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乍飞时（中篇小说）之九

孙柏昌

孩子，你说，慢慢说。”妈对安儿说。

“……”安儿大张着嘴，却久久的没有声音。

于是，四眼也痛苦地大张着嘴，等待着。妈妈也情不自禁地张开了嘴。屋子里所有的人，安儿的父亲村长、九灵爷、小翠爹酒糟，还有蹲在地上的我的父亲，都张开了嘴。

安儿左眼痛苦得向上一斜一斜的，终于发出了宝贵的声音：

“蝴——蝶——”

“没有蝴蝶从来就没有说什么蝴蝶哪里有什么蝴蝶你这个结巴净胡说胡说八道烂舌头烂了舌头烂肚脐烂完肚脐烂屁眼儿。”小翠说。

安儿频频地拉扯着自己的眼角：

“蝴、蝴、蝴——蝶！”

“告诉你没有蝴蝶就是没有蝴蝶你结巴来结巴去的什么蝴蝶？”

两个孩子围绕着莫名其妙的蝴蝶争来吵去。吵得所有人都愕然地跟着安儿张着圆圆的嘴巴。

“荣子在咽气前，确实也说了句蝴蝶。”妈说。

我当然知道，蝴蝶确实是弄清整个死亡过程的关键。四眼向上推了推眼镜，在草纸上写了两个大字“蝴蝶”和5个比字还大的“？”号。

一个大大的“？”挂在所有人的脸上。

父亲蹲在堂屋的地上，不停地搔着自己的花白头发。母亲则坐在炕上抽搐着，颤抖的手在我的额上抚摸着。村长坐在炕沿上，一边抠着黑乎乎的脚趾缝，一边滋滋地啜着烟斗。把我从井里捞出来的九灵爷蹙着额头，回忆着打捞过程的所有细节。安儿大张着的嘴巴在小翠那尖锐的目光中，渐渐合拢了。小翠爹却张开了一个黑洞般的嘴巴，吐出了一口浓烈的酒气。

屋子里静极了。

“都说说，那蝴蝶到底是怎么回事？”

村长抠出一粒黑乎乎泥垢，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后，手指一弹，便飞出去了，恰巧落在了正在努力打着哈欠的嗓子眼里，酒糟就那么糊里糊涂地咽下去了，连咳了几下，也没有咳出来：

“操！够味儿！”

“你操谁？”村长问。他看见那个黑泥粒掉到酒糟的嘴里去了。

“我操酒。不行了，我得去喝二两了。”黑泥粒的恶臭味，确实唤起了他的酒瘾。

“有钱么？”村长摸着口袋。

酒糟说有，大男人连喝酒的钱都没有，还算什么男人。