立时山摇地晃，喧喧闹闹炸了营。

山妮子是本元老汉得女儿，十五岁时嫁到陶家夼的。八道关外的陶家夼时平川。

地面，多是殷实人家。金鸡寨的女子很难嫁到山外的。“有女不西行，不出关。”这是老话了，只能向东，向南，嫁到更深更远的山里去了，也好门当户对，不受欺凌。山妮子是第一个嫁到八道关外的女娃，果然遭了厄运。本元一听女儿丧生，一口气没出来，挺硬了。本元的弟弟本山二话没说，从家里搬出了两坛子山芋烧。没说的，喝酒！报仇！！山里人的习尚：一家落难，全寨出动。粗瓷碗碰得“咔咔”响，喉结咕咕地蠕动着。“唰唰——”赤裸着臂膊磨铡刀。紫铜锣一响，村民应声云聚村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